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炉鼎沙漠一日游
“待在此处我们也寻不到出路,不如先进入沙漠再说。”龙云梦提议道,料想他们总归比自己多几分经验,且看修为远不不如自己,防着他们暗地里使坏也就足够。
有人拿出一张地图,上面一根最粗的线似乎正是告诉他们如何出去。龙云梦本想瞧一眼记下,但被人有心防备,又小心翼翼藏了起来。
为首那人年纪最长,下巴留了一撮胡子,便叫小胡子吧。
小胡子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看来也经历过幻境,他指着一个方位,近乎命令的说道:“我们先向东行二十里。”
一共七人,便踏进了沙漠,脚下的沙子如炭火般,烧得整个脚都要熟透了,热浪侵袭,不过片刻人便湿透了。
有弟子想要施法,却被小胡子严厉呵止,“虽然是幻境,但一切都能真实感受,你若在此运用灵力,很快便会虚脱而死,我们至少还要走一日一夜,你有多少灵力可以消耗。”
龙云梦拉开上衣,稍稍缓解热意。虽然都是男子,而御灵宫的弟子一早就解了衣裳,披在身上,试图让身上凉爽许多。但他仍然穿戴整齐,不顾小胡子的警告和鄙夷的眼神,在脸上的伤口施了灵力。
烈日高温之下,伤口会更容易感染,他可不想留下不可愈合的疤痕。
走了数个时辰,小胡子叫停,众人累瘫在地,寻了一个背阳的沙丘,坐地歇息。
他们早有准备,拿出水袋和烙饼补充体力,唯有龙云梦坐在沙子上,趁着空档,运功调息,耳边是他们的咀嚼声。虽无诱人的气息,却也到了饥肠辘辘的时刻。
龙云梦闭着眼,仍旧小心翼翼的藏住南明十六诀的功法,自他开始修行,功法便再难收敛,这几日与白卿同吃同住,不敢贸然修炼。南明十六诀就如同不知饥饿的孩子,早已嗷嗷待哺。
他也顾不上他人在场,只得快速走了一个周天。
待他运功完毕,一个水袋递至他的眼前。
小胡子一脸和善的说道:“这是给你的。”
龙云梦接下,身体已消了些热,便连忙喝了两口,一点水解不了渴,但足够维系性命。在沙漠里,喝水太多也同样会死。
小胡子笑着在他身旁坐下,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蒲扇,在两人间摇了起来,“我看你年纪尚小,也是初次来,看来方病酒仙长很是重视你,你可是他手下的人?”
“方仙长难道不也是三山冢的人?我们都是山主的拥护者,眼里只有山主,不会有他人。”龙云梦一手插进滚烫的沙子里,十指成拳。
“哈哈哈,是我想岔了,不该如此说,为兄便在这里向小兄弟赔礼道歉。”小胡子放声一笑,拱手作礼,干瘪的脸一抽动都能瞧见骨头,更为可怖。
龙云梦一怔,猛然一张鬼脸立在眼前,着实被吓了一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冰冷的眼神狠狠的望着他,叫小胡子也怔愣了,不知小小少年哪里来的如此气场。
他一身红衣,行了数个时辰路,御灵宫的弟子早已精疲力尽,没有半点修士的威武,此刻沦为凡人一道。可少年虽沉默不语,一路上毫无动静,此时仍然是一副端正、威严,风范十足,与那群倒在沙子上,叫苦连天的人截然相反。
“我观小兄弟周身气质,想必修为深厚,家中非富即贵,颇受山主重用,不知是哪家门下?”小胡子抿眼一笑,将身段放得极低,话里话外都在奉承。
这是在怀疑他身份的真实性了。
也不怪小胡子多想,谁让随行而来的还有擎金界和散修,哪样都让宗门不喜欢。按照惯例,龙云梦本该拿出证明身份的信物,但他甚至连名字也未告知。
且听了他们自称是御灵宫的弟子,便也顺杆爬的信了。
若不是十分把握,就真是蠢到极致。
龙云梦当然不蠢,他只是认为无论小胡子是谁,都不能影响他们会结伴同行的结果。为保性命,他们不会冒然消耗灵力,与他动手,而他虽可以杀了他们,却也不能离开幻境。
他明白这个道理,小胡子也明白,因而龙云梦随意寻了一个理由敷衍,“山主有吩咐,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姓满。”
满这个姓,近来想必在修真界颇为有名,满庭淮便是成了掌教的炉鼎。可满家何其多的人,再多出一个与满庭淮年纪相仿的男子有何难?
