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扮鬼寻线索
很快，本县仵作就赶了过来。
许平安一边翻阅着卷宗，一边问道：“前三任知县的尸体，你可曾检验过？”
“回大人，三任知县的尸体，小人都亲自查验过，并且都记录在了案卷里面。”
毕竟都是发生在半年之内的事情，所以仵作都记得很清楚。
许平安一边看一边问，仵作在一旁回忆后作答。
很快，许平安就对之前那三桩命案有了较全面的了解。
毫无例外，之前的三任知县，也全部都是莫名其妙的死亡。
除了他自己是被人打了之后溺水的外，还有一个县令也是溺水而死，甚至俩人都是在县衙内院的那个池塘里溺水的。
而且按照仵作的说法，那个县令的后脑勺，也明显有被击打的痕迹。
但是在案卷中，许平安并没有看到。
看来这案卷，也是被人做过手脚。
既然这个仵作把案卷里没有的内容告诉了他，所以许平安也就暂时信任了这个人，便出口问道：“你觉得之前这三起案件，有什么蹊跷之处吗？”
“回大人。”看许平安征询自己的看法，仵作心里一喜，“三个县令，死亡前，身体上都有外伤，但都不是直接致死的原因，所以我觉得，这都是精心设计的谋杀案！”
噗！
许平安差点一口没喷出来，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个屁的区别，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谋杀。
没好气地看了仵作一眼：“还有吗？”
“大人，还有，李大人……”
李大人，李有才！
许平安心里瞬间就有了一根线，将他之前发现的蛛丝马迹都串联了起来。
然后很奇妙地发现，几乎三桩案件，都有李有才的陈述证词。
因为在这三个知县出事前，李有才就是最后接触他们的那个人。
而且许平安此时也想起来，他在县衙内院要垂钓时，就是李有才建议他赶走一众衙役仆从，防止他们影响到他垂钓的心境。
想通其中的关窍后，许平安就将案卷全都放了回去，又叮嘱仵作，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外传。
这次的县官死亡案件，可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
如果打草惊蛇，让李有才加倍小心，以他的老谋深算，恐怕许平安就很难找出机会来了。
“大人，我刚刚问过李方和小洁了。”
许平安前脚回屋，后脚王庆就跟了进来。
“怎么说？那女的长什么样？”许平安连忙问道。
“那人佝偻着身体，拄着一根拐杖，身形不瘦，但也不胖。身上穿一件绿色襦裙，脸上蒙着面纱。”王庆的面色有些难看，因为他知道，以这些信息，根本就找不到一个人。
许平安显然也清楚，思忖片刻：“你在县衙外问路人了吗？”
王庆摇了摇头：“都问过了，没几个人注意到那女人。”
点了点头，许平安也没有再去问。
既然那个女人会出现，那肯定做好了万全之策，找不到也实属正常。
只要在李有才那里取到线索，那依旧可以揪出这个人。
接下来，许平安就把自己刚刚在刑房的发现和猜测说了出来，然后和王庆一起商量，到底该如何入手。
“大人，像你那天逼问李二狗一样，也问李有才啊。”王庆眼睛一亮，提出了一个想法。
但看到的，是许平安很快就摇头否决。
“那招，用过一次后，再给看过的人用，就没那么好使了。而且李有才哪有那么容易对付。”
“那直接逼供？”
许平安摇了摇头：“用什么理由拉李有才下狱？滥用私刑可不行。”
毕竟县丞一职，虽然不入流，但也是朝廷钦定的命官，用现代的话来说，是有编制的。
不能乱来。
“那李有才，可有什么比较害怕的东西？”
要让一个人说真话，无非就几个途径。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这个若在李有才身上起效，那许平安甚至都愿意辞官归隐。
利诱。
这也行不通，就李有才那一床的银子，许平安还没有资格去利诱。
或者只有恐惧。
人在恐惧之下，很多做出的决定，下意识地反应，都是不会经过大脑思考的。
“这个……”
王庆摸着自己的下巴，双眼空洞地思考了起来。
忽然，王庆一拍大腿：“我想到了，李大人很怕鬼！”
“怕鬼？”
许平安心中一喜，瞬间就有了决断。
用扮鬼来恐吓罪犯，然后让他们说出真话，这不是影视剧里很常见的手段吗？
“你现在快去准备一些东西。”
许平安说着，拿起纸笔，刷刷刷就写下了几个东西：滑板、之前县令的官服、肉、胭脂水粉。
等到李方回到县衙时，就被等候多时的王庆给拉到了许平安的房间里，然后许平安开始教导李方。
“动作要做的机械，咳，就是僵硬，对，不要太刻意。”
