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颠覆（二）
扶风殿。
楚铃铛捧着一叠字帖小跑着进了小厅，觉得雨下得冷了，就吩咐人把窗子都关上，这才穿过花廊，到西小殿去把字帖放在了书桌上。
“谢谢铃铛姐姐。”宋知秋停下笔，抬头望着楚铃铛笑了笑。
铃铛正探头去看宋知秋写的字，走着神胆大包天地嗯了一声，有些好奇地问：“大殿下，你的字写得真是越来越好了，不过你照着殿下的字写，怎么我瞧着写得也并不像？”
宋知秋有些不好意思地趴在纸张上，遮住自己的字，抬起一双透亮的眼睛倔强道：“铃铛姐姐你不懂，照着字帖描字，那是初学，照着写得好的来规正自己，可是到了自己写的时候，终究是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写出自己独有的气候才好。”
“这倒是好像听府里的先生说过。”铃铛点点头，故喜悦道：“那大殿下不是已经学成了？这还要我偷公主的字做什么，殿下大可以去给公主看看成果了，她肯定欢喜。”
宋知秋小脸发红，埋头进臂弯，有些幽怨有些恼的声音就闷闷地传出来：
“铃铛姐姐你别说了我没有”
“谁说的，我又不是不会写字，我看着真的极好的，是不是君上太严苛了？”
铃铛一个劲地夸，宋知秋却把脸埋得越紧了，他越听越臊得慌——自己这个强行突显出来的风骨，厚着脸皮骗一骗自己还行，倘若要拿到他父亲和楚容面前，就真的要让人笑掉大牙了。偏偏铃铛还描述得绘声绘色，宋知秋不自觉地跟着她想了一遭这个流程，只觉得再丢人都没有了，脸上的温度直往上烧。
更何况
他就是怕楚容瞧出来他偷偷照着她的字练却还练成这样，才故意一早要撇捺出“自己的风骨”来着。
铃铛说着说着忽然瞧见之上字的一角，忙拉着宋知秋道：“大殿下你快起来，墨没干呢，袖子该脏了。”
宋知秋忙爬起来，袖子上果然沾上了墨痕，只是好在不深，才松了口气。
“幸好。母后每天都叮嘱我周周正正的，这宫里时时能遇见长辈，尤其万别在父皇面前失了计较，可是为它真是不值再回去换一身衣裳。”
巧有宫人来送了一盘菱角糕，铃铛便顺手接过来放在案上，道：“说起君上，我记得教先生给大殿下找了许多名家的字帖，大殿下干嘛非要公主的？”
宋知秋摇头，认真道：“我虽然笨，但是要学，我一定处处较真的。我知道，字不光是字，有的字潇洒，有的字刚劲，写出名堂的风骨，都是与主人的品□□息相关的。名家不名家，我最多听闻，可都不熟识，不知道是不是表里如一——小时候，皇叔家的先生写字写得飘逸端正，却因为偷盗富邻的宝器被关了起来，被缉拿前还跪在皇叔门口鬼哭狼嚎，想要皇叔求情。我想，我要是也遇到这样的人，即便他字好，我倾注心血年复一年地尊敬描摹，也不过描了个壳子，想想都觉得空虚。”
铃铛了悟，“所以大殿下才要描公主的字？”又疑惑：“可公主终究是个姑娘家，大殿下学公主的字，难道不会失了刚劲？况且公主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就是将来殿下出了师，都提不起出处呀。”
宋知秋睁大了眼睛：“我的字，承自我大周的镇国将军襄南殿下，怎么提不起出处？”
铃铛心里一震，竟然噎住。
宋知秋振振有词：“阿姊是女孩子，可阿姊的字写的是心，在知秋心里，我阿姊从来都不输给周国任何一个男子。况且，男人的字一定要粗犷才好吗，一腔勇猛却没有计量，也算不上大气。阿姊的字秀丽得沉稳，转折有力，清逸潇洒，正像她的人一样。我熟悉阿姊，也明白阿姊的字，看了第一眼就记在心里，从此看别人的字帖都是千篇一律。我没有阿姊那么厉害，可是描阿姊的字，就好像走在她的路上，从手上到心上都是有力的。”