众人皆知,满庭淮留在莲华殿陪伴掌教,不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无尽海。
小胡子笑着拍了拍龙云梦的肩膀,惹得龙云梦一阵不耐烦,忍了许久,才压下折断他手的想法。
“既然是满家的人,那我们可要好好将你送到方仙长的手上。”
趁着白日容易辨明方向,众人又继续赶路,转而往西北行五十里路,这期间,小胡子有意丈量,一步都不能错,一定得跟着地图上的路线行走。
到了夜里,晚上冷得吓人,身上结了一层冰霜,纵然他们身上有火源,也无可生火的干柴,众人只能挖出一个沙坑,将自己埋其中,企图保暖。
不仅如此,沙漠中的动物在深夜出没,蛇、蝎子、狼、沙鼠,开始相互残杀,想要在这个险峻的环境中生存。
好在天上星光璀璨,虽无月亮,但所能见到的银河也是难得的盛景。星光洒在暗黄的沙子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纱,婉约朦胧如少女般神秘清冷,又带着欲说还休的诱惑。
龙云梦听着耳边的鼾声,野兽捕猎的声音,实在难以入睡,于是便开始修行南明十六诀。他那一日莫名发觉宝生觉与南明十六诀极为相配,南明十六诀本是邪法,走的便是捷径,到后来几乎在燃烧寿命,可宝生觉却在延缓南明十六诀,虽除了几分效力,却也保住他的性命。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宝生觉是白卿所写,从书写习惯来看,确实很像白卿,但字迹和用词都不是白卿的风格,他这才打消了疑虑。
到了后半夜,他躺在沙子中,听见有人起身,本以为只是身子僵了,没想到那人离他越来越近,更是在不远处蹲下,伸出手探他的鼻息。
他的呼吸平稳,一直毫无反应,那人想必以为他是睡着了,也未再有出手。
只是等了片刻,仍不见那人离去,反倒是在他额头一点,一道灵力侵入,将他叫醒。
他也遂了那人的意,睁开了眼,只见那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转头看向其他人,怕惊动了他们。
龙云梦随他走到远处,这人找了一处沙丘趴下,警惕的看着御灵宫弟子,伸出左手手掌,一道细长的伤口贯穿了整个掌心。
他低声道:“满公子可还记得约定?”
以左手手掌伤痕为记,届时碰面。
“胡云?”龙云梦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人,居然也会是三山冢安插的探子。
“正是,以防万一,我们在宗门里都藏了人,只是没想到居然叫我运气这么好,先遇上了满公子。”
龙云梦眸光一暗,危险目光在此人身上一扫,淡淡问道:“可是有什么新的吩咐?”
