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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孙家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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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于女泉的平静,背面的男泉正风起云涌,水花四溅。这边的山泉有小泉的3倍大,隔着两个发黄的屏风,两个仆人在此处撒了些蔷薇花瓣,放了鸡舌香、皂角液等,天青色提梁式镂孔青瓷熏炉,口颈处饰弦纹,炉壁与底部皆有镂孔,镂孔排列有秩,层次分明,整体浑然一体,放置在屏风里面,点了一个调和的龙脑香,白色的龙脑香在香草的引燃后散发着味苦味道,香炉蒸腾出一缕缕白雾。潘玉贪凉,凑在香炉边上,深吸一口,热晕的脑袋都清醒了,几人敞着怀,这时候一直侃侃而谈的人都安静下来,倒是比起了手臂和胸肌,大槐那堪比潘玉的身高和肌肉虬(qiu)扎的上身,直接沉默了一池喧闹的人,阳光下大片白的耀眼的皮肤,跟平常露出来的肤色相差很大,衬着他深邃的五官,仿佛独得阳光的恩宠,整个人都隐在金光里。兔兔看着一圈人,只觉得自己的俸禄没白花,养的真的太好了。潘玉看的眼睛都直了,捏了捏自己腰上的小肉圈叹了口气:“还得是练武的,这一身本领时时能看的出来,就连兔兔没怎么练,都有这么大块的胸肌”,兔兔回到:“我天天跟着大槐练枪举石锁呢,你就是没看到而已”,潘玉回头看了看三个书生一身的骨头和软肉道:“盖安不忘危,治不忘乱,道在乎兹”(平时不忘记危难,太平盛世不忘记流离动荡,治国大道在于此),兔兔道:“夫子说过肃肃兔罝(ju网),椓(zhuo锤、敲)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兔罝-诗经)以为文武之道,圣贤不坠,五才之用,无或可废。我也只学到一些皮毛”。几人虽熟读诗经,但是能像兔兔这样文武兼备的不多,武学并不是私塾夫子能教授的课程,多是世家延学,大槐学到了兔兔全部的武学精髓,并且青出于蓝。众人对马夫子的言行真的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不过兔兔记忆里的夫子,都是成匝的书简,写不完的《论语》,还有那一次次的手板子,直接把兔兔这个学渣吓的一哆嗦。潘礼若还想着兔兔能多说些马夫子的事情,都等着他再开口,谁知道他忽然熄了话头,转身趴在泉边,看着远方的桑林道:“一会儿摘点桑葚酿酒吧,好久没酿酒了,小舅舅你手艺好,记得多做几坛子,等到明年开春,我们一起把酒话桑麻”。董仁岳道:“嗯,可以,那我多酿一些,到时候潘大夫也可以带几坛走,我们董家的桑葚酒、樱桃酒也是一绝。”这句倒是勾起了小时候几人去董家酒舍偷酒的时光,那日正值休沐,董仁岳的酒瘾犯了,带着一群没怎么尝过酒的他们翻进了地下的酒窖,将一坛子青红的桑葚酒抱了出来,三人围着火炉,吃着胡饼,在董家喝的酩酊大醉,以至于第一次喝酒的潘礼若躺了两天才醒过来,潘玉带着董仁岳一边跟书师告假,一边跟他家人说他在董家教他两念书,硬生生瞒了过去,看着昏睡不醒的表弟,两人也彻底慌了神,三人就再也不敢让潘礼若喝酒了,酒量太差了。想到这个,两人看向潘礼若:“潘大夫,小酌一杯否”,兔兔道:“表弟可以少喝点”,潘礼若扶了扶发冠道:“可饮十碗~”,几人对视了几眼,笑道:“厉害了,潘大夫,这官涨了,酒量都涨了,甚是厉害了”,几人泡了一段时间,擦洗好,穿上新的衣袍,起身回到了山下的孙家。

