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炉鼎有个师兄
以防再进入幻境，龙云梦只是躲在一旁，静待御灵宫的弟子走过，他又随后跟上。
森林中少有枯树落叶，树木之间整齐留有空隙，仿佛是有人规划，枝条被人修建过，从树缝能一眼望穿，一片不知多大的森林伫立在此。
龙云梦攀上树顶，站在森林之上，放眼望去，一片绿色，天上艳阳高照，却不毒辣，反倒照得人暖洋洋。
有了树荫遮蔽，身处森林中，也是惬意舒畅。
他四周环顾，在树顶上跳跃纵横，到了森林的边缘，这才能看见一个石门，渐渐过去，原来是一座石窟。
石窟极高，由大小规整的石头砌成了一个门，高于地面十五六丈处，接了一方台阶。石头上是凿出来凹凸不平的痕迹，染了一些青黑，爬了些许青苔，年岁陈旧，有些石头已经长来了裂缝，掉落碎石，地面上铺着一层细沙，却不长草，还有不知什么东西走过留下的拖痕，已经稍显模糊。
龙云梦留意了片刻，见并无妖兽出没，随即从树上跳下，洞窟像是有生命般，吐气吸纳，都带动了他身边的一阵气息。
他连忙躲在洞门的一旁，妖兽对气息极为敏感，一旦里面真有妖兽，很快便能发觉他的存在。
进去与否？龙云梦很是纠结，这座似山大小的石山，古怪异常，若非靠近，根本不能看见，但森林如此大，能撞上的几率实在太小。
他又怕进入又中幻境，不知真假，也不知如何出来。
龙云梦思量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进去，反正他也不是为了妖兽而来。
他转身便要走，眼前出现一片黑影，惊得他后退一步，撞上背后的石头。
“看了许久，还是不进去？”是一个青年，看上去将近三十的年纪，长相普通，说不上俊俏，不过气质不凡，正邪两气存于一体，看上去极为古怪。
更为重要的是，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至少看了他许久，而他却一点也没察觉。
“你是谁？”
“对待长辈如此轻狂的吗？”黑衣青年轻笑一声，十分违和的老练死气，即使在笑，也如傀儡般虚假，他后退两步，讪讪笑着看向惊愕的少年，“我叫明烛，是擎金界人，你呢？你又是谁？”
明烛眼中毫无畏惧，直白道出自己的身份。
“桑瑟，三……”龙云梦借了白卿的化名，他可从未听过擎金界有明烛这号人物。
谁知明烛只听了他的名字便打断，“假名呀！不过桑瑟这个名字让我想起了掌教的住处，桑瑟山，你是满庭淮吧！”
身份被猜中一半，龙云梦的杀心已起，靠在石墙上，手掌紧握。
“你不必如此紧张，我对你们那些破事没有兴趣。不过我一见你，便觉得你我很是有缘，就忍不住想来见见你。”
明烛如一个孩子般，天真又邪恶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龙云梦，他搓麻双手，激动难以遏制，“不知为何，你说谎我便能看出，你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觉得我危险，想要杀了我，但是你并未出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拦你，内心深处告诉你，我可以相信。”
龙云梦一怔，心道此人莫非也会问心术，可他并未察觉到灵力缠绕全身，那只能是明烛的修为远高于他。
但确如明烛所说，换作其他人，他一早就已出手，而不是等待明烛有所戒备。
“你是我兄弟？”龙云梦泄气般，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明烛见状，也靠近两步，仿佛是为了将脸凑近给他看。
“你觉得合适吗？我的年纪只比你父亲小不了几岁，就算真有关系，也该与你父亲。”明烛很清楚他与龙云梦无半点关系，甚至从未见面，但奇妙的信任和打开心房，却让他可以接受。
“我瞧着也不像，你我的相貌没有半分相似，难道凭借于此，我还能攀上擎金界？”龙云梦打趣道，紧张的氛围瞬间轻松。