这人卖了个关子,直问道:“你与白卿来无尽海做什么?我知道你们就躲在散修的船上,白卿还做了那群废物的守护者。曲和楚的身份也是他揭穿,方仙长在知道他们没有杀了散修后,就已经猜到白卿的位置。”
“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和白卿分开了。”
这也是龙云梦没有想到的,方病酒如此胆大,明明知道白卿有神机剑护身,杀不了他,却还要动手,真是狂妄自大。
“我也不知白卿要找什么,但我可以确定,他不是为了虬龙而来。”
龙云梦摸着手上的短刀,但看了一眼人,还是松开,只是趴在沙丘上,观察远处的动静,确定无人能听见。
夜里沙漠极为安静,静谧到能杀人于无形,天为墓,地为碑,葬身无归处。
“山主改了命令,杀了白卿,至于夜濡翰,只要白卿死了,将他制成行尸,也不比宝珠差。”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他引到虬龙那里。且不说我只知虬龙是个远古传说,如今它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我如今连白卿在哪儿也不知道,怎么让他们相遇?”龙云梦苦笑着,一只手放在沙子上。
两人为了说话,挨得极近,近到能闻见彼此身上的汗臭。
“山主命令,你敢违逆?”男人低声警告,星光下的眼睛目露凶光。
“不敢。”
“我们也该回去,免得有人起疑。”
“是。”龙云梦阴邪回道,靠近男人的同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还在不断扭动,似是活物。
男人听见声音转头去看,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脖子,他正要叫出声,又被龙云梦捂住嘴。
星光下,他看见被龙云梦扔在沙子上的是一条蛇,暴躁的朝两人吐了信子,又识趣的扭动着身子跑远。
不多时,毒液流遍全身,他身体僵硬,被龙云梦扔在地上,临死前,他看见此人眼中的冰冷,嘴角淡淡笑意,嘲讽、讥笑,又有得逞后的畅快。
过了片刻,龙云梦惊声叫道:“仙长,出事了。”
随即御灵宫的人赶来,只见到地上躺了一具尸体,还有余热,查看一番后,只在脖子上见到两个血窟窿,能看出是被蛇咬死的。
龙云梦一脸的惊慌失措,沉痛说道:“我方才起夜,见到此处有个黑影,便来巡看,没想到这位仙长居然会被蛇偷袭,我想要救他,但人已经没了呼吸。”
“可有见到那蛇?”小胡子最为镇定,索性死的也只是一个普通弟子,见人死了,已经叫人随地掩埋。
“我来时什么也没看见。”
蛇咬死修士不常见,但也绝不会没有,人总有松懈的时候,指不定就在哪里翻了船,何况夜里太冷,没留意也是情有可原。
小胡子只再三查看有无别的伤口和灵力痕迹,旁的也没起疑,嘱咐了其他几人留心,后半夜还叫了人轮班守夜,便也回去了。
龙云梦后半夜继续修行,这期间他十分镇定,确认了众人中只有男人是唯一一个暗探,放心不少。
第二日未到黎明,众人便开始赶路,很快便找了一个湖泊,野兽都在此饮水,此时也围聚在此。
“那群野兽中,有一个身上有一片碎石,找到它,击碎,我们便可以出去了。”
野兽自有弱肉强食之道,老虎和麋鹿不会在同一片水泊饮水,可此时却是沙漠上所有的野兽都在此了。
也就是说碎石有可能在任何一个动物上,包括最小的蝎子,一旦它们受了惊吓,便会钻进土里,很难找到。
“错过这次,我们便要重新再走过之前的路,所以我们要计划一番,以确保不会失误。”小胡子看了一眼时辰,快速说道。
“我们一共还有六人,一人负责多个,以免错漏。”
小胡子分派了每人负责的动物,便一声令下,悄声靠近。
六人同时施展灵力,先定住它们,灵力收缩,顿时一片血浆迸发,碎了一地尸体,水泊顿时变了颜色,肮脏无比。
“找到了。”有人惊呼道,脱离幻境也近在咫尺。
这人高兴的跑了过去,身后还有小胡子的紧张怒骂,可那人偏偏似没听见,踩着一地的黏液,抓住碎石,猛地捏碎。
“我们要出去了。”
“他的身体!”
阳光下,那人的身体冒了青烟,随即便烈火缠身,一片火焰将他包围,于此同时,四周的沙漠猛地消失,出现了一片森林。
森林中站着五个人,面面相觑,方才那人永远留在幻境中,或许他的尸骨也消失不见。
龙云梦一脸淡然,仅仅出于好奇,转头问小胡子,“为何不直接说明?从一开始。”
那些动物的尸体不能触碰,小胡子明明进入过沙漠幻境,带领的也是自家宗门人,却要藏着掖着,反倒送了一条性命。
小胡子脸上虽有悲伤,也只是流于表面,反倒推卸责任,“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他们,遵从命令,没有命令却擅自行动,死了也是应该。”
龙云梦闻言,只是一笑,后退了一步,看向眼前这些从未改变,又从上到下肮脏、口口声声为了正道的人。
“所以我才不喜欢你们。”
他扭动脖子,一脸无趣的看着他们,挥了挥手,“好了,同你们也玩够了,就此别过吧!”
赤色身影如雾影般消散,在出来前,他就准备了如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