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案情再分析
看到四人尴尬的样子，许平安畅怀地笑了笑，然后说道：“县衙人手不足，就劳烦各位家主，让你们的仆从，把这些个马车都驱使到县城府库外面，我会派人，将这些全部登记入库。”
“我等分内之事。”四人连忙应承了下来。
“那就好！”
说着，许平安就叫过王庆，让他引着那些奴仆，带着马车去府库。
“四大家族的分开登记入库，粮食抽查一下质量，银子铜钱也看看，完了之后，把卷宗带来县衙。”
虽然四大家族现在似乎颇为配合，但许平安还是担心他们会耍花样。
譬如用糟糠来代替粮食，用浇了一层银皮的铜铁来充银子。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这些人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许平安叮嘱王庆时，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四大家主也都听在耳里。
虽然有些不忿，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等到县衙前的马车走的一干二净后，四大家主朝着许平安一拱手，李天率先开口说道：“赋税即已交付给许大人，那我等就不先告辞了。如果清查后，有缺失，许大人尽管跟我们说，我们会立即补上。”
“且慢。”许平安手一摆，缓慢地走了几步，说道：“你们送来的赋税，似乎只有今年的啊。”
李天面色一肃，目光紧紧地盯着许平安，说道：“许大人，你什么意思？”
许平安耸了耸肩，毫不示弱地看向李天。
“本官什么意思，你们应该很清楚。”
话声一落，四大家主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半晌，张华开口说道：“许大人，之前三年的赋税，我们都交了，县衙卷宗应该都有记载。”
“至于为何没有上交给朝廷，我等又怎么知道。”
“如果许大人现在真要将这些空缺的赋税，按在我们头上，那我们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许平安眉头一皱，这四人看来是不肯交出之前三年的赋税了。
但偏偏卷宗上面，确实有着四大家族缴赋税的记录。
看来从一开始，这些人就做好了安排，完全就自己剔除在外，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如果他当时在回雁楼答应入伙，恐怕赋税也可以收的很轻松，只不过最后，并不会入府库。
而一旦事发，他就是一个完美的替罪羊！
只不过现在，是李有才，扮演这样的一个角色。
当然，需要证据去证明，是李有才将每年的赋税，转运走的。
“许老弟，我听人说，四大家族派人把县衙给围了？”
就在许平安犹豫着要让四人走时，得到通知的秦明骑着马赶到。
“秦大人，我等怎敢围县衙啊！是将今年的赋税送过来，免得让许大人四处奔波。”
听到秦明叫许平安“许老弟”这种亲近的称呼，李天暗自心惊，连忙出言解释。
“是啊，秦大人，给我们几个胆，我们也不敢围县衙啊。”
其余三个人也是出声附和。
“不敢就好。”秦明冷笑着看了四人一眼，问许平安道：“许老弟，他们交过来的赋税，没有什么问题吧？偷奸耍滑之人，秦某可一个都不会放过。”
“秦大哥，我已经让人带着他们去府库，大概下午就能统计出结果。”
听到“许老弟”三个字，许平安倍感心暖。
秦明当着四个人的面，如此亲近地称呼他，实际上是给四人一个震慑。
毕竟秦明迟早要回府县，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等到一走，四大家族说不定就会报复他。
展现了和他的亲近之后，四大家族就会投鼠忌器，考虑到这层关系，不敢做的太绝。
“秦大人，我们前些日子，只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没来得及缴税。”张华脸上赔着笑，指了指许平安手里的账簿，“这不，一得空，我们就把账簿和赋税全都送过来了，全力配合许大人。”
“哼，你们是什么人，以为本官不清楚？”秦明嘲讽地瞥了一眼，“唱大戏不要在本官面前唱，还不快滚？”
四人讪笑着点了点头，拱了拱手后，转身离开。
“大清早的劳烦秦大哥跑一趟，真是麻烦你了。”将秦明请到内府，放好账簿后，许平安又问道：“秦大哥，你吃过早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他们也给你做一份。”
“不用了。”秦明摆了摆手，坐在椅子上，说道：“本来就是要过来的，谈不上麻烦。”
“不过这四大家族如此快速的将赋税和账簿交过来，是省了我再调兵，但恐怕其中有问题啊。”
听到秦明的话，许平安眉头一簇，不知觉地点了点头。刚才在听到四大家主说赋税拉到县衙外时，他已经察觉到了有问题。
但当时他更多的是惊讶和开心，所以没有细究。
此时秦明提出有问题，他才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哪怕是有着秦明的威慑，四大家族也不应该会如此果断且快捷地，将赋税和账簿送过来。
甚至还保证，有缺漏的话，可以随时找他们补足。
这态度的转变，实在是太彻底，彻底到处处都显现着可疑。
“秦大哥，你觉得，他们到底是什么想法？”思虑了片刻，许平安还是决定看看秦明的想法。
“我也说不清楚。”秦明摇了摇头，“我对他们的了解不多，短时间还看不透他们的想法。”
“不过，你有没有觉得，他们这样做，可能是想让这件事情快点过去。”
“似乎是。”许平安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且，四大家族真的有这么同心？”
要说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但钱塘县就这么大，利益瓜分时，肯定会出矛盾。
说他们真的同心，那确实没可能。
许平安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已经有些猜到，恐怕是四大家族背后的人，下了命令。
又聊了几句后，秦明起身道别。
“许老弟，我大概后天就要回府城了，之后你若需要士卒帮忙，可以去城北外驻兵处，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届时会配合你的。”
“多谢秦大哥！”许平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四大家族虽然今天交上了今年的赋税，但许平安清楚，这只是一个开端，后续肯定需要部队的帮忙。
秦明这一个承诺，实在重逾千斤。“好，那我就先回灵清阁了，这两天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随时来找我。”