明烛也随之一笑，仍旧是傀儡般的笑。
“你想要进去？”龙云梦走近，往石窟洞门一看。
“我方才见到……”明烛还未说话，便被一把沙子撒在眼睛上，瞬间视线模糊。
龙云梦趁其不备，手执短刀，直击要害，下手干净利落。先是一掌灵力扰乱他周身感知，再绕道身后，锋利的短刀能让明烛马上鲜血迸发。
他其实并无把握，明烛的实力他半点不清楚。那把沙子还是沙漠中带来，本来以为出了幻境就会消失，没想到仍旧存在，他方才感觉到还在，便想出了这个办法。
龙云梦正要下手，短刀被一道护体灵力折断，而他也被振开，后退至台阶下，猛地吐出一口血。
这般厉害！
明烛拍了拍眼睛的沙子，双目通红，眼睛自发的流了泪，虽是如此，也并未动怒，反而有些欣喜，“我知道为什么你我之间有感应了，你也修南明十六诀。”
龙云梦这一怔，是真正的恐惧，南明十六诀本就是隐秘，世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知道。
他并未说话，只是将短刀握得更紧，突然胸口沉闷，有什么东西想要出来，侧头就吐出热血。
“但你的南明十六诀中还夹杂了其他东西，你难道不知，修炼此功法，不得再修炼其他功法，否则很快便会到瓶颈，到那时，南明十六诀会吞噬你的血肉，使得你心神错乱，成为一个疯子。”
“我知道，不用你管。”龙云梦冷声道，不断吐血，脸色已苍白了许多。
明烛有些紧张，慌乱得不知如何相劝，连声道：“你被南明十六诀所伤，快运功，以功法相救。”
“快啊！”
龙云梦不为所动，明烛却是怒了，就在他大声呵斥时，明烛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双目瞪大，呆呆的看向龙云梦。
吐血不止，体内的两种功法失去平衡，不断乱窜，扰得龙云梦心绪不宁，身体如针扎般的疼。他也顾不上明烛，坐在地上运功调息。
运转了一个周天后，身体的不适得到缓解，待他睁眼后，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瞳孔放大，又缓了过来，嫌弃的看向明烛，“你莫要离我这么近。”
“只是好奇，没想到世上还有人修习南明十六诀。”明烛笑着后退了几步，蹲坐在地上端详着龙云梦。
龙云梦被如此直白火热的目光盯得十分不舒服，又实在打不过他，只好按捺住拳头。
“说起来你我算不算得上是师兄弟？”明烛一脸欢喜，仿佛遇见了多年不见的亲人，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你方才见到了什么？”
明烛方才正要说话，被龙云梦打断，此刻再提，明烛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
此时石窟的风变得猛烈，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将他们往里面吸，衣袖飘飞，脑后的马尾被吹至脸前，且越来越大，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绿叶被猛地扯动，生生从树上拽落。
“里面的妖兽发现了我们。”明烛将龙云梦一拽，躲在了石墙后，风声这才慢慢停止，又恢复了缓慢呼吸。
“方才我见到妖兽将一个白衣人带进了石窟，后来那妖兽离去，留下白衣人在石窟里。”
白衣人，莫非是白卿？
白卿被方病酒暗算，身上必定受了伤，妖兽觊觎灵力强大的修士，很容易便会找到白卿。
“如何进去？”龙云梦看着眼前情景，也束手无策。一旦他们站在石窟前，便被妖兽发现，但若想避开，以他目前的修为，还做不到。
“自然是我护着你。”明烛有些得意，两眉高高扬起，嘴角上翘，只是神情仿佛是一个只通其表不通其神的画师在纸上画了几笔，明烛就是这样，将僵硬的一瞥一笑贴在了脸上。
龙云梦甚至怀疑明烛是御物术造成的木偶，念头越发浓烈，到了要扒开他的身体，看看里面是藏的木头还是石头。
