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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曲中无限花心动,独许东君第一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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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摇了摇头,携了叶生,把白行舟让进帐篷。

    “年轻人,谈之行让你寻我,未必不是存了别样心思,或者只是想让你一睹寥廓风光,眼界一开,兴许你自己便能想通了,倘若知道你来求梦,唉,”元无生叹了口气。

    白行舟面色凄苦。“可是我是真的找不到她了,我只是想再见她一面。相思树下一回眸,用破一生心。”

    “痴也!”元无生修长的手指拂过他的眼前。

    白行舟双眼迷离。

    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个子小小的白行舟正在院子里扎着马步,撅着的小嘴表达着自己的郁闷。一滴汗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流到眼角,杀的生疼,少年努力地睁着眼睛,小小的人儿,大大的倔强。

    “哇,你长的好像阿爷送我的瓷娃娃哦。”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像清晨的黄莺。

    小白少爷粉嘟嘟的脸蛋儿涨的通红,抬头望去,

    一个少女,坐在一株花树的矮叉上,背了阳光,看不清面容,只依稀看到了两个朝天的羊角辫儿,耷拉着两小短条腿儿,晃啊晃,晃啊晃,晃的人心里烦。

    “喂,瓷娃娃,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热情的问道。

    白行舟拉着小脸,并不答话。

    少女跳下矮叉,叉着腰走到小白少爷跟前儿,贴的很近,近到白行舟清楚的看到少女脸上的小雀斑,然后少女呼出的气儿吹到小白少爷的额头上,痒痒的。

    小白少爷小脸儿通红。

    “小屁孩儿,你叫啥。”

    见他没有反应,围着他转了一圈,捏着下巴嘟囔,“难道是个小哑巴?”

    “哼!”白少爷冷哼了一声。

    “哇,不是哑巴欸,”少女兴奋的拍手,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可以捏一下你的脸吗,瓷娃娃,小雀斑期待的看着白行舟。”

    “我不叫瓷娃娃,小白少爷大怒”,终于忍不住喊道。

    “问你你又不说,所以你叫什么?”

    谁搭理你啊,小白少爷翻了个白眼儿,鼻孔朝天。

    “我叫苏寒枝,小娃娃你叫什么?”小雀斑伸出小手,一脸真诚的问道。

    正在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温柔喊声,“囡囡?寒枝?”

    “嘘,”少女一脸惊慌,眼巴巴看着小白少爷。

    白行舟转过头,不去看她。却也并不趁人之危。

    半晌,那温柔女声渐行渐远,小雀斑又张牙舞爪的来捏小白少爷的脸蛋儿。

    小白少爷三尺儿郎,挣扎半晌,终究还是被她得逞了。

    看着哭丧着脸的白行舟,小雀斑一脸得意,“我明天再来看你哦,瓷娃娃。”少女蹦蹦跳跳的走了。走出了小院,却再也没有走出白行舟的少年。

    再见到她,依然是在一个清晨,八年以后的清晨。

    她早已出落的亭亭玉立,早没了少女时飞扬跳脱的样子,变得沉静温婉了许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那几颗调皮的雀斑,也变得很浅,或者是被水粉用心的遮盖过了。清秀的双眼中偶尔还会闪出狡黠的笑。

    至于他自己,龙章凤姿,才华横溢,诗剑双绝,小云中君的名号也慢慢叫的响了。

    白行舟站在一堆人的后面,盯着她看。看着她温婉贤淑,看着她敛袵为礼,看着她娇羞怯怯,看着她言笑晏晏。不由得有些失落。

    “苏寒枝,钱塘苏家的女儿,出落的很不错啊,据说她少有才名,又得了名师教导,是不是跟行瑾很配啊。这次刚好让他俩好好熟悉熟悉。”大伯母二姨娘在人群里小声交谈。

    白行舟脸色一黯。原来,她是来相亲的。心里某个地方天崩地裂,那个明亮了他一整个少年时代的小雀斑,渐行渐远。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白行舟把自己关起来,一如八年前。

    清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早课,怔怔的望着那颗花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扎着羊角小辫,张牙舞爪要捏他脸蛋儿的小雀斑。

    “喂,瓷娃娃,你叫什么名字?”那花树上坐了个婷婷少女,挽了云髻,耷拉着两条腿,晃啊晃。一如八年之前。

    白行舟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

    一个少女眉目弯弯,言笑晏晏,只有那几点雀斑依旧。

    白行舟忽然觉得天光大亮,心里的郁闷一扫而空。

    ”瓷娃娃,还记得我吗?”说罢苏寒枝一脸促狭,跳下花树,向白行舟走来,“你小时候我还捏过你的脸蛋儿哦。”