铃铛望着宋知秋写满执着、透亮的眼睛，忽然觉得好像越过光阴回到了已经尘封的某一刻。
想起一手拿着手炉一手执着枪，披着斗篷站在廊檐下满眼清澈笑意，明秀逼人的楚容。
眼眶忽然有些酸痛，铃铛揉了揉眼角笑着把菱子糕推给宋知秋。
“好了好了，大殿下快吃吧，一会凉透了。”
宋知秋被铃铛扇过去的糕点香气吸引，缓缓坐下，有些讶异：“铃铛姐姐，这个时节还有菱角吗？”
“这是宫里的菱粉做的，时下没有鲜的了。”
宋知秋“哦”了一声，咬了一口，双眼立刻又亮了：“好吃！我以为，只有鲜菱角才能做出这样的味道呢。”
铃铛笑着，“我们扶风殿没有宫里厨子的本事，但是弄这些乡下田间的材料却是擅长得很，大殿下要是还想吃点野气儿呢，等长大一点，君上许你随军历练，让公主带你出门去。”
宋知秋好像刚知道还有这条路子，激动地点点头，又拿起一块糕吃，都已经送到嘴边了，却忽然想起夏日淑妃娘娘给扶风殿送来一筐菱角，那时铃铛端着圆笸箩，他就临窗剥着，楚容在一边喝茶看书，一边还腾出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他俩打着扇子。
便突然吃不下去了。
跑到扶风殿躲一时，午时又要回宫陪母后吃饭，吃完饭要带着小知周去见淑娘娘，多半要遇见父皇，那便又要考功课，折腾几个时辰，便要进学常常忙到黄昏，阿姊好不容易在京这样久，事务却又缠人，偶尔回宫取些什么东西，他也统统遇不到。
他想多和阿姊待在一块。
周国都觉得阿姊是常胜将军，威名远扬，他却并不这样想。当年的楚帅不也是这样的么，却最终成了世人麻痹自己的借口。
周人觉得阿姊出去打仗便象征着再扬国威，他却总是有一些不吉利的担心，可是不想阿姊出去，也没有用，但阿姊还平安在京时，要是能多看看她就好了。
听说不久以后好像又要出征，阿姊说，这都是有今朝没明日的事情。
宋知秋咬着嘴唇，心里添了许多忧郁。
诏狱。
“吐干净了？”楚容看着呈上来的记录，敲了敲案子道。
“全在纸上了，殿下。”
“下去吧，继续盯着。”
“是。”
来报之人出去时徐清桓正好进来，楚容瞧见他，招手令他近前，他便走过去。
看着状纸讶异道：“这是他们供出来的？”
“嗯。”楚容颔首，“徐满就是第一个遭不住的，没白费了我叫人拿好药留住他的一条命。”
徐清桓瞧着她，“师父教人给他们暗示了？”
“有些给了，有些没有。”楚容挑挑眉，“像徐满，他虽狂傲，还是不傻的。我将他们身上凿千百个洞，要慢慢放干血，这过程可漫长得很，活不得，死不了，我若问他什么，他心里还能有时间思量思量；我什么都不问，他最着急，这就该他自己拼命琢磨如何引我注意了，哪怕只是为了让我停一停手呢。”
“他很清楚，师父如今最在意的，也只是内贼之事了。”
“我倒没指望他们有谁真参与了徐则诚的谋划，”楚容把状子给徐清桓去看，“只不过案中人该吐的都已经吐干净了，不会吐的也已经死了，却还是串不起来，还是一筹莫展。这些案子外的人虽然不属于哪一环，却是里案子里的人最近的，怎么可能丝毫异动都不察——自然，这也是一赌，要是真扒不出来什么，那就正应我说的，不为审讯，只是等死。”
“师父走了一遭诏狱，晾了他们一日，这些人虽然急着在下一遭受刑前想出办法，思绪却理得很全。”徐清桓无奈，“记录上，把这几年吃的什么菜都快已经吐做线索了。”