“呼吸声尽可能压低。”
“眼珠子别乱转，别看我啊。”
……
入夜渐微凉，秋老虎带来的一天闷热，在此时骤然消失。
李有才此刻伏在书桌前，统计着今年的赋税。
“狗娘养的许平安，大晚上还让老夫忙活。”
这统计的任务，是许平安傍晚时，安排给他做的。
到现在快抄录了三个时辰，他还没有弄完。
伸了伸懒腰，喝了一口茶后，李有才正待继续抄录时，眼角的余光，却是陡然间看到一团黑影，在窗外掠过。
猛地抬起头，眨了眨眼，发现没有什么动静后，李有才才又低下了头。
“这一直看着这些破字，眼前都出现幻影了，狗日的许平安！”
砰砰砰~~~
门外突然响起来剧烈的敲门声。
李有才被吓了一跳，不耐烦地怒喝道：“谁啊？”
寂静，声音瞬间消失。
但紧接着，又是一道黑影在窗外掠过。
然后一阵诡异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仿佛是水器振击声，无端的让人颇为心悸。
咽了咽唾沫，李有才艰难地说道：“谁？谁在外面作妖？”
咣啷~~~
就在李有才的视线中，他房间的门栓，莫名飞起，然后掉在了地上。
嘎吱~~~
没有了木栓，房门缓缓地打开，一厘一毫地移动着，发出让人心烦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李有才霍然起身，壮着胆子走到门处，弯腰去捡门栓。
但就在指尖要碰到门栓时，李有才赫然看到，门槛外，多了一双官靴。
“啊！”
李有才一惊，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肝胆欲裂地看向门外时，却什么都没有。
甚至那双官靴，此时也消失不见。“出来，我刚刚看到你在外面了。”握紧手中的木栓，李有才狠狠地砸了几下门槛，给自己壮胆。
但没有人回应他。
有的，只是那断断续续，令人心悸的声音。
砰！
就在此时，原本大开的两扇门，猛然间关了起来。
李有才吓得拿起棍棒，胡乱的在自己面前挥舞，同时往后蹭着，到了自己的床边。
哗啦~~~
这一次，不仅仅是房门洞开，甚至就连几扇窗户，都猛然间打开。
丝丝凉意从屋外袭来，李有才吓得爬上了床。
但双手胡乱的摸着时，陡然间抓到了一个满是水渍，透着冰凉的脸。
“啊啊啊！”
李有才连滚带爬的下了床，双眼甚至都不敢去瞟一眼，就朝着屋外跑去。
但……
砰！
门，又一次猛然关了起来，在他想要打开时，却怎么也拉不开。
“来人呢，快来人呢。”李有才嗓音尖利地叫喊着，拉不开门后，又改为撞门。
啪嗒啪嗒~
就在李有才心力交猝，几近奔溃时，他耳朵中听到身后传来了接连不断的水滴声。
而且声源，似乎离他越来越近。
紧接着，一只仿佛浸泡在水里太久，而有些浮肿发臭的手，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啊啊啊啊~”
李有才乱叫了几声，最后瘫软在了地上。
“李有才，别来无恙。”
一道嘶哑到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传来的声音，居高临下地进入了李有才的耳朵中。
而一滴滴发臭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眼睛上，甚至嘴里。
李有才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到那一身熟悉的官服，全身剧烈地抽搐了起来。
“李有才，你知道水潭下都很冷吗？”
“你体验过那种窒息地感觉吗？”
“被彻骨幽邃的潭水浸入肌肤，再渗透到五脏六腑中……你知道有多痛苦吗？”
在李有才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是一张浮肿惨白的脸，浑浊的水迹下，泛着肉沫子。
看不到嘴巴、眼睛和鼻子。
但那喑哑的声音，却如魔音般，丝丝扣耳。
李有才的上下牙床蹭蹭蹭地撞击着，剧烈的吸气声，没有断绝过。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李有才喃喃地重复说着。
“不是你还能是谁？”
声音陡然一高，吓得李有才又是一个哆嗦。
“王大人，我，我只是听命行事，我，我是被逼的啊！”
“还敢骗我？”
“王大人”的身体猛然前倾，两双浮肿的手，朝着李有才的脸抓了过来。
“是月霜，月霜”
声音戛然而止，李有才头一歪，身体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别装死！”
