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书童
萧景盛不想在岳父家弄出太大动静，一晚上谨小慎微，只是解了皮毛之渴。
顾如星第二天醒来仍然感觉身体疲倦不堪。
出门前顾如星还有点退缩，脚都跨出门槛又退了回来，萧景盛跟在后面见他犹犹豫豫，无奈笑道：“怎么了？”
顾如星低头把自己从头到尾审视一番，谨慎问道：“有哪里不妥吗，萧大哥，脖子上可看到什么没有？”
“你想看到什么？”萧景盛神色暧昧和他对视。
“”顾如星硬生生又被撩了一把，觉得他家将军越发没脸没皮了。
他拢了拢衣襟，一脚踏出门槛，迎面就撞见刚从伙房出来的顾二郎，他叫了声；“二哥。”
“醒了？赶紧过来吃早饭。”顾二郎端着一盆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和地瓜，目光在顾如星脸上扫了一眼，顾如星顿时有点心虚，想起昨晚那动静，该不会被二哥听见了吧。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脑补的画面里，没察觉顾二郎神色诡异，眼睛直溜溜落在他发红的眼角上，顾二郎年少时到处游荡，虽未成亲，但对于男女之事知之不少，他的房间就在顾如星隔壁，昨晚他睡的死沉，没听到什么动静，反而是从顾如星脸上看出端倪。
他幼弟从小害羞软弱，顾二郎顾及他们刚成亲，也没当场戳破，恰巧萧景盛从屋内出来，便冲他一笑，笑容意味深长，看得顾如星更是不安。
一顿饭吃得顾如星心怀忐忑，好不容易吃完朝食，萧景盛带着林世阳和顾二郎开始修补房子。
顾如星才彻底松了口气。
殊不知发现异常的并非只有顾二郎一人，还有林世阳和顾父，三个汉子火眼金睛，一早发现顾如星眼角红晕，难得心有灵犀没有揭穿，心底暗自腹诽，新婚夫夫就不能克制点，这要是走出去让人笑话。
他们分工合作，萧景盛负责将木材分割成适合的长度，顾二郎将发霉变色的墙皮刮落，林世阳则爬到屋顶上拔除野草，将破碎瓦砖重拾出来，待萧景盛切割好木材，林世阳便安置上并固定住，随后将新买的瓦砖铺平上去。
这个朝代的房子大多沿用木制梁柱支撑，屋顶用瓦砖铺盖，外墙用泥土敷就，若是穷苦点的人家，住的屋子还是茅草房和竹子搭建，一旦刮风下大雨，还有倒塌漏水的风险。
据顾父说前两年住在村头的李老头，就是半夜被一阵大风吹垮了茅草屋，他躲逃不及被当场砸死，他才不到八岁的孙子若不是被他及时互在身下躲过一劫，这会坟头都长出草来了。
“他家没有其他亲人了吗？”顾如星在院子里忙着接应他们三人，时不时帮忙拿器物，又跑腿给他们倒水喝，做完这些帮着周阿爹摘豆子，折菜，也忙活出一身热气。
顾父叹道：“哪还有什么亲人，他儿子前些年被强征当兵，家里的媳妇没多久就生病去逝，留下这么个孩子给李老头养着，李老头年纪大了，这些年靠着儿子的征兵粮和补给，好不容把孙子带大，儿子还没回来，人倒先去了，可怜这个不到八岁的孩子如今靠着村长，邻里接济才活下来。”
顾父早上出门去田里溜达，回来时被村里的猎户汉子塞了几条活草鱼，自从顾如星沉冤得雪后，村里对顾家态度发生大转变，之前顾家受难时不敢接近的邻里如今在路上碰头，都主动打招呼了，顾父对他们心底多少有点芥蒂，但考虑到他们这辈子除了离开夏北村，不然邻里关系闹僵了也不好看，现在别人给他送东西，他也不推拒，再过几天又想着法子还些回去，如此迎来送往，关系缓和了不说，还熟悉热络起来，对村里大大小小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一二。
顾如星想着父亲阿爹还没吃过红烧鱼，前几天他做了顿水煮鱼，看他们吃的欢喜，今天刚好材料齐全，他想做一顿全鱼宴，一早就跟周阿爹事先打好招呼，中午让他下厨。
周阿爹前几天尝到顾如星做的菜，一直念念不忘，听他说要亲自下厨，自然乐不可支。这会他在旁边跟着顾如星学搭配料，接口道：“那娃儿也是惨，听说他爹受到头领重视，如今当了校尉，每年都写书信回来，可惜那孩子不识字，都是村长帮忙看的。”
