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扳指
萧景盛打开手上纸包，白色粉末气味腥咸，闻着确实不像毒药。
敌国西莱擅长用药物控制野兽，两国边界仅一墙之隔，突然进来一头黑熊，难以不让人想起事有蹊跷。
“除了这些粉末，没有发现其他异常？”萧景盛眉头深锁，多年为将，战场上敌人一个不轻易的小动作都可能成为一场杀机，在这紧要关头，又在边防围城下发现异物，不得不让他深思。
林世阳纳闷摇摇头：“我观察周围的树木泥土，有零星野兽留下的足迹，看脚印不像大型野兽，像是狼狗，刺猬和黄鼠狼之类，其他没有发现异常，不过在我离开后走了一小段路，隐隐听到水流声，我在周围绕了几圈，想找到水流出处却找不着，后来见天色已晚，我便回来了。”
萧景盛不做声，盯着药粉怔怔出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林世阳不安道：“萧大哥，敌国会不会已经在部署通过围墙进入我国境内？”
萧景盛眸色深邃，抬眸看他，良久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当初建造这围墙时，朝廷特意派了当时的地方官员考察了森林周围的地理形势，我看过大厉的北边地图，围墙之外是万丈深渊，除非这几年敌国暗中修建，不然想要通过攀爬围墙进来，是险而又险的事。”
萧景盛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这次战役他们损兵折将，狗急跳墙之下让一些士兵以身涉险也不是不可能。”
“那如何是好？我们没办法看到围墙之外的情况，这药粉又来得诡异，若是猎户，不至于跑到围墙下放这些东西，在林场外围就能捕猎到不少猎物。”
“晚点去一趟村长家，想必村长熟悉这附近几个村的地形。”萧景盛收起手上的药粉包好，放回林世阳手上：“这几日你回一趟将军府，顺道让我父亲找个大夫验一下这药粉。”
“唉。”林世阳将药粉塞进衣襟里，：“那围墙那边，还要再去一趟吗？”
萧景盛摸了摸下巴：“夏北村和里河村两镇之间相隔几十里，我们打猎的后山夹在中间，当年建造围墙时几乎把几个镇都包围了起来。”
不等他说完，林世阳眸光一闪，脱口道：“萧大哥的意思是那林场可能和我们打猎的后山相通，说不定就是后山的深处。”
萧景盛赞赏看着林世阳，这小崽子跟他多年，当年他父亲萧老将军就曾说过林世阳是可造之材，机灵敏锐，若是长大后收敛跳脱脾性，将来可为一方之将，如此看来果然不假。
“还有你听到的水声，可能和里河村竹林后面的溪水相通，源头或许就在夏北村。”萧景盛又道，：“不过这些猜测都要在确定地形之后才能做定夺，待你回了将军府验出这药粉的功效，我们再另谋他策。”
林世阳点头，随后又想起顾二郎在镇上开店的事，不解道：“萧大哥让顾二郎来镇上开店，他本来就对我们身份起了疑心，若是来到这里，我们行事恐怕瞒不过他。”
“这事出无奈，自从李大人死后，我们失去打探敌国内情的渠道，这阵子我打算到镇上找陆胜将军，让他做内应协助我们调查敌国刺客的来历，虽说他已经卸甲归田，但在洛河镇定居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边的动向，如此一来，你我必然要时常出入洛河镇，我们和陆胜将军总要有个接头的地方，若开了饭馆，可免了暴露行迹的风险，顾二郎也能谋得一份生计。”
林世阳恍然大悟，对他家将军更是崇敬不已，如此深思谋略，难怪十四岁便能上阵杀敌，还一战告捷获得军中将士俯首称臣。
又说了一会，灶房里准备好午饭的顾如星和小豆芽端着饭菜出来了，两人便止住了嘴。