明烛在两人的身上施下一层灵力，隔绝气息。
两人慢慢走进石窟，光亮在踏进的那一刻消失，黑暗立即包围全身，龙云梦点了一盏油灯，他身上旁的没有，便只有照明的各种器物。
借着油灯，两人能看见的也不远，仅仅能见到伸手处。
脚下湿寒，石窟的通道中无水，只是常年不见阳光，生了潮，还有些滑溜，似乎有什么黏液布满了整个石窟。
“你看脚下。”明烛提醒道，随即蹲在地上，指着地上延绵不绝的透明液体。
龙云梦用油灯在四周看了一番，发觉通道极为宽敞，也极高，地上本长满了青苔，但不知什么妖兽走过，拖拽过一条痕迹，大约是少有外出，此刻地面上被摩擦过的青苔几乎占了整个通道。
若是再任由妖兽成长，很快它便不能居住在此。
“我翻查过典籍，结合回去后修士的描述，我大约判断，无尽海此地是有人特意建造，看似在海底，但一切与陆地上没有区别，依据妖兽的习性，为它们建造不同的生存之地。这里是森林，但也有雪山和深海，从痕迹判断，这妖兽应当与蛇有关。”
不过一炷香，便见到了一条岔路，好在地上痕迹明显，两人很快便确定了方向，接着又依靠此法，经过了数个岔路。
直到出现了一片圆形的开阔地，火光方一出现，石壁上便有无数个黑影朝两人袭来，尖锐的爪子在两人身上抓挠，顿时划出几道血口子。
龙云梦用手沾了桐油，在火焰上一扫，再甩向四周，顿时一片火海，烈火将黑影烧成一片黑炭，只听数声闷声，有东西掉落在地。
火光还未消散时，龙云梦看见是一些白色的角，方才似乎也瞥见了一眼，那些妖兽体型不大，有着锋利的尖牙和利爪，长了一双翅膀，一身漆黑，只有角是白色。
“你当真想烧死我。”明烛在方才火光围绕时，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若非他用灵力阻挡，只怕此刻就成了一个火人。
龙云梦见着他额前被火烧秃的头发，很是满意，方才被明烛威慑的恐惧，此刻才算真正退散。
明烛也只是嘴上不满，还是将角拿了起来，扔给了龙云梦。
“蜱浮的角，能解你的眼瞎，你磨了粉末擦在眼睛上，免得等会儿遇上这里面的妖兽，你毫无用处。”
龙云梦涂了粉末在眼上，果然觉得眼前明亮不少。俯身便要再拾几个角，以备日后之用，却被明烛嘲笑道：“你当真不知这些妖兽是何用处？蜱浮的角虽能明目，但也有毒性，你日日用，白日也要看不见。”
龙云梦咬着牙，又耐不过面子，还是捡了角，辩解道：“拿去卖钱。”
心里怒骂道，这人的脾气怎么和师尊一模一样，话里夹枪带棍，恨不得化作刀子戳死他。
明烛哼了一声，似是看穿了他的故作腔调，但也并未再说什么，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去。
越往里走，原本湿冷的石窟变得温暖，甚至有些燥热，气流也越来越猛烈，加上脚下湿滑，两人常常滑倒，若非及时抓住石壁的坑洼，两人便要被吸了进去。
终于，他们走到了尽头，是一片漆黑的深渊，风便是从此传来，似乎在告诉他们，妖兽就在下面。
深渊的石壁是温暖的，却不烫手，像极了温泉里的石头，而石壁上有明显人为雕刻的痕迹，是一副很大的图案。
两人围着深渊一路走去，见到了数个出口，也就是说，出路有数个，只是妖兽尚有野兽习性，只走一条路。
丈量了深渊的大小，也看清了石壁上的图案，是一条长了翅膀的蛇。传闻中蛇修炼多年，可化为蛟，蛟可化龙，此处的蛇已经是蛟龙，修炼了不知多少年。
听着深渊下的声音，也是蛇缠绕摩擦墙壁，从声音判断，至少不止一只。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四目相对，龙云梦率先问道：“塌魃蛇带了那人进来，应该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作食物，它在此繁育，已有了后代，这么长的时间过去，那人可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