    此时的孙家南院,小池明灭,彩蝶翩跹,夏日微凉,美人折腰游院正晚。夕阳洒落在南院的花丛上,连蝴蝶都煽动出了星光点点,少年们披着一袭青色长袍吹着半干的发丝,暖风熏得人似要醉了,几人将席铺在了梧桐树下,仆人斟满了清酒,羊角觞荡漾着水纹,仙草纹耳杯映着鲜红的胭脂,几人时不时清唱着大风歌,兴起时刻,兔兔和大槐拔剑向和,游龙回首,剑啸划破长空,惊得鸟鸣兽奔,二人不时遥相举杯,清酒顺着行走间流进衣襟,又以剑送回案几,剑上残酒照着星光闪烁,众人看的煞是热闹。江离身着一身红色留仙裙,用布绑起发辫,系于颈间,手抓起配剑--惊鸿,只见这剑镶金雕龙,剑柄处用着上好的牛皮和布帛包裹,剑穗尾部缀着一颗白珠,拔出惊鸿剑,加入了战局,挥动间将一套贾家剑法发挥的淋漓尽致,比之兔兔的马家剑法,贾家剑法更为迅疾,长剑在三人手中旋转、冲刺,三人点到即止也不免划破了江离的裙摆,一群人只道“仙人莫离,仙人莫离”,正合了江离的一身群衫,几人喝的倒也畅快,最后兔兔和江离两人对挑大槐,大槐从步步为营到挑剑冲刺,最后堪堪打平手。潘礼若倒是对江离的兴趣又升了一分,孙恩小娘子高髻挽起,头上簪着一朵朵红色的蔷薇,额前的鬓发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正中簪着一只花枝宝钗,红宝石点缀在花枝末端,更显贵气,左侧鬓发上斜插着一朵半开的芙蓉花,额上画着芙蓉花钿,油彩沁开,越显着肤如凝脂,映在耳杯里都是一道风景,小舅舅的席子默默跟在了孙小娘子旁边,一边看他们舞剑,一边给孙小娘子斟酒,孙恩道是头一回看他这么殷勤,只觉得好笑,斜睨了他一眼,粉嫩的指甲捧着耳杯跟他喝了一杯,一身黄色绣暗纹的襦裙,长袖烟雨朦胧般伏在案几上,就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芙蓉花蕊,煞是好看,直让小舅舅眼睛都看直了,慌乱地扣着他腰间地螭纹金腰带扣,耳根子都红了。梧桐花在喧闹地酒宴上被暖风吹得簌簌摇动,只觉得紫粉色的花蜜撒了出来,引得蝶蜂飞舞,兔兔折了一只梧桐花,握在手里,手腕上的砗磲手串蹭上了花粉,徒留了一抹亮色,兔兔轻轻擦了上去,指尖都是一片粉腻。