“晾着这群人，要的就是好好回想，我求一个仔细。有些异常，藏在日常里头他们也辨不清楚，往往就咽下去了，那便说出来，我来辨。”楚容抿了口茶，看徐清桓一眼，缓缓道：“你先看看罢，能瞧出什么。”
徐清桓已经浏览过一遍，见上写着徐满宿于醉里欢，遇魏元正之死，还待细看，听楚容说，便抬头问：“师父，魏家之事究竟是怎么个缘由？”
楚容还没答，外头便有人送了早膳来，楚容皱着眉出去，见是自己的人，便问不是说不许打扰，是谁教送吃的过来。
来人便为难地答了什么，楚容便只好叫他下去，自己端着东西回来了。
徐清桓望着那三碟小菜两碗鲜粥，有些意外：“两份？”
“楚宣，大不了几岁却比长辈还长辈。”楚容嘟囔抱怨，又解释道：“他不愿意再专门遣人给你送，便一道送到我这了。”
徐清桓稍稍无奈，“楚大人好像总是对我有些成见？”
楚容十分果断：“错觉。”
刚拿起筷子，忽然想起：“你问什么来着？”
“魏家。”徐清桓看了一眼那菜，提醒。
楚容于是又放下筷子，把饭菜端到一旁，想继续讨论案子，却又是一顿，脸色不大好道：“我说到哪了？”
徐清桓笑了笑，“没说呢。”
楚容也不知道是同自己置气还是同楚宣置气，眼睛里阴晴不定了好一会。
徐清桓瞧着她，唇角的弧度不自觉又扬起了一点，一时只觉得传说里寡言安静的楚容都是假的。
片刻楚容才如常道：“魏家的事，无非是魏元正暴毙和魏家小女儿坠河，魏元正这件事我先前是不知道的，但是坠河我能知晓，其实也是个意外。”
那时魏元正之事刚出，听说徐满在醉里欢出没过，楚容就有些在意，找人询问，便意外听说这魏家本有一对孪生女儿，只是大女儿先天不足，几岁时便早早夭亡了，小女儿今长到十四岁，已是许了人家，性子一向开朗，此番是主动离家，要说是寻死跳河，可算是无缘无故。
原本虽然蹊跷，可是找不出证据，也就有许多人觉得这或许就是少女贪玩，独自跑出家门，却失足溺水。
巧只巧在，这女孩子许的人家，恰是楚容军中人。
当日河上并非是无人，也并非没有一丝证据。
这女孩寻死的心意决绝，可是公理昭彰，自己一生已毁，却不肯容祸害遗世，脱下鞋履，将写下的一封血书压在岸边。
最早瞧见的是一渡船归来的艄公，艄公不识字，叫儿子捡起这血书一看，好一大吓——署名清清楚楚是贵胄官爵魏家女，所告害人者却是高门权贵徐家子。
艄公的儿子不傻，晓得这不是寻常百姓敢搅入其中的案子，虽然有心伸张正义，但搞不好就是个灭口的下场，还没把这东西交出去，命就先没了。况且，这京中官官相护，熟又知晓该告给谁可信。
于是便先安排老父回家暂避，只说病了，不出门渡船，叮嘱了今日事莫与人言。不过一日，魏家报案寻女，三司下的明镜堂寻到鞋履，又果真在河中打捞了尸首，可是却无任何他杀的证据或者自杀的理由，过了两三天，议论也就静下去了些。
艄公的儿子便拿着血书，找到了楚容军中，他的发小挚友——来告知其未婚妻死前的冤屈。
这小将士愤怒难言，想要报官却被艄公之子拦了下来，劝他说：
“明镜堂办民事，却难知到底有没有好官员。徐家是高门大户，既是他家作的案，倘若当时岸边真的检搜到了这血书，他家必在第一时候去使银子的，我便是怕到时候连这证据都拿不回来，我良心难安，素来又晓得你喜欢他家姑娘，定是更难过，这才把姑娘的冤屈藏起来，待到徐家瞧着姑娘只是自杀，没有留下什么控告，河上也没有人曾看见什么，放下了心，才拿来给你。你若是肯听我的，何必报官，自拿给你家殿下，岂不比你要压得过这些权贵，也比旁人正直可信？”
于是血书便落到了楚容手里，打开时，正书着魏家二小姐夜市回家，徐满醉酒，掳掠她上了醉里欢强行不轨之事的罪状。
