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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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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是因为他是会试主司而来?程徹不语,啜了口茶,沉默地盯着沈清看了半晌,这人倒是实在,来求人办事竟两手空空。他倒从不收贿赂之物,只是好奇,如此冷寂之人如果送礼会送什么。

    想着自己当初答应得也草率了些,倒让沈影钻了空子,什么条件都得答应他。便问道:“你是要携带小抄还是让本官提示考题?”

    沈清愣了愣,想是程徹误会了,竟把她和外面排队的当成了一个目的,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程徹开口道:“如果是要本官审批考卷时放你一马,程某即使有心,也恐难达成此事。”

    程徹修长的手指扣着桌沿,这次会试采用糊名制,需把试卷卷首的考生姓名、籍贯和初定等第都要封住,参与的考生有数千人,他根本没法从那么多的考卷中认出沈清试卷,一切都以程文好坏为去留。

    沈清垂眸道:“程大人误会了,沈某并非想要贪污舞弊,而是想在会试检查时,求得一间屋舍,单独净身,换上考服。”

    程徹浅啜了口茶,问道:“这是为何?”

    话音落,门口的小厮唤道:“程大人,该换朝服了。”

    “拿进来吧。”

    沈清一诧,眼波微澜,这是,要在她面前唤?

    只见那小厮将那紫色官服置于最底下,依次放上十三銙金玉带,象笏,獬豸冠,刚要解程徹的鞶带,只听后者说道:“不用在这伺候了,我自己来吧。你继续说。”小厮便拱手趋步退下了,还贴心的阖上了门。

    “啪”一声,鞶带已解,沈清僵了一下,赶紧侧过身,双手紧紧攥紧身下的月白衣袍,红晕渐渐从脖颈爬到耳根。

    “嗯?”那头的程徹见沈清半天不言语,提示她继续往下说。

    沈清听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羞赧道:“程大人不知,沈某有隐疾,见不得他人在面前宽衣解带,更别说要一起沐浴更衣了。”

    程徹欲脱外袍的手一顿,回过头,才看到沈清的满脸窘迫,便拿着朝服往屏风后走去。

    沈清长吁了一口气,就听沉声如玉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沈公子与花魁共度春宵时,怎不见有隐疾?”

    “啊?”沈清微愣,哥哥还有此等风流韵事?她倒是不知。

    这声无辜的疑惑落在程徹耳里,简直就是在黄鼠狼吊孝---装蒜,他顿觉可恶,心里竟莫名来气:“少跟我在这装不知情,这事京城都传遍了,月余前,沈公子在清晏坊诗会上拔得头筹,好不威风,博得花魁李慈的一夜春宵。”

    沈清神思恍惚,一月前?那不就是哥哥中箭的时间?据吴管家说,他们都不知道那夜哥哥去了哪里,只知寅时回来的哥哥,手负重伤进了府。难道就是在清晏坊中的箭?

    她不由自主地问道:“然后呢?”

    然后呢?!程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意犹未尽了?他自己办的事他心里没点数吗?

    他从屏风后头走出,沈清回首,就见程徹已换上朝服,那身肃穆的官袍在他身上更显冷寂挺拔,深邃冷目的眸子里,似是写着“你说然后呢”这几个大字。

    沈清自知失言,佯装轻咳了两声:“咳咳,沈某就是不能见到男子在面前解衣卸发。”

    。。。。。。

    眼前人的脸更暗上了几层。

    程徹靠近,那獬豸冠下的双眸更显英气,目光熠熠。沈清心头微动,虽然父亲有那么多让她难以理解的话,但有一句他倒是说对了,他的得意门生确实俊朗,这般气度,这样容貌,这天下恐难再找到第二人。

    不过鬓边处有道极淡极淡的疤痕,若不是凑那么近,倒还真看不出来。

    程徹俯身,声色微寒:“你的要求不难,我可以帮你。但,你得告知我那棺木里的乌尾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那扑面而来的松香味将沈清围绕,好叫人醉,沈清心中的警铃震了震,这种问法好阴险,如果她回答,“程大人不是说竭尽所能地帮助”,就被套进去了,这样就是承认了程徹所说,那棺木里确实有乌尾的味道。

    只能一口咬定:“沈某不知乌尾为何物。”

    “李慈是太子摆宴的常驻歌姬,你接近花魁,为了投身东宫,是不是?”

    程徹这几日命金顺调查了李慈,才摸到这层关系,更是确认,沈影已是东宫的门客。

    沈清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曲转转,她无法得知哥哥是不是太子党,只能摇了摇头。

    四目相对,小室阒静,鼻息之间皆是松香,浮浮沉沉。

    看着那么干净清冽的眼神,程徹变得不那么确认。或许,这乌尾,这太子,与沈影真无什么关系吧。

    静默半晌,屋外的小厮敲门唤道:“程大人,点卯时间快到了。”

    程徹起身,收回目光,往外走去。指尖刚扶上房门,正欲推开,感觉手背一阵温热。

    沈清赶紧把手收回,她是想拉住程徹的衣袖,怎知会抓住他的手!