小豆芽经过这两日接触，渐渐不再拘谨，偶尔林世阳逗一逗他，还咯咯笑个不停，大多时候跟小鹦鹉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顾如星曾好奇一人一鸟为何能说上半个时辰不停嘴，便坐在身边旁听，听了半响，一人一鸟竟为了谁吃花生豆快而在拌嘴，顾如星当时一脸懵然，哭笑不得。
午饭顾如星做了简单的炒腊肉，麻婆豆腐和清炒白菜。
舟车劳顿一上午，他们吃完午饭便回屋休息，直到太阳西下，萧景盛先起身，穿戴好衣服时才想起去夏北村之前，南宫轩带来村长的贺礼。
那个木匣子还藏在他宽袖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如星，顾如星卷缩在被窝里，长长睫毛一颤一颤，已经悠悠醒转，萧景盛走了过去坐他身侧，低头俯视着他，温声道：“被我吵醒了，你若是累了，再睡一会，不着急起身。”
萧景盛起身后被子里温度骤减，顾如星有寒症在身不能受寒，身体却异常敏感，一旦察觉没了热度，立刻醒了过来。
他半撑着身子要起身，被萧景盛按了下去，：“躺着，我给你拿外衣，午后开始下起小雪，你这身子可不能受冻，我去弄个火盆回来，你没事少出去院里吹风，生病了就知道不好受了。”
“知道了。”顾如星心底暖融融，接过萧景盛递来的外衣，窝在被窝里穿上才起身。
一转眼看见萧景盛搁在床头的木匣子，：“咦，这不是村长的贺礼吗，萧大哥，村长送了什么给我们，这木匣子看似很贵重，回头我们要些回些礼，不能让村长破费。”
“夫郎说的是。”萧景盛坐在他身侧，拿过木匣子递到顾如星面前，：“我正准备看看村长送了什么，不如你来打开这匣子。”
顾如星刚系好衣带，见萧景盛这么说便接了过来，匣子没有机关，轻轻一揭，便露出里面一张质地奇异的纸张，看着皱巴巴，顾如星好奇摸了摸，笑道：“想不出村长如此别出心裁，还送了一张质地上层的纸给我们，莫不是知道要开设私塾，特意给我们的惊喜。”
萧景盛看到纸张的瞬间，内心极为震惊，这纸并非普通纸张，而是军中传递军情专用的海纹纸，不说这种纸制作极为繁复，造价更是不菲，一丈见方的海纹纸折叠成后只有拇指般大小，方便藏匿，大多用于绘制地图，能制造海纹纸的只有朝廷的制造司，民间并不通行。
而且朝廷限制海纹纸只用于前线军中传递重要军情，品阶要达到将军级别才能使用，村长为何会有海纹纸，他究竟是什么人，是何身份？
萧景盛面色不显，按压下心中惊涛骇浪，纵使如此，顾如星还是心细如发的发现他紧绷的身体，自从顾如星暗中得知萧景盛身份后，渐渐察觉出他家将军对某些事情的敏感超乎异常，譬如听到有关前线军情会聚精会神聆听，表面不显，却能在事后发现萧景盛或林世阳总有一人会以各种缘由离开一两天；听闻手下士兵家属亲眷有难，像小豆芽一样，会想方设法协助对方脱离苦难，将安置他们妥当，总默默做着他为一国之将应该保护百姓，护国护民的职责。
如今他们两人成了亲，萧景盛还没将自己身份告知顾如星，但顾如星知他有难言之隐，愿意暗中协助他。
方才他听出萧景盛略微紧绷的声线，笑着说：“萧大哥，这纸张看似很贵重，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海纹纸，听说这种纸是御品，一般人不轻易得到，村长真是大手笔。”萧景盛悠然一笑，语气似是调侃，“这下回礼，夫郎可要好好琢磨一番。”顾如星是他夫郎，萧景盛没想隐瞒他，但事关重大也不可说得太透彻。
顾如星愕然道：“什么，御品，这得多少银子？”
“十两，百两，抑或无价都说不准。”萧景盛回了句，顾如星斜觑他一眼，知他将军这话不假，却故作生气嗔怒道：“萧大哥莫要开玩笑，若真这么贵重，我用这海纹纸写上几句祝寿词，等村长过寿，当寿礼回了就是。”
萧景盛没想他家夫郎这么精明，被逗得直笑。
顾如星把海纹纸拿出来，这才发现在海纹纸底下还垫着一样东西。
顾如星认得出这是什么，讶然道：“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