    方城的风雨来的很及时,次日碧纱窗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前几日的赶收麦子,那些长屋里的流亡的人组织的割麦队披星戴月的劳作,终于在下雨前将麦子都收到了各家的粮仓,并赶在深夜里将谷子和豆子撒进田里,正赶上这一波太阳雨,又省了一趟力。四面丛山环绕的远处,在疾风骤雨的时候在另一边的天空显现出了浅浅的彩虹。几人可能昨夜玩的太晚,喝的太多,还不是很清醒,看到这片山中美景,竟然猴叫的相携奔出孙家,往后山的彩虹处走去。潘玉擦着雨水喊叫着:“狐狸娶妻了,狐狸娶妻了,快看看是哪家的狐狸郎君出来,我倒要看看那新娘子好不好看”,几人被那些奇幻的画面勾起了心里的隐秘的好奇,不顾风雨爬向后山,等到了山上,云收雨霁的时候几人已经一身湿衣,虽然拿着扇子遮着雨水,但是头发都打蔫了,又是兴奋又是好奇的喊:“在哪呢,出来了嘛”。几人顺着彩虹和两端看去,彩虹渐渐消失,兔兔看着偌大的彩虹桥渐渐模糊,说道:“这是完事了,这么快嘛”,大槐摩挲着刀柄,也是第一次见这山间的奇景,倒是看到山林中确实有一只灰色的狐狸在几人的尖叫中一闪而过,连忙指着那只灰色的毛球:“是那只灰色的狐狸嘛,它娶的是哪只狐狸呀”,众人顺着他的剑看去,只看到一只一晃而过的阴影,倒是能看到应该是个狐狸,此时彩虹完全隐入云端,潘礼若笑道:“看来这只灰狐狸娶到了自己媳妇了,连彩桥都撤了”。董仁岳扒拉着潘玉道:“哥,在哪呢,真的有狐狸嘛,那它是成婚了嘛”,说的几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道是被山雨打的还是被这只狐狸大仙吓的,众人酒都醒了。一行人乘兴而归了也算,雨后的竹笋、蘑菇都冒了出来,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子,闪烁在林间。几人也就大槐拿着刀和长槊,其他人除了扇子啥也没带,只好找了几根木头,让大槐削尖了,趁着山土还泥泞,挖起了竹笋,碰到蘑菇,就问下董仁岳和潘礼若,若是没毒的就拿衣袍兜着,几人干干净净的出去,顶着小雨,踩着山路,享受着大山的馈赠,等到几人回到孙家,都快成了一群泥人了。孙恩本来跟着江离在家里刺绣,看着一群人猴叫得离开,只觉的好笑,几人窝在窗下听着山雨打房瓦,蔷薇在雨中浇的越发的娇艳欲滴,两人将昨日的一些花瓣用研钵磨成浆水,用纱布过滤,加上米汁,用纱布过滤,放入罐中阴干,等到干后,滴上桂花油,就成了一盒盒的胭脂。几人做完以后,手指上、身上都是一些红色的花汁,显得十指纤纤,红粉异常,煞是好看,虽然这蔷薇花的颜色比不上红蓝花,但是胜在色纯而且香气扑鼻。两人在窗前攀谈,抬头却看到后山下来了几个风风火火的泥人,连伞都不带,几把绢扇都打湿了,身上的衣衫也都毁的差不多了,江离倒是很少见到夫君这副样子,只觉的好笑,连忙让仆人拿竹筐接几人怀里兜着的竹笋和蘑菇,送去了厨房。到了晚间,董仁岳已经开始吐猩红的痰了,烧的躺在床上起不来,其他几人,将早上挖的鲜笋炖的汤端过来给他吃,倒是吃的进去,孙小娘子赶紧让琼儿去请了牛医师,医师到床前看了看,只说是邪风入体,得了风寒,开了一些药方,留下几包草药,一天喝三碗药,七日内退烧,只让他好好休息。董仁岳看着依旧神采飞扬的众人,只感慨自己真的该去练练了,狐狸娶妻没看到,连挖半天的山珍都吃不出什么味道,现在还只能灌这些苦汤,怎一个惨字了得。晚间几人本来想着出去月下划船的,但是看到小舅舅那起都起不来的样子,众人只好歇了心思,在书房读读诗,论论时事,只留着孙恩抱着董仁岳,哭的凄凄惨惨的,琼儿也不好劝,只觉得这董家小郎君这一病倒是娇弱了不少,但想着两家订了亲,几年后也算是自己的主子了,也没有拦着。孙恩穿着大红色襦裙,外面罩着一件黄色纱衣,宽袍大袖挽起,露出手腕上细腻的白玉镯子,董仁岳有些恍惚,坐起身来扶到她的手腕上,只觉得指间一片软腻,只让人忍不住搓揉了上去,孙恩看他迷糊的小脸绯红,手倒是有力,只一勺勺喂他喝药,轻拍着他入睡。董仁岳缺课了,庠序里老师本就少,兔兔倒是为此事发愁,潘礼若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便主动请缨,去往庠序授课。庠序的屋子比较简陋,只三排瓦房,前面是书堂,后面是老师的院子,书堂里面安置着一些书案和席子,半大的孩子们穿着灰色的袍子,挽着袖子,跪坐在席上执手见礼,潘礼若回礼,按照大概的课程给他们讲解算术,在最后还留了两道题。

    一:一二三四五,横写和竖写的和都是一样的,那中间的数字是?

    二:两人要分一篓十斤的油,两人只有三个容器,一个装有十斤油的桶子,一个能装七斤的罐子,一个能装三斤的碗。问怎么分?

    答案:一 、三、五

    答案:三次碗里倒油,每次均倒入罐中,这样碗最后剩2斤

    将罐中油倒入桶中,将碗中的二斤油倒入罐中,再装一碗倒入罐中,则罐中有油五斤;

    此时,篓中还有五斤,问题得解。

    这两道题倒是难道了大部分的学子,第二天,只这两道题,课上讨论了好半天,学子们想了好久,也只几个脑子转的比较快的学子能答第一道题而已。一些来听课的老人道是能根据实践把油解出来,这些都是些常识问题,小孩子们都被问懵了,潘礼若细细解答了起来,倒是让这课变得生动有趣,又调动了孩子的算术和想法,让孩子们对这个夫子的喜爱度直线上升。