看到李有才倒下，“王大人”的动作明显出现了迟疑，但很快，双手依旧按了下去。
李有才没有反应。
“许大人，我把李有才给吓死了！”
“王大人”身体一怔，猛地站起身，露出了李方的声音。
“吓死了？”
听到李方叫唤，许平安和王庆从房间一侧跑了出了，急匆匆地扑向李有才。
“大人，我这不算是谋杀吧？”
此时李方已经将脸上的肉取了下来，一脸慌张地看着许平安。
“你咋就给人吓死了？”
王庆埋怨地说了一句后，看向了趴在李有才尸体上的许平安。
李方一脸的委屈：“我，我怎么知道会吓死人。”
“好了，放宽心。”此时许平安站了起来，拍了拍李方的肩膀：“把李有才抱到床上吧。”
王庆一愣，压低声音说道：“大人，是要伪造现场吗？”
嗯？
许平安瞪了王庆一眼，说道：“人都没死，就吓晕过去了，伪造个锤子现场！”
“快点抬到床上放好。”
招呼二人去忙后，许平安就在李有才的房间里面转了起来，顺带把开着的几扇窗户都关了起来。
“大人，要不要给他脱衣服啊？”
“随便。”
摆了摆手，许平安坐在椅子上，捣腾起了书桌抽屉。
“这老家伙，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
抽屉里有的全都是一些陈年卷宗和书信，上面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
“这是……”
就在许平安准备将东西按原来位置放好时，不经意间在抽屉的最里面，看到了一个竖立的信封。
如果不是他将抽屉全都拉了出来，否则很难发现。
但让他失望的是，信封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倒是萦绕在信封上的一种奇特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有点齁鼻子。
皱了皱眉，许平安又把一切都还原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这个信封是李有才特意放在那里的，还是无意中置放的。
但这个香味，许平安却是记了下来。
“大人，地上的水渍我们都清理干净了，沾湿的床单也给换了干净的。”
王庆手里拿着床单，抛给了站在屋外的李方。
“那就走吧。”
“李方你等会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臭味。”
捂着鼻子，三个人悄然离开了李有才的小院。
“月霜，你听说过吗？”
到了自己的房间，许平安才问起了李有才所说的月霜。
今晚李方所扮演的，是之前和许平安一样，淹死在池塘里的一任知县，王华。
目的就是为了让李有才交代，是哪些人参与了害死王华的事情。
虽然结果并不理想，但起码也套出来了一个月霜。
“回大人，月霜这名字，我之前没听说过。”思索了片刻，王庆摇了摇头。
许平安也不以为意。
尽管他很期待王庆点头说他知道，但很不现实。
月霜二字，很明显是化名，代号。
仅用来和李有才等人联系的。
真实姓名是什么，完全不清楚。
不过有这个代号在手，就已经多了很多可操作的空间。
“大人，要不再吓一次李有才，看能不能问出来月霜到底是谁？”王庆眼睛一转，提议道。
再来一次？
许平安有些意动，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没必要，我估计李有才不可能知道月霜的具体身份。”
对于一个只是用来当替死鬼的弃子，幕后之人怎么可能让李有才知道他的身份。
而且再来一次，万一把李有才给吓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
“你这些天派个机灵的人，给我盯着李有才，看他每天都去哪里，跟什么人接触。有问题的话，就立即联系我。”
不管怎么样，李有才和那幕后人之间，肯定会有联络。
毕竟不论是传递信息，亦或是接收信息，都需要一个渠道，需要媒介。
掌握了两人之间联络的媒介，那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之人。
只不过，这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和足够的耐心去等待。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联系对方。
屏退王庆后，许平安又去看了一眼偏房的李方，然后才安心地躺到床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