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贿赂
“跟丢了?”程徹一双凤眼微生波澜。
金顺的轻功在汴京都是排得上名号的,那大块头竟然能把他甩开,可见武功非同一般。据他所知,能达到如此功力的,除了皇上身边的狼牙司,就只剩各皇子身边的暗卫。毕竟,培养一个出类拔萃的侍卫,除了大量的心血之余,还要砸大价钱。
程徹问道:“可知这大块头的姓名?“
“听沈府的管家称呼他为道炎。”
道炎?道字不属于百家姓,此人无姓氏,说明一开始便是在奴隶市场上买来的,倒是极适合做暗卫。
除了远在边疆顾北城的二皇子外,这京城内目前长居于此的还有三位皇子。程徹细细忖度,四皇子宋徽不可能,他见过他的所有暗卫,而且他与沈影并未交集,三皇子宋承从小痴傻,现在还时不时趁身边奴仆不注意,跑到集市开嗓跳舞,智商停留在五岁小儿。
那难道是大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宋承身边的暗卫?细想下来也不是并无可能,沈影作为去年乡试第一,是今年金科魁首的大热门选,宋承为了笼络新政客,将暗卫赐予沈影。还有一种可能。。。。
程徹眉头紧皱,那乌尾是太子所拿,但由于过不了城门审查,只能委派沈影将其藏于棺木中运出城外。
“查,大块头这两天的进出城门记录。沈府那边,派人盯着,如有异动,立马来报。”
金顺颌首,正欲退下之时,程徹眼神轻扫了过来:“慢着。”
金顺颤颤巍巍地靠近,他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饶过他,垂目道:“大人,还有何吩咐?”
只听程徹神色自若道:“咳咳,你可知,那清宴坊的花魁长何模样?”
金顺抬眸,目露讶异之色。看到自家大人的耳根微红,程徹本身就皮肤白皙,侧颜线条分明,透肤而下,那处浅红格外明显。
难道大人开窍了?想来也是,大人这么多年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人久了,难免会觉得被窝越躺越冷。既然如此,他有必要作为这方面的前辈,给予一个初入情场的男子正确的引导。
“大人,我觉得我们要循序渐进,那花魁自是面若芙蕖,淡眉玉肌,汴京城内史上的花魁之最,没有男子不会心动。但您一开始对美色要求就那么高的话,日后恐难求娶到御史夫人。”金顺满脸担忧。
程徹摩挲着下巴,他虽然没明白金顺的意思,但知能撑得起“面若芙蕖,淡眉玉肌”这八字,那这女子的样貌应是极好的。即便是清冷如那人,也应当受不住诱惑吧。
他端起水壶,猛灌了一口,心道小小年纪不学好,竟学他人狎妓,我向他这么大的时候都高中状元了。如果真跟太子混在一起,还是得加以管教才是。
“你把那花魁的模样画下来,我看看。”
金顺看程徹微露怒意,看来是被他的话打击到了,此法有用。他暗自点了点头。
但提笔后,金顺看着程徹,困窘道:“我也没看到过。”
大眼瞪小眼。
程徹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下:“最近又皮痒了是吧?没看到过还说得那么热闹?”
看着大掌即将落下,金顺往后跳了一步:“大人有所不知,这清宴坊虽是风月场所,但那里的人个个都怀揣技艺。谈事奏乐,琴棋书画手到擒来,那花魁李慈就更甚,吟诗作对,赏花品茶,谈曲论调样样精通。
所以想看那花魁李慈,只有两条途径,一是靠豪掷重金揽得美人归,二是在每半年的诗会上拔得头筹,得花魁赏识,像上月的诗会,就是沈举人得此艳福。像我这般,无钱无才者,实乃很难一睹芳容,皆是听闻。”
看着程徹愈来愈沉的面色,金顺以为自家大人被这见花魁的难度所吓到,毕竟是从未踏入过着烟花柳巷之地的人,不知规矩,他也十分能理解程徹的心境。
就把话锋一转,舔着笑脸道:“当然,如果御史府愿意拨款,小的自是义不容辞地为其献身,博取花魁肖像画作一张。”
“滚。”
旁人只见一个球影飞速地从御史府转动出来。
五日后的夜半,晨光尚是熹微,雾气还未散去,程徹便被侍卫的敲门声扣醒:“大人,程大人。”
此时方过鸡鸣,还未到上朝之时,他清了清嗓子,声色清冽问道:“何事?”