“一定！”
目送着秦明离开，许平安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经过刚才的分析，他此时已经断定，四大家族背后的人，已经注意到了他。
如果他此时罢手，那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若他依旧查下去，恐怕对方也不会善罢甘休。
“走一步，看一步吧。”
……
“大人，我已经清点完了，粮食和银子没有什么问题，这是统计出来的数据。”
下午时分，王庆一脸疲倦地拿着一沓账簿回到了县衙。
“辛苦了。”
拍了拍王庆的肩膀，许平安接过账簿翻看了起来。
片刻后，又拿出四大家族的账簿，对照了一番。
“大人，赋税有没有什么问题？”
等到许平安将账簿放下后，王庆立即问道。
“如果账簿没有作假，那赋税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王庆一愣，迟疑的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他们在账簿上动了手脚？”
“那到没有。”许平安摇了摇头，将账簿收放好后，说道：“和往年相比，四大家族在账簿上记载的收入，提高了不少，作假也没有多少空间。”
“没想到四大家族这就服软了！”王庆兴奋地捏了捏拳头。
“大人，这赋税到手，咱们算是对朝廷有个交代了。而且说不定，上面还会对我们有奖赏。”
或许吧。
许平安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变数太多，谁又说得清楚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等到我们找回之前三年的税收，那才值得高兴。”
“如果真把之前三年的税收找回来，那发了啊！”
王庆一脸的憧憬。
殊不知许平安就是随口一说，因为他现在对于该如何去做，没有一丁点的头绪。
死盯着粮铺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且很可能，那架粮车，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回它的老窝了。
“对了，李方呢，今天怎么都没看到他。”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
听到许平安说及李方，王庆先是一愣，而后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昨天三河村有人给李方带信，说小洁那姑娘今天要来县城，所以他今天一大早，就去三河村接小洁了。”
“大人您不要怪李方，他昨天听了信，本来是要跟你说的，但当时秦大人一直在，就没找到空。今早他走的时候，您又没起来，就让我给您说一声的。”
“结果因着县衙外那些人，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有异性没人性啊！
许平安感慨了一下，笑着摆了摆手：“无妨。”
他并不是一个苛刻的人，李方和李小洁也确实是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了，去接李小洁，也是无可厚非。
正说着，就看到李方和李小洁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看到许平安后，两人都是立即收敛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许大人。”
“嗯。”许平安笑着点了点头。
“许大人，这是我给你带的一些鸡蛋。”
看着许平安那意味寻常的笑，李小洁有些羞涩地红了脸，连忙抢过李方手里提着的篮子，递给了许平安。
“下次来，就不要带东西了。”
接过篮子放在案几上，许平安又问道：“那李家，这几天还去找过你们麻烦吗？收佃租的时候，有没有为难你们？”
“没有，后面是里正和李家的人一起过来，收取了我们的佃租，就是之前说好的七成粮。”李小洁回道。
“那就好。”
听到李小洁说是里正和李家人一起过去的，许平安心里就已勃然大怒。
里正，相当于一乡之长，主要的职责就是掌管户口和督促纳税。
现在却是和李家沆瀣一气！
想到这，许平安直接开口问道：“那里正，平日里可曾鱼肉乡里？”
“回大人，那倒是没有，他一般只在收佃租和收赋税的时候来乡里。”
这次却是李方回答。
许平安点了点头。
“那好，李方，我今天就给你放一天假，再给你预支一个月的工钱，你就带着小洁在县城转转。”
说着许平安爽朗地拍了拍李方的肩膀，然后拿出一两银子，塞到了李方的手里。
“这这……多谢大人。”
被许平安这一说，原本还显自然的李方也是闹了个大红脸，诺诺地说着。
“嗯，快点去吧，别逛太久，耽误了你送小洁回家。”
说罢，许平安抱起身边的一沓账簿，就要起身去放好。
“对了许大人，我刚刚和李方哥来的时候，在县衙外遇到了一个女人。”
“嗯，怎么了？”许平安也没当一回事，随意地回答着。
“那个女人让我提醒你，说要保护好后脑勺，也不要去水边走，如果去了，千万要小心别掉下去。”
说罢，李小洁就和李方转身离开。
而许平安，强颜欢笑了一下后，就脸色阴沉地坐到了椅子上。
他之前“死亡”的情况，不就是在水边，被人打了后脑勺，然后跌落水中，溺水而死的吗？
很明显，提醒李小洁的人，是知情人。
但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提醒，还是威胁？
“大人，要不要我去查一下那个女人？”王庆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种可能，连忙说道。
许平安点了点头：“嗯，你去追上李方和小洁，跟他俩问明白那个女人的身高相貌以及体型特征。”
这个时间节点，出现这么一桩事情。如果他不查清楚，恐怕之后走到哪儿，干什么事情，吃什么东西，都要提心吊胆。
看着王庆离开，许平安的心依旧没有静下来，躁动不满地想要发泄一下。
不过很快就抑制住了这种想法。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着急，而且还得要想办法找回主动权！
许平安思虑了片刻，起身朝刑房走去。
钱塘县已经连死了三任知县，而且是在半年时间内接连死亡。
如果许平安预料不错，恐怕这三个知县，都是被人害死。
那连作三起案件，就算心思再缜密，也不可避免地会留下蛛丝马迹可查。
而此时，他就是要找出这些蛛丝马迹，从根本上消除威胁。
“仵作何在？”到了刑房，许平安将凡是涉及到前三任知县的卷宗档案，全部都找了出来。
然后又让衙役去唤仵作。
仵作，算是半个法医，所有的命案死尸，都会经过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