    她按捺住慌乱不安的呼吸,刚褪下的红又缱绻而来,避开程徹打量的眼神,沈清垂眸道:“失礼,失礼了,我有东西赠予程大人。”

    边说边从宽袖中掏出圆瓶膏药塞在程徹手中:“这是我们家祖传的除瘢膏,每日早晚各涂一次,连抹半月,便可去除疤痕。”说音落,便推门跑了出去。

    程徹微愣,都敢去清晏坊尝人事,这会怎如女子般娇羞?

    他摩挲着膏药,唇角微扬,但至少不是两手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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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阳曜灵,和风容与。沈清回到沈府门馆后,天光已大亮,街头小巷熙熙攘攘,她让小翠出去打听一下诗会和清晏坊的事。

    而另一头的清晏坊中也正在谈论着她。

    花魁房内。

    镜中的李慈真珠釵插,吊朵玲珑簇罗头面,宛抛髻,穿襦裙,佩披帛,描珠唇之际,一个浑厚的男声从镜内传出:“慈儿,前几日沈夫子墓前发生的闹剧,可听闻了?”

    李慈不慌不忙地用指腹点涂着朱唇:“程大人可真有意思,还没调查清楚就去挖人祖坟,想不到堂堂有名的御史大夫也会干如此忤逆不道的事。”

    “他是出了名的狗鼻子,绝不会盲目办事。”

    李慈的手顿在空中:“公子的意思是,那在密道中的血迹是沈影留下的?他中了箭?”

    镜中人冷声道:“不会是他,乌尾之毒极其难解,沈影没有武功傍身,不可能中了毒箭毫无反应。”

    李慈疑惑:“那程徹怎么能在沈府闻到乌尾的味道?”

    “此事和沈影必有关系,他肯定知道中箭之人是谁,而且,也极有可能知道了我们的密道,但他却按兵不动,定是明白暂时还动不了我们。

    暗线来报沈影,最近身边出现了个武功高深的护卫,恐怕其背后有靠山,要出一招大棋,将我们置之死地,我们得防一防。”

    李慈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沈影利用其父之死,将中箭之人藏匿于棺木之中,送出了城外?而程徹闻到的味道就是从中箭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想到这儿,李慈起身,“那中箭之人必逃不了多远,王爷为何不派人去追?”

    镜内的声音变得愈加低沉:“追城外之人有何用?中了箭毒无解药,也活不了多久。现在的关键在于沈影,得看看他知道了多少。只要把他困住困住,靠山自然会浮出水面。”

    李慈继续蘸取口脂:“王爷吩咐慈儿做什么?”

    “我的好慈儿真是聪明。我看那沈影也是色令智昏之人,竟能和沈夫子扯谎,为的就是见你一面。在会试前,给沈影递些情笺,好让他挂念着,待会试结束,你再想个由头把沈影给约出来。”

    李慈不解:“公子为何不在会试前将沈影除去?”

    “沈影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家父刚过世,他再糊涂,为了仕途,在会试前必不会轻易出来。不出意外的话,以沈影的才情,会成为昭元年间第二位三元进士,你觉得一个小小举人和一个状元郎谁死,会更震荡朝政呢?”

    把浑水作明不易,在混水中摸鱼可就简单多了。前朝动荡,才更有机会抢占先机。

    李慈明了,摸了摸镜面,妩媚道:“还是公子聪慧,慈儿算是看明白了,这天下啊,总有一天是您的。不过沈影此人心思缜密,那日来我房内,为我点眉时,还盯着镜子细细斟酌,恐怕被他发现了什么。与他打交道还是得多加小心。”

    镜内传来一阵骇人大笑:“此双面镜乃西域的宝藏,只有在我这侧能看到你们,你们根本看不到我,任何史料上都无记载。一般人没听闻过,更没见过,他再缜密,也不可能想到一个从未耳闻之物。”

    李慈含羞一笑,故将披帛滑落,露出白皙润秀的香肩:“承蒙公子厚爱,将此宝贝赠予慈儿,慈儿在此谢过公子。”

    镜内的声音带点猥琐的愉悦:“我的好慈儿,等着做你的皇后吧。”

    这腌渍之地藏匿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根据晓翠打听了一天得到的情报和吴管家的陈述,沈清有了大致的案发时间,诗会是在二月初三晚上进行的,那日,哥哥夺得诗魁,但并未和李慈呆上一夜,而是在次日子时中箭回的府。

    那花魁会知道事情真相吗?哥哥真是东宫的人?她现在还是带孝在身,一个月内不能出入莺歌燕舞之地,看来,待会试结束后,得找个时间去趟清晏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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