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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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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当空,夜深如墨。

    御史府,书房。

    程徹坐在圈椅上,将道炎给他的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信中的内容言简意赅。

    去年运到边疆的袄服是一堆破烂填充,拜托程徹暗中调查军衣掺假一案,此事目前还少有人知晓,二皇子怀疑是朝中有人和西域突厥勾结一党,因知他们大战在即,故送烂袍。这样将士们抵御不了寒冷,便会四散而逃,无心打仗。

    所幸肃王发现及时,又重新赶制一批棉袍才没有酿成大错,取得胜仗。他之所以还未上报此事,就是想让程徹先在暗中收集线索,打得那贪赃枉法或是通敌卖国之人措手不及。

    程徹用杯盖掀着茶叶,轻抿了一口。

    按照时间线来排列,应是这军衣掺假最先,尔后是乌尾丢失,再到近日的民女失踪,这一桩桩的事看似毫无关联,却实则很有可能紧密相连。

    从民女失踪案来看,凶手应该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女尸。毕竟初春万物复苏,在乱葬岗附近的野狗都在蠢蠢欲动,基本到了第二日尸体就会面目全非,头手分离。如果不是被道炎偶然路过发现,这六名尸体就会永远找不到了。

    这个案子是突破点。

    仵作的验状也出来了,尸斑显示六人的死亡时间均是在三月十四,而道炎发现女尸是在三月十五,也就是说,她们是死了一天后才被扔到乱葬岗的,凶手为何不是当天弃之?

    通过银针在喉间刺探,除了那名中箭身亡者,其余五名的银针发黑,都是被服了毒身亡。且那名中箭身亡者死的早了两个时辰,其余五名死的时辰前后不超过一刻钟。为何单那名女子中了箭?

    再者,尸格指出,稳婆检查了六名女尸的隐私部位,皆有不同程度的挫伤,这说明六名女子均在生前遭受过侵害。她们又是被关押在何处?

    为何都身着粉色桃花云纹衣?为何都要刨去泪痣?

    程徹蹙眉,这一个个疑点扑朔迷离,看不清摸不透。而且他也查了三月十四和三月十五的城门进出记录,这么些人运出城外必定用车,可除了那送酒的货车之外,便无可疑之车。

    会不会一开始便错了?

    那六名女子从失踪的那晚便已在城外?这贼人的人脉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广。。。。。。

    正忖度着,金顺来报:“大人,沈公子来了。”

    “沈影??”程徹微诧,他竟不自觉地有点紧张。

    “说是有要事相说。要不我去回绝了她?”

    见程徹不语,他便往外走去。

    “等等,一盏茶后带她进来。”

    金顺颌首,定是大人在思索案件的关键时刻被打扰了,所以得捋捋,不过给这沈公子已是好大的面子了,通常他们都是要等上一炷香的时间才能被放进去。

    程徹见金顺一走,赶紧去衣柜查看,是穿这件银丝边流云纹靛蓝色的好还是穿月白祥云纹的青衫长袍的好?

    都不是那么好,青衫这件太过轻浮,靛蓝的太过沉郁。宋徽曾夸他穿白色丰神俊朗,那就穿那件雪白直襟长袍吧。

    他自我安慰道,绝不是因为沈影前来才换衣服,而是今天都泡在内衙,又去了停尸房,身上的异味太浓。对城南的客人

    太不尊重了。

    心里忖度着,手上也没停下来,点上了一盏松香,烟气袅绕,幽沉绵长,觉得还不够,又命厮役竹青准备了个手炉置于案上。

    刚做好这些事,便听着金顺在外头说着话:“我们大人?案件调查的应该挺顺利的吧,我看他穿着玄色衣袍。。。。。”

    还未说完,“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三三相对。

    眼前人俊眉秀目,一身白袍,这,说好的玄色衣袍呢?沈清看了一眼金顺。

    大人是什么时候换的衣服?还是白袍?金顺看着程徹,难道还记恨着昨日沈影扑在他身上的事?他家大人最厌授受不亲这档事,男女不行,男男更不行。

    只能替沈公子自求多福。

    “不是说,对付我很辛苦吗?怎么深更半夜前来?”

    大人出口便是一股怨气,金顺更觉自己猜测没错,赶紧将沈清推了进去,撇下一句“你们慢聊”,迅速关上门,千万不要殃及他这所鱼池。

    “先暖暖吧。”边说边把小案上的手炉递给沈清,他上次牵她上马,便觉手掌冰寒,这半夜前来,外面还是春意料峭,看她嘴唇发白,应是被冻坏了。

    沈清确实全身打颤,双手接过手炉,没想到程徹如此贴心,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暖意的关系,手脚很快被暖和过来,她垂眸:“多谢大人。”

    鸦羽般的浓睫微颤,唇色渐渐缓和,露出了原本的粉红,程徹心有不忍:“何事如此着急?明日差人到府上传一声话,我过去便是。”

    好似白天在府门口放完狠话,一挥衣袖便走的那人不是他一般。

    可能是夜晚,让一切都变得温柔了吧。

    沈清回道:“我来给程大人提供线索。”双目灼灼,一语划破静谧的小室——

    许是白天睡多了,沈清接回道炎,回府后躺在拔步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六具女尸的画面,越想越可怖。她恨不得将自己头顶上的痣用白麻子盖住,万一那变态贼人,下回寻得是头顶上有痣的人呢?