    “哼,”小白少爷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嘟着嘴赌气的早晨。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苏寒枝,你的明天可真长啊。”

    “啊,”苏寒枝一头雾水,转瞬想起了少年时随口而出的约定,“哈哈,你还记得。对不起啦,那天从这里回去之后,第二天我就回家了。”苏寒枝温柔的解释道。

    白行舟脸色稍霁。

    “瓷娃娃长大了,可就有点不好玩了。”

    白行舟生怕她又来捏自己的脸,赶忙退后,

    “哈哈,跑什么,放心啦,现如今姐姐是再也不能捏你的脸喽。”

    白行舟心里有些小小失落。

    “苏寒枝,”

    “嗯,怎么啦?”

    “这些年,你好吗?”

    “还不错,”

    “苏寒枝,”

    “嗯,怎么了,”

    “不要嫁给白行瑾。”小白少爷声如蚊蚋。

    “什么?你说什么?”苏寒枝打趣的望着他。

    “我说,你,苏寒枝,不要嫁给白行瑾。”白行舟鼓起勇气大声道。

    “为什么?”

    “你又不喜欢他。”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苏寒枝心里一暖,又有些心酸。“知道吗,瓷娃娃,你是第一个劝我不要嫁给他的人。放心啦,我苏寒枝这一生只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白行舟小心问道。

    “我现在还不太清楚,大概,或许是我老师那样的人吧。”苏寒枝有些不确定。

    “怎么,你喜欢我吗?”苏寒枝双目炯炯的盯着白行舟。

    “啊,没有,才没有。”白行舟下意识摆了摆手。

    “哈哈,”苏寒枝笑弯了腰。“瓷娃娃,我要走了,明天也不会来了,”她拍了拍白行舟的肩膀,仿佛跟少年的他告别,“云中君,可能我们以后只能江湖上再见了。”

    说完,苏寒枝往外走去。

    白行舟一时怔怔,不知道自己是开心还是失落。

    走到门口,苏寒枝停了下来,回过头郑重的对白行舟说道:“白行舟,谢谢你。”然后飘然而去。

    苏寒枝走后,白行舟的心里缺了一块。

    半年之后,金陵白家和钱塘苏家联姻的消息传遍江湖。

    她还是要嫁给白行瑾了。知道这个消息后,白行舟变得无比暴躁。他好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全然没有想到这些其实跟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而且,他的立场,好像也是站在给她压力的一面。因为他是白家人。

    白家接亲的日子到了。白行瑾很开心,白家人也很开心,只有他,跟在接亲的队伍里,像一根行走的木头。

    他想去问问她。于是离开队伍自往苏家去了。

    再见到她,她憔悴了很多,被关在一处小院里。

    看到白行舟,她有些开心,“你来了,”语气里透着疲惫。

    “你还好吗?”

    “哈,还行,就是有些累。”

    ”所以,是他们逼你的?白行舟有些心疼。”

    “是啊,”苏寒枝摊了摊手。

    “苏家人很厉害吗?”白行舟问了句不相干的话。

    “就那样吧,跟云中君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她居然还开了个玩笑。

    “苏寒枝,”

    “嗯,”

    “我带你走吧。”

    苏寒枝摇摇头,

    “你不想走吗?”

    “想啊,做梦都想。可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白行舟很生气。

    “白行舟,我当然会走,白行瑾嘛,我是宁死也不会嫁的。可我只能自己走,或者,”

    “什么?”

    “或者等一个人来接。”

    “啊,”白行舟如坠冰窟。轻声问道,”如果他不来呢?你也不会跟我走吗?”

    “不会,我会死。”

    “为什么啊,你是担心流言?我不在乎啊。”

    “唉,你呀,还是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儿。还不明白吗?女子这一生啊,只会跟自己心爱的人走。你知道的,对我来说,那个人,不是你。”

    “谢谢你来看我,白行舟,你走吧。”

    ”我不在乎的,我只想你能开心。”白行舟嘶吼道。

    “可是我在乎啊,傻瓜。走吧,离开这里,我可不想让你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你就记住,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那个捏你脸蛋儿的小姑娘就好。”

    白行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苏家,一个踉跄,跌倒在一个臭水沟里,脏了衣裳,散了头发,爬起来继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鬼使神差的又转回了苏家。