徐满好歹习武之人，拐一纤纤弱质的豆蔻少女，捂着嘴不让叫，醒来时又是身在醉里欢，利索得很，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瞩目。
那血字乃是拿手悲愤写就，虽有署名与手印，字迹却只是稍能看出，她不但告徐满欺侮自己，大概也是有过什么耳闻，又兼悲愤上脑，一并扩大，告徐满强抢民女劣迹斑斑，楚容思索着，便咬破手指仿着添了一句，把徐则诚也一同搅和进了劣迹里。
进魏家门吊唁时，这封血书上新血已干，看不出什么大区别了，便由楚容交到了痛失夫婿独女的魏夫人手上，将那官官相护的道理稍加暗示，悲愤痛苦的魏夫人便一举告了徐家的御状。她是高门贵妇，事涉朝庭大员，又当着整个朝堂要皇帝一个解决之道，皇帝若向着朝臣，便是自己打脸，可是事未定论，也不能盲行律法，又不能推诿不绝，于是便有了暂时圈禁。
听着无奈，却诚然正是宋襄想要的。
楚容点了点徐清桓手上的状子：“至于魏元正，我也是今日才知道，他的大女儿原来没死。”
徐满招待，当年魏家夫人双生一对女孩，一同养到四五岁上，模样相像，皆是玉雪可爱，那时宋襄还没有践祚，魏元正也没有坐到今日位置，只不过是兵部普通的一个小官员，且因处世为难得罪了一些权贵，算是岌岌可危，一直想投徐则诚，却不得门路。
那时正是童妓暗园关停以后，也有许久了，徐家一直养着女童，可给一些秘密的客人供应了数年，皆是同一批，客人却说不新鲜了，且还提供了一个在京中偶遇的好苗子——正是魏家的小姑娘。
徐则诚一边给魏元正得罪的对家暗示，教他们给魏元正施压，也教魏元正愈发热锅上的蚂蚁，要寻一个靠山；自己一边与魏元正吃了饭，拿玩笑透了意思，魏元正便给年幼的女儿饭食里拌药，教大夫哄骗夫人，做了一场夭亡的戏，实则偷天换日，将幼女“上供”给了徐则诚。
这实在是一件大丑闻，也实在不是个东西。
徐清桓的脸色有些差。
楚容看了他好几眼，心里也有些叹息。
尤记得甬道里徐清桓为生母际遇充满无力的一席话，却不料徐则诚的劣迹还不止于此。
大概父母二字，即便已经足够冷血，却还是有办法藕断丝连，终己一生，只能安慰，不能弥补。
徐清桓抿了抿唇，盯着状纸的目光刚要继续往下移，却忽然被一只手抽走。
楚容把楚宣送来的粥和菜重新端回桌上。
徐清桓稍稍一顿，便见楚容递了双竹筷过来，微扬下颔指了指那菜。
“先吃饭。”
徐清桓把筷子接过来，无奈地笑了笑。
“师父。”
楚容不以为意，把状纸压在了一边。
“你吃，边吃我边同你讲。”
“是。”徐清桓端起了正好温着的粥。
楚容瞧着他吃了两口，便也端起碗，低头搛菜时道：
“魏家大姑娘一直养在徐家地下甬道，徐则诚虽然没让他儿子参与卖国之事，可这圈养小姑娘的龌勾当却没瞒住。”
魏家姑娘漂亮得出类拔萃，瞧上的也不只徐则诚神秘的客人，徐满每每趁他父亲不在偷去欢好。魏家两个姑娘乃是一胎双生，那晚徐满喝了酒，巧遇上了魏家二姑娘，便一时错认，趁酒兴就拉上了醉里欢，当日魏元正坐在楼下与人饮酒，正欢快时，仰首看见了强拽着自己女儿的徐满，也是微醺，一下子就这么恍恍惚惚间被酒友塞了花娘围拥着上了三楼的包间，正遭逢徐满将扒着门缝的魏二小姐往门内拖拽，二小姐哭喊了一声爹娘，魏元正当时就变了脸色。
据徐满交代，他抬头瞧见魏元正也是吓了一跳，只见他神色剧震，眉眼恍惚，就被人拉上了三楼。
与先前醉里欢花娘与魏元正酒友的说辞相合，魏元正上了三楼包厢，惊恐地看着自己手里搂着的年轻姑娘好大一会，忽然一口气没上来就跌在了地上。