    与其害怕,不如直接面对,她便下床把在乱葬岗上看到的画下来。

    沈清的画工得祖父真传,很是具象。因外祖父常常要将所采集的草药画下来,而很多时候两种草药之间,只存在细毫分差,就非常考验画工,久而久之,沈清画画也是会将每一笔画的十分具体,让人一目了然。

    画完后,她粗看好像和现场一模一样,连那桃花瓣都栩栩如生。细看,又说不上哪有不同,但就差点感觉。

    盯着看了几个时辰,困意上来,正欲脱衣,猛然一惊,她想到了,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而且现场都是男子,仅有她是真正的女子,极有可能这条线索只有她能发现。

    沈清是那种想到便会去做到的人,纵使深夜,她也要赶紧前来,恐以第二天又出变故。

    她从广袖内抽出自己所画之图,铺在书案上:“大人,可发现何端疑?”

    程徹本就脸盲,细看粗看都与现场一致,他摇了摇头。

    沈清手一指:“大人可有派人查过这身衣服?”

    程徹点头:“这是自然,这六名女子都被换上了同一色的衣服,十分可疑,本想通过衣服追本溯源,查到哪家院子。可谁料,布匹铺说此料过于普通,每天都有大量售出,遍地都是,并无特别之处。”

    沈清顿首,纤手往下挪了一点:“衣料无异常,但这桃花确实不寻常。”

    程徹抬眸,十分认真问道:“为何?”

    松香淼淼,平时冷峻的双眸好似被添了一层香雾,柔和温顺,配上这身白衣,风姿清雅,宛若不识红尘的仙子。

    该死,沈清暗道,差点又要被这美色耽误正事了,如果日后得闲,她来提笔写话本,必以眼前这人的模样写男主。

    沈清避开了程徹的视线,将手炉裹得更紧了,说道:“这桃花的刺绣手法不是出自一般的绣娘之手。虽是几朵小花,但是中间的门道很多。”

    “普通姑娘家衣服上的刺绣为平针法,无多出挑,再往上的大户人家,花朵为蜘网刺绣手法,也需要绣娘下一番心血完成。”

    “而像那六名女尸衣服上的桃花,则是采用的是卷针绣刺手法,针法复杂,用真花镶嵌在内,不破坏花朵本身的基础上,在花脉上往上绣,花朵有凹凸感,十分立体,需要绣工极其了得的绣娘制成。”

    “这样的绣娘一般只能出现在宫里的尚衣局,或者是富甲一方的商户才能聘请得起。”

    所以沈清怎么画都感觉不对,因为画像终是平面的,画工再怎么炉火纯青,也没法画出真正的桃花。

    让沈清这么一说,程徹也感觉到了端疑,确实那几朵桃花太过扎眼了些,但不注意看,他们一帮大老爷们,怎么会发现一朵花上有如此玄机?

    “我竟不知文则对绣法的了解,竟如此之深?”程徹上下打量,莫不是那相好告知的?

    寻常姑娘家都会知道刺绣手法,沈清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她佯装轻咳了两声:“祖母曾经是绣娘,老爱和我分享这些女儿家家的东西。”

    程徹就好奇问上这么一句,不疑有它。毕竟沈清的这一条线索提供的很有价值,他们可以将搜查范围缩小,从富商家的绣娘入手,应该很快能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但她最近,确实变得有趣许多。

    “咕噜咕噜”,不合时宜的肚子空鸣想起,走了一路,说了一晚,沈清饿了。

    “哈哈~”程徹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这人肚子的响声都和他人不同,如此可爱。

    他将桌上的蝴蝶酥拿至书案上,推到沈清面前:“吃吧。”因为他总是在办公到深夜,竹青便会常备这些点心放至书房。

    天大地大,吃饱事大。沈清拿起蝴蝶酥,抿了几口,继续说道:“不过这凶手也是奇怪,为何要在如此普通的衣服上,绣上这样的桃花呢?”

    程徹也在思考这点,刻意为之。

    他掀着眼皮,看到沈清嘴角有点酥屑,很是自然的用指腹替她抹了去。

    沈清微怔,这手炉怎么不仅烫手,还烫脸,还烫心?

    沉香如屑。

    微凝半倾,沈清往后退了一步:“大人,线索已告知,天色已晚,属下告退了。”说完便仓皇而逃。

    徒留程徹的手悬于半空,他捻了捻指腹,那上面还有唇角的余温。他在这一刻对自我认知出现了偏差,难道他真如坊间传闻,是个断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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