“金大人来报,沈府有异动。”
程徹赶紧起身,穿了一身墨蓝常服便从后门闪出。他的一身武力皆在淳王府练就,因为不是从小习武,他的基础功没旁人好,便靠勤能补拙,刻苦练习,再加上他悟性极高,这么些年下来,轻功比金顺还了得。身形微晃,已窜出十余丈,在文德街上便追上了沈清和道炎两人。
这是要出城?文德街有安华门。毕竟金顺说上次就是在城门得时候,跟丢了道炎。而后查大块头出城记录,在前一天晚上,也就是沈先生下葬的那天晚上,道炎第二天早上才回城。他怀疑那个晚上,道炎就把乌尾给转移了。他们这次再次出城的目的是什么?
雍朝民风开化,城里虽设宵禁,但并不严谨,只需出示门籍登记即可。
可沈清和道炎拐了个弯,往朱雀桥上跨过。这是要去太子府?这沈影难道还真是太子的门客?怕白天去太惹人耳目,只能深夜前往,果然谨慎。
但他们又径直走过了太子府,继续走向延康街。他们越往前走,程徹越感觉不对劲。这方向,这方向,不是去往御史府的路吗?程徹呼吸一滞,合着他们是去找他
程徹看着这两人在御史台的不远拐角处蹲下,面向御史府大门窃窃私语。
“深更半夜,这御史台门口怎么都是人?”
“公子,我看他们手上都拿着大包小包。”
“这都是明目张胆来贿赂主考官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公子,我们,也是如此。”
“本来以为趁程徹刚睡醒未上朝前,把事情打点好,哪晓得还要排队,我们走吧道炎,再想想其他法子。”
沈清和道炎正起身之时,只听玉石之声从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你们大半夜的在御史府门口蹲着作甚?”
沈清被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从喉间冒出的“啊”字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给捂了回去,她抬眼看,剑眉斜飞,神骨秀气飘洒,是程徹。
沈清再往后看去,道炎的剑已抵上程徹的脖颈,刀刃出鞘,寒芒如水:“松开我家公子。”
朝雾渐散,晨光渐明,程徹垂目,看着帽檐下的沈清抬眸,密睫微颤,双眼犹似一泓清水,通透明亮,他的掌心都是她轻轻浅浅的鼻息,如羽毛般扫过,飘飘渺渺。
他喉间一紧,声色低沉道:“你让这大块头把剑拿开,我松手。”
沈清点点头,冲道炎扬了扬手指,剑被放下,程徹松了手,那掌心还是湿漉漉的,他负手于背后,捻了捻指尖,缓声说道:“府外人太多,文则,你随我从后门进府。”
沈清一愣,心头一动,文则,是沈清给哥哥取的表字,许久没有听到这样称呼了。女子十五笄而字,沈影给沈清及笄的时候取了个表字--文若,男子二十冠才可表字,沈影按捺不住,让沈清给他取一个,沈清便取了“文则”二字,她当时还取笑哥哥也是女子,十五岁就有表字。
但沈影极欢喜此名,每每在寄给她的信的落款就是文则,边上还会画上一朵小梨花,恐怕以后再也没有人会手提梨花白,扬着明媚的笑容跨进罗府,高调地说着“文则来也”。连程徹等候知道他的表字,想必,在汴京走到哪儿,哥哥也是如此张扬地说着“文则来也”这四个字的吧。
万般思绪,只在一瞬。
沈清眼眶泛酸,看程徹走远,赶紧小跑跟上。
待走到后门口,程徹转身睨了道炎一眼:“这大块头不可进府。”
侍卫的横刀立马拦在道炎的腰侧,沈清按捺住他欲拔刀的手臂,低语道:“我们今天是来求人的,不可鲁莽。若我卯时三刻还没出来,便去报官,说我被程大人拐走了。”
程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便是官府,你还要报到哪去。快走吧,我马上要上朝了,没时间把你怎么样。”话毕,便领着沈清往惜云堂走去。
边上的侍卫微楞,原来不苟言笑的御史大夫是知道怎么将嘴角上扬的,虽然笑意极淡,但和平时肃穆模样迥然不同,多了几分少年气。
“何事?”
沈清看了一下四周,书房内布置简了,屏风,卧榻,木架,一桌一几,线条雅致,配有脚踏的灯挂椅围案而设,和眼前坐在梨木圈椅上的人一样,干脆利落。
她理了理漆纱笼冠,说道:“大人说,日后沈某有难处均可以来指教大人,可谓当真?”
程徹抚了抚衣袖:“自然,言之不出,言出必践行,你遇何难处了?”
沈清定了定心,拱手道:“听闻程大人是此次会试的主考官,文则,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