“大概是看了一眼二小姐，一下子恍惚成了那个被自己献了祭的大女儿，再看自己怀里的花娘，说不定也就成了自己姑娘的脸，这份罪孽一下子摆在眼前，想也知这是多大的刺激。”楚容夹了一筷子鸡蛋，又看了几眼徐清桓夹的菜，有些好奇：“你不吃椒？”
徐清桓没想到她的话忽然问到了这上头，筷子就是一顿，应道：“不太吃，觉得怪异。”
“什么椒都不吃？”
“嗯。”
楚容颔首，看着那碟椒皮炒蛋与青菜菌子，挑了挑眉，“你不吃椒，我不喜欢蕈，好得很，大概是天生犯克，一共三碟菜，楚宣那厮碰上了两碟。”
徐清桓怔了怔，笑起来，“楚大人怎会不清楚师父习性，大概是担心师父挑食罢。”
楚容摇头，有些郁闷，“并不是。只是从小他喜欢吃蕈，觉得这是人间一美味，可我很不喜欢，他便十分不能理解，想尽办法想让我尝这项作为倘或放在儿时，我大抵会打死他。”
徐清桓观她神色，饶有兴趣：“现在呢？”
楚容又喝了口粥，面色如常道：“想个由头向堂叔告一状，让堂叔打死他。”
徐清桓失笑。
楚容顿了顿，不明道：“你怎么次次跟着我胡闹，也不拦一句，我说到哪了？”
“魏元正刚刚心梗复发而死。”徐清桓也低头夹了一筷子鸡蛋。
楚容便纳闷徐清桓为什么被打岔却次次记得住，边续道：“宫里有消息，魏元正死前徐则诚曾与其密谈，不欢而散，这张状子上徐家亲随供述，此后徐则诚便一直派人盯着魏元正，故而那一晚从魏元正听见动静看向从二楼之时，徐家盯梢的就已经大惊失色，以为徐满扯着的是甬道养着的魏家大姑娘，立刻回到徐府，将此事告知了徐则诚。”
徐清桓沉吟片刻，“徐家与魏家的交情一直十分隐蔽，大抵也暗中有许多重大的勾当，徐满扯着魏小姐进了醉里欢，圈养孩童之事一旦泄露，查到魏家姑娘，徐魏两家的牵扯也便显露于世了。徐则诚是怕这些罢？”
“嗯。”楚容喝完最后一口粥，“开口要魏家姑娘的客人，我一直觉得大有嫌疑。可是魏元正当年把自家女儿献给徐则诚时，两家还并没有交往起来，我猜徐则诚不敢贸然就告诉他自己要把他女儿孝敬贼子，魏元正顶多以为徐则诚是拉拢朝臣罢了。或许这么多年，魏元正没寻问过，也是一直被人误导，以为长女已死。而倘若徐则诚并没有明言过自己通了敌，站在徐则诚的目光上，如果让魏元正瞧见徐满拉着还没死的魏大小姐，必定生疑，万一有什么纰漏，徐则诚通敌这件事也就泄露了出去。”
“徐满此事事关重大，且圈养孩童借醉里欢作媒介做生意这事也是秘密，所以徐则诚既要悄悄将徐满拉出是非，又不能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出现在醉里欢，才匆匆抄了密道出门只是他为什么非要亲自涉险？”
“知晓了徐家与醉里欢的干练，一司连夜审讯醉里欢的鸨母，得知双方做这生意都极为谨慎，前曾有约定，有些事情非要是见到幕后的主子才能办。徐则诚带着一个亲随从密道进了醉里欢后院，遣亲随去处理徐满那边，自己则叫了鸨母，两人商议孩子身上的交易暂停及那夜徐满与魏姑娘出现封口之事，并叮嘱了鸨母，倘若事有意外，口径如何统一。”
徐清桓思索，又道：“既然贼子已经有迹可循，我们也算终于揪住了线索。”
楚容点头，“他们隐藏得严实，连徐家涉事亲随都只见其形，未见其貌——徐则诚一定认识，却咬死不肯交代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人必定是见过的。”
徐清桓了然：“魏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