    江离给潘夫子送了一提篮的吃食,带着自己做的鲜花饼,甜甜的饼子,不过吃起来倒是很清爽,没有糖饼那么腻口。方城的糕点铺子都做不出这么好看的点心,看的堂里的孩子们流着口水看着夫子,江离招手叫他们出来吃饼,给这些孩子们将剩下的一篮子的鲜花饼分了。孩子们欢喜的跑了出来,围着江离,分到饼子的孩子大口地吃着,高兴地拍手。江离看到这些孩子,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救下的那段日子,也是一群半大的孩子们,读书习字、练武、刺绣,不必在流亡的路上时刻担心被仍在路边,不必为了一个饼子大打出手,能活着,还能好好的活着,这是多么大的期望,就像这些孩子,以后也会因为读书认字成为朝中的一员,也可能成为铺子里的掌柜,书馆的夫子,养家糊口或是为官做宰,造福一方百姓。潘礼若想着江离一身的武艺,倒是能让江离教给孩子们一套防身的拳脚,江离听到夫君的请求,欣然应允,带着学子们,练了一套行军拳,此拳如猿如虎,手脚并用,引挽腰肢,舞起来拳拳到肉,虎虎生风。一群学子穿着青色的衣衫,在院子里哼哼哈哈地操练了起来,有时候练累了,江离便教他们角抵,说起来,江离也是因为角抵之术,才入了孙夫人地眼,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力气很大,又会用巧劲,借力打力,在角抵上打遍无敌手。学子们纷纷摔打了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刚开始一个瘦弱地孩子凭着一股子狠劲倒是能赢几场,后面遇到体型高大地还是败了下来,江离看到了这个孩子,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衫,头上插着木簪子,手上都是干活留下的茧子,小小年纪眼神却很是坚定。江离侧着身子低声跟他说:“踢他后膝窝,扫下盘,被抱住后,借力弯腰把他翻过去”,那孩子倒也听劝,一下子将那个高个子地男的翻倒在地,学子们看着这场力量悬殊的角抵都惊讶了,那个孩子向江离执手致谢:“夫子,多谢,我叫思无涯,家父是名镜工”。江离笑道:“思无涯,这名字很好听”,思无涯笑道:“多谢夫子”。江离确实喜欢这个孩子,众人又相互摔打了起来,倒是开始关注起这个孩子。潘礼若有时候会带着兔兔去山上的松树下,找一块大石头,一躺就是半天,说是想跟他聊一下最近朝中的事情,谁知道兔兔吹了好几天的风,吹的脑子都木了,脸都黑了,还是没问道最近京师的风头到底怎么了。只知道最近梁府修建了一座兔苑,为了几只兔子竟然将西域的商人都杀了,感动其保护小兔子的时候觉得身后都是一阵冷汗,据说曹常侍跟宫里的吴氏女子结尾对食,还收养了沛郡谯县(今安徽省亳州市)人曹嵩,字巨高,说是从自己的老家找的,认了义子,潘礼若说起这事时特地看着兔兔的眼睛,告诉他,君王侧的人封侯拜相,子嗣绵延,比之外戚,更甚之。兔兔确实见过一个封侯拜相的宦官,孙侯,孙恩的爷爷,那确实是万里人相送,十里亭跪迎,只身边的小黄门都没人敢高声跟他说话,一行车马的踢踏声都没遮住一点那小黄门尖声的叫嚷。不过这些对于身处大山的兔兔来说,就像是远处的月亮,看得到,摸不到,他们的封侯拜相、绵延子嗣、权倾朝野跟他的关系不大。他现在唯一能担心的就是,羗人如若再卷土重来,那父亲、舅舅、叔叔都得聚在西北边防的大营里,重新去接受风雪的洗礼,弯刀的较量,兔兔跟表弟说了曾经在甄府学习、走商的时候,他跟潘礼若说:“世家底蕴的富贵,不是一般官宦能想象到的,我们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在那些人眼里,山是矿石,水是珍珠,连方术都是他们手中随口拈来的传说。”潘礼若想到了东京的世家底蕴,看到过船坞那成船的香料,看到过世家女子婢女头上莹莹的珠钗,那是一辈子在地里种豆点瓜的父母见都没见过的富贵,两人用着自己的经历和见闻互相开解着,任凭风吹着衣衫,仿佛是历经沧桑后归来的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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