萧景盛在切割木材，手上动作骤然停下，校尉两个字抽动他某根神经，他的手下干将没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姓李的校尉在他军中的确有两个，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若是那孩子当真是他手下校尉的儿子，他父亲在前线上阵杀敌，他儿子却沦落为无人照料的孤儿，大厉国招兵马买不是为了让士兵家破人亡，萧景盛堂堂一国将帅，对待手下亲如手足，不说士兵，就是他们的亲人骨肉，萧景盛也时常会拿自己的俸禄贴补他们，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下属的孩子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
顾如星敏锐察觉到萧景盛原本放松的脊背悠然紧绷了，他抿着嘴，抬眸光时瞳底像聚着某些隐忍许久的光，深邃而不可测，顾如星心头一紧。
他家将军爱国爱民，想必是不舍得看手下亲属受苦，脑中灵光一闪，在萧景盛没开口前说道：“阿父可知那孩子父亲叫什么名姓，那孩子如今在哪？”
顾父完全不知其中缘由，回道：“李老头的儿子就是李长河啊，你小时候在田地里玩耍掉进水沟里，还是他发现将你救出来的，你不记得他了吗？”
顾如星回思一下，迷迷懵懵想起确有其事，窘道：“原来是李大哥啊，我记得他儿子不足月就生产，出生时瘦瘦小小，大伙给他起个乳名叫小豆芽是不是。”
“对，就是小豆芽，小哥儿记性真好。”周阿爹在一旁笑着附和。
顾如星眼角余光一直落在萧景盛身上，见他神色稍缓，暗暗松口气，又问：“那孩子现在在哪？”
“村长见他一个小娃儿孤苦伶仃，收留他在家里，每个月拿他爹的补给养活他。”顾父说起来滔滔不绝：“村长也算是仁慈，没有什么歪心思，养了两年也没苛刻孩子，换作别人不知道会使什么手段夺了他爹的补给，这孩子着实不容易。”
“再过几个月村长的大儿媳就要生产了，村长家恐怕不够住，那孩子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被遣走。”周阿爹叹了口气，补充道。
“遣走？”萧景盛目光倏地一沉，静默许久终是忍不住了。
“是啊，村长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全家人住在祖屋，孩子没出生那还可以挤一挤，若是生了孩子，有了孙子，那孩子跟他们非亲非故，也不可能总待在村长家里不是。”周阿爹一脸痛惜。
顾如星心往下沉的同时又闪过一丝喜色，对萧景盛道：“萧大哥，待我们回了里河村，私塾之事也应该有所眉目了，我想收留这孩子让他给我当书童，也算给我做个伴，我还可以教他读书识字，你说好不好？”
萧景盛有霎那间的恍惚，怔了怔片刻后，不可置信道：“小如星当真愿意收留这孩子？”
“当然，我当了先生身边总要有个书童，况且这孩子他爹为国出力，我不忍心看他孤苦无依，就让他跟着我吧，我去跟村长说，村长肯定答应的。”顾如星凭凭点头。
萧景盛向来沉稳内敛，不喜形于色，此刻竟当着顾父周阿爹的面，放下手上活计，上前一步抱住自家夫郎，顾如星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一跳，随即安抚的拍着他后背。
“我家夫郎如此深明大义，我能娶到你真是三生有幸，这事就听夫郎的。”萧景盛言语雀跃，当真欢喜。
顾如星笑得眉眼弯弯，总算为他家将军做了件称心如意的事。
莫名其妙当面吃了顿狗粮的顾父周阿爹面面相觑片刻，顾父忍不住咳了声，：“贤婿，林小弟在屋顶，还等着你木材呢。”
萧景盛难得忘形一回，忙收敛神色，讪讪道：“让两位岳父笑话了。”
“明熙弟婿，你怎么也忘了我。”顾二郎在屋里探出个脑袋，一脸看戏的表情。
萧景盛纵然一笑，爽朗向在场的顾父周阿爹和顾二郎拱手道：“是我冒失了，给两位岳父和小舅子赔礼了。”
众人闻言，哄堂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