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配合
翌日，风恬日暖，日上三竿，沈清还在床上酣睡时，就听晓翠：“公子，公子，快醒醒，有人找。”
沈清今早四更天方回的府，这才睡下不到三个时辰，就算天皇老子找，也得等着。她装做没听见，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晓翠倒是锲而不舍，继续进攻：“公子，是御史台。。。。”
沈清一骨碌就爬起了床，赶紧找鞋。这可不是天皇老子，这是小祖宗了，昨日气氛那么尴尬，那指腹的酥麻感到现在还留有余震，他还能找上门？沈清可办不到在他面前气定神闲，她得赶紧避避。
屋外敲门声传来：“沈公子，大人说此事必须你出马，事态紧急，凡请换好衣，便跟在下走一趟吧。”
沈清抬眸狐疑地看了一眼晓翠，指了指门外。
“是御史台的金顺大人来找您了。”
哦，是她想岔了，不是那家伙。
但人家都已在门外候着，听房内动静也知她已醒，不好让金顺在外等太久，便让晓翠替她更衣。片刻，沈清打着哈欠推门而出：“嗷~~，你们大人在补觉，却派你来扰我清梦？”
金顺眼眉微抬：“沈公子说笑了，大人待您走后便开始罗列汴京十大缴税大户，顺便还上了个朝，下朝后便安排事宜，现已将这十户的绣娘全请至御史台了。”
说完还很是骄傲地瞅了一眼沈清，这就是我们年轻有为的御史大夫，办事效率绝对只争朝夕，简直就是劳模中的典范。
沈清刚呼出的第十二个哈欠被迫中断，扬起的手放下,很是诧异：“程大人一点都没睡？”
金顺点了点头。
难怪如此年轻就是朝中的中流砥柱，都是熬夜熬出来的，着实可怜，沈清心中惋惜道，这样下去，花美男的形象怎么可保？看来她得早日为她的话本子另寻男主。
两人就这样心怀各异地走出了府。
春风一吹，沈清的脑袋苏醒了过来，这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往御史府去了呢。她赶紧推辞：“金校尉，既是已寻到绣娘，沈某无可用之处，这趟御史府便不用去了吧。”
金顺用腰间佩刀拦下正欲往回走的沈清：“大人说，按照沈公子之言，这虽是一朵小花，但却门道很多。纵使那十位绣娘绣了桃花，我们也无法辨别出，谁是真正绣这女尸服上的人。但沈公子对这方面建树颇深，定能一眼识破，找出真凶。”
他家大人对她的的话还真是铭记于心，沈清轻笑，继续搪塞：“这请程大人府上的绣娘一探究竟便是。总归我还是业余的，人家定比我专业的多，我就不去献丑了。”
而且自家府上的下人也知根知底，不至于欺瞒，更可况，自家主人是程徹的话，应该更不敢欺骗。
金顺说道：“沈公子有所不知，程大人未买私宅，更别说绣娘了。”
“怎么会？”这倒是稀奇，一般金科榜首之后，皇上都会赏赐一座三进院落的状元府。再不济，据她这些天的了解，待进入仕途，五品官员也可购置私宅。难道，御史台的月俸竟真的如此之少，官至三品的御史大夫连处住所都买不起？
金顺一想到来之前大人的那番咬牙切齿——
“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他来。”
“他不来，你就呆在沈府和那大块头呆一辈子吧。”
“好像那慎思堂审问室。。。”
他狠了狠心，咬咬牙对沈清说道：“来，我们边走边说。”一股脑地将程徹的悲惨命运都如竹筒倒豆子般倾诉出来。
被好奇心驱使，沈清不自觉地跟着上前，边走边听，到了御史府，已是泪眼婆娑，看来话本的男主还是得程徹才行。
金顺将沈清引进耳房，与正堂仅隔一帐幕，她可以看到人影绰绰，也可听到正堂的声音。
程徹发话：“你们眼前是粉色布匹和几朵桃花，若是哪位绣娘能将这真桃花绣于布匹上，不伤这花的脉络，即可获取五千两。”
好主意，沈清叹道，虽是民女失踪案人人皆知，但结果未出，调查进度外人是不知晓的。绣娘只知被御史府请了过来，却不知所为何事，现下只需绣一朵花，便可以赢取那五千两，绣娘们定会展出浑身解数搏一搏。
这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一个寻常百姓一年花费仅需二十两银子，这五千两可以供一家三代吃穿保暖几辈子了。程徹借这悬赏一招，引蛇出洞。
如此七窍玲珑心，定是小时候讨生活讨惯了罢。听金顺说，这程大人无父无母，从小流浪。行乞得来的银两便到沈家门馆求学。沈清从未听父亲提过程徹的家世，或是提过，因在当时，落她耳里觉得没甚重要，便自动过滤了也不无可能。竟不知，他小时候过的如此凄惨。她当下都觉得父亲设那一两银子都多余了去。
而后被四皇子宋徽救助，和四皇子同吃同住，跟着太傅同学习，竟高中状元，成为昭元年间首位的“三元进士”，平步青云。