    此刻的苏家大堂上,气氛低的好像寒冬腊月。

    苏家老太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丫头啊,白苏两家世代交好,不能因为你的任性毁了两家几百年的交情。再说行瑾一表人才,嫁给他不会辱没了你的,你再想想,别让爷爷失望啊。

    苏寒枝一身紫衣,提了一柄细剑,嘴角还噙了血迹,坚定的摇了摇头,“阿爷,我是不会嫁的。”

    旁边一个刻薄女声传来,“你对得起苏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苏寒枝一震手中长剑,并不理会三姑六婆的叫骂。

    苏老太爷雷霆大怒,“老大,你们赶紧把她拿下,今天就是绑也要让她把这亲事成了。”

    一旁等着接亲的白家人有些尴尬,白行瑾站出来说道,“寒枝妹妹,不要闹了,马上就要错过吉时了。”

    “呵苏寒枝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此刻苏家三人提了刀剑向苏寒枝杀去,

    苏寒枝虽有名师,但习武很晚,所以此刻功力并不很出众,不出几招便左支右拙,难以为继,不过她性情刚烈,死不低头。

    白行瑾眼看几人刀来剑往,心下忐忑,大叫道,“莫伤了寒枝妹妹。”实在放心不下,一越入场。

    他功力明显比苏家几人高了太多,甫一入场就封了苏寒枝左臂穴道,

    苏寒枝此刻香汗淋淋,一缕青丝遮在脸上,她左臂酸软,再也没有余力应付,当下剑交右手,往后退了一步,横剑颈上。

    众人全都停了下来。

    苏老太爷急道,“寒枝,何苦如此啊。”

    苏寒枝,撩了撩被汗水浸透的头发,在场中看了一圈,眼神绕过了失魂落魄的白行舟。

    此刻白行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随时瞅准时机准备入场。

    “阿爷,知道我手里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吗?”苏寒枝眼神温柔的注视着这把细剑。“它叫第一枝。曲中无限花心动,独许东君第一枝的第一枝。”言罢,挥剑抹向颈间。

    场中一片哗然,正在此时,一支短枝咻的飞来,叮的一声,把她手里细剑打掉。

    苏寒枝怔怔的望着那短枝,潸然泪下。

    一个青衣秀士走进大堂。走到苏寒枝身边,牵了她的手,帮她拭去珠泪,然后回身望着众人,眼神凌厉。

    “你是何人?”

    “想你苏白两家也算是清白世家,怎么行事如此肮脏,着实令人生厌。”言罢,接过那柄第一枝,长剑一圈,方才动手之人全被他圈在剑圈里,一时间剑气纵横。

    不出几招,众人手里兵器哗啦啦落了一地。各自捧了手腕惨叫。

    青衣秀士挽着苏寒枝,轻声问道,“出气了没?”一脸宠溺。

    此刻的苏寒枝,面色红润,轻笑着摇摇头,“算啦,师傅。”又变成了言笑晏晏的模样。。

    “如此世家,不要也罢,为师带你走,诗酒江湖岂不快哉?”

    苏寒枝娇羞点头。

    白行瑾恼羞成怒,“你是何人,敢不把金陵白家放到眼里。”

    青衣秀士斜了他一眼,“金陵白家,传承百年,到如今,阖家只有一个小家伙还能看上一看,可惜不是你。”

    苏寒枝娇俏立在青衣秀士身后,冲白行舟眨眨眼。

    白行瑾一怒之下,提掌攻来,

    青衣秀士袍袖轻拂,化了他掌勢,

    白行瑾只觉一股十倍于几的大力袭来,整个人扑的贴到了墙上,慢慢的滑到地上,委顿在地。

    打人如挂画。此人功力通神。

    苏老太爷站起身来,“阁下功高盖世,恃强以加,总要留个腕儿下来吧,苏白两家虽然不才,翌日也是要找回场子的。”

    “高门大户还就是非比寻常呐,你们围殴我的弟子,不说恃强凌弱,现在拳头不如我硬,又来聒噪?”

    “要找回场子?行吧,某琅琊魏东君。什么时候想找某家晦气,只管传书江湖客栈。千里万里,魏某绝不爽约。”说罢牵着苏寒枝飘然而去。

    “魏东君,他是青帝魏东君?”

    众人心下一阵无力。

    白行舟看着苏寒枝远去,心痛难当,噗的一下吐出一口热血。

    黄粱一梦终有醒,无根无极本归尘。

    白行舟缓缓睁开眼睛,喉头微甜,前襟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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