“那他怎么不买私宅？”
“本来有御赐的状元府，被大人给回绝了。大人说，反正也无家，这御史府就是他的安身之处。”
难怪看他一直住在府上，私宅也只是个房子，不是家。
沈清在心底为她的话本男一号哭得就更大声了，这是什么凄惨经历，她已经原谅他昨日夜间的轻薄之举，毕竟他也不知道她是女子啊，他就是顺便帮她擦擦。
她也明白为何程徹要索取她的膏药了，恐怕他从小没体会过什么善意，在试探这意图是否纯正，上次那二十瓶说带走也没来得及带着，下次过来得想着带个四十瓶给他。这可怜见的人呐。
程徹将布匹送至耳房时，就看沈清侧着身，一会摸摸心口，一会抹抹眼角，这是没睡够引发的心绞痛？
他今日非得让金顺请沈影过来，一是他是发现线索之人，有助于破案，二就是想见见他，不为别的，就见见。
不会是被他昨晚的举动给吓坏了？
他将布匹放置书案上，屈指扣了扣桌沿，略心虚道：“办正事了。”
沈清赶紧回神，稳声道：“好的大人，小的一定竭尽所能，帮助破案。”
很好，语气不骄不躁，不疾不许，没有太大的异常，但似乎有点过分热情？
程徹按压住心中小小的疑惑，和沈清一起对比这十位绣娘所绣的桃花，与那女尸衣服上的有无不同。
一炷香后，沈清已来回细看了几番，皆无一样，还有好几位绣破花的，这对绣那工的要求极高，除了经验，还得足够细致。只有第肆号绣娘所绣的有那么点味道，但还是少了点传神，不够立体。
沈清摇摇头，看着程徹：“不在这之中。不过要说起来，只有肆号绣娘比较贴近，针法很类似，说明师出同门。大人可以顺藤摸瓜，将暗中的绣娘找出来。”
目光盈盈，已是个预备校尉了。程徹心领神会。
他返回正堂，遣退了其余的人员，只留下了第肆号绣娘，还不等开口，便听绣娘喜不自禁说道：“大人，这五千两可是全归我了？”
程徹呷了一口酽茶，清冷地说道：“不急。”
可绣娘急了：“大人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何姨现在虽只在清宴坊当绣娘，但之前可是在宫里的尚衣局任事的，我在宫里有人。”
“噗嗤”，沈清忍不住在耳房笑出声，这绣娘竟敢和御史大夫叫嚣，好生厉害。不过她倒是第一次知道，这清宴坊作为妓|院，竟是赋税十强之一，还能聘请尚衣局的致休的老人，她倒是对这花柳之地更好奇了。
程徹睨了一眼帐幕，嘴角往上咧了一下，笑意转瞬即逝。他继续问道：“这五千两不能给你，因为你这绣工还是不能达到我们的要求。”
绣娘闻言，更急了：“大人莫不是框我？这京城内，我自问绣工数一数二，大人若不能拿出绣工比我好的证据，我今日便在这赖着不走了。”
“好，程某定让何姨输的心服口服，来人，呈上物证。”声如冷玉。
“来也。”沈清从耳房内拿出粉色桃花服，放在何姨眼前。
“这这这。。。这是桂凤的手法，”绣娘何姨大惊失色，“我甘拜下风。”
看来这何姨还真是认识绣这衣之人，程徹和沈清双双互看了一眼对方，打配合的时候开始了。
沈清上前：“何姨，你所说的桂凤绣娘现在在何处？”
何姨摇头：“我不知。我们一同从尚衣局离开的，离开后便无联系。”
程徹走了一步：“虽说这五千两落空了，但只要提供桂凤下落，可以奖赏你二百两，这交易也是不亏吧。”
沈清看何姨眼神波动，可以说服！沈清继续旁敲侧击：“我们这大人啊，哪都好，就是有些抠门。何姨好不容易来趟府上，两百两哪够，我看要五百两才行。”
五百两，不仅何姨的眼睛直了，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金顺眼睛都直了，这是他十年的薪资了。
何姨的嘴还挺严实：“你们要寻她下落做甚？她不会是犯了律法吧？”
程徹说道：“我们请你来的时候，你犯什么律法了么？”
何姨摇头。
“这便是了。此事说起来惶恐，因我前些日子挖了先生的坟，引得先生的令郎十分不快。素问他爱春天的花，我便想缝制一袍，上缀小花求得原谅。在友人那听闻坊间会有卷针绣刺手法的绣娘，才得以出此下策。”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想不到程大人竟如此会打感情牌。而且沈先生的令郎，何姨肯定没见过。沈清对程徹挑了挑眉，以示肯定。
而且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内人人皆知，何姨也觉得甚是合理，且坊间也传闻这御史大人有好男色之疑，花此大价钱来博取原谅，她越想越可能，心也左右摇摆。
沈清看得何姨神色动摇，下了一剂强心丸：“何姨如此为难的话，就恳请大人加价到二千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