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成舒心里一个咯噔。
不是吧…
她扫了一眼桌上的各人，还好并没有人看向她这边。
“我去下洗手间。”成舒和元嘉儿小声说了一句，默默起身出了包厢。
之前一直坐着倒还不觉得，这一站起来，脚下跟踩在棉花上似的，软软绵绵的。成舒用力眨了眨眼，死盯着地面，努力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小腹传来的阵阵坠痛让她不由得稍稍弯了腰。
像是走了很长的路，等成舒终于到了洗手间，脱下内裤一看，一抹刺眼的鲜红赫然跃入眼前。
不是这么衰吧…成舒咬了咬牙。自己的小日子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准，可为什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她忍着腹痛坐在马桶上，将口袋里摸了个遍。
完了，刚才晕晕乎乎地出来，手机都没带。
成舒绝望了，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的，一阵阵腹痛还在拽着她往下坠，她紧紧地抿着嘴唇，强忍着，无助和委屈翻江倒海瞬间涌了上来。
“外面有人吗…”她颤抖着声音喊道。
没有人回答。这里是本来就是私房小院，每个包厢都是一个独立的小别院，连每天的接待都是限量的，洗手间和包厢中间隔着一个廊桥，服务员也都在包厢附近忙着，根本没人往这来。
成舒双手捂着脸，把头的重量都靠在了手掌上，这么多天以来紧绷的情绪就在此刻突然决了堤。她煎熬地小声啜泣着，眼泪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就像发泄一般听之任之。
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脆弱，恨自己明明犯了错却不敢向领导坦白，也恨自己偏偏要在应酬的时候来大姨妈…
这时门外的盥洗台传出了水声。
成舒立马抬起头来，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她试探地喊了一声：“外面有人吗？”
“成舒？”
季粤乔？成舒噎住了。是谁不好，偏偏是他？
“成舒？是你在里面吗？”季粤乔见半天都没有回应，又问了一次。他刚好出来抽根烟透透气，正准备洗个手回包厢，就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了这么一声叫唤。
戚戚哀哀的，像雨天里淋湿的小奶猫。
成舒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脸上的妆早就花得不成样子了，她想了想，还是闷闷得应了一声。
“你哪里不舒服？”季粤乔的眉头微皱：“我去叫你同事。”
“别…我是来那个了…”成舒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季粤乔要是回饭桌上这么一叫，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因为来大姨妈被困在了洗手间，“这里有个温馨提示，我没带手机，你能不能，帮我打一下…”
“号码。”季粤乔拿出手机来。
“如果您有特殊情况，请拨打881-xxxx”成舒看着门板上贴着的温馨提示，将号码报了出去。
她听到季粤乔讲电话的声音，像是走远了些，听不太清他具体说的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女服务员小跑过来，“先生，刚才是您打的电话吗？”
“嗯，里面，你进去给她吧，谢谢。”季粤乔插着兜，纵使是处理这样的事情，也不见他有丝毫的忸怩。
服务员很快就将卫生巾送了进去，成舒把自己清理干净后，又洗了把脸，这才把门打开。
一开门，发现季粤乔还站在院里等着。
别院是露天的，正是深冬的夜晚，季粤乔出来没穿外套，仍然只穿着包厢里的那件黑色衬衣。
“还能走吗？”季粤乔伸出一只手托了托成舒的手肘帮着她站稳了些。随着他的说话，在灯光下漫开一团白雾。
“嗯。”成舒应了一声，低温让她的酒意稍微散了一点，但还是有点昏昏沉沉的。
季粤乔看她脸色不佳，“你要不要说一声先走？”
成舒摇了摇头：“不好的。”
季粤乔没有再说什么，跟在成舒后面一道回了包厢。
杨毅几个为头的还在喝着酒，其他几个则是开始玩起了手机。
成舒坐回了座位，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已经21点46分了。
一只手从眼前晃过，拿起了分酒器。
成舒一怔，呆呆地看向季粤乔。
他拿的是自己面前的分酒器。
季粤乔将大部分的红酒都倒入了自己的杯中，留了浅浅一个瓶底，又若无其事地将分酒器放了回去。
“行了行了，明天大家都还要上班儿呢，以后我们再聚！”杨毅终于发话了：“我们再碰个杯吧，我看看谁剩的酒最多，酒也是粮食，可不兴浪费啊！”
酒桌顿时又活跃了起来，几人纷纷将杯满上，站起身来，共同举杯。
成舒随着起身，抿完了杯中仅有的那一小口红酒，眼眶又是一热。她用余光看着身侧的季粤乔，看他两三口喝完了满杯的酒，心中酸涩无比。
双方都尽兴了，一场局也就这么散了，大家嘴里都在互道着感谢，客客气气地将人送上车，心里却都在为更长远的以后做谋划。
由于吃饭的地点在郊区，成舒租在公司附近的房子反倒成了住的最远的一个，等她到家，已经是凌晨。成舒只觉得筋疲力尽，她拿出一颗布洛芬吃下，蜷在床上直接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成舒值b班，这一天她直接睡到了临近中午才起床。还好没有太多宿醉的后遗症，小腹也不痛了，就是嗓子干得发疼。成舒爬起来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温水，看了一眼镜子里惨绝人寰的自己，走进了浴室。
下午三点，成舒刚好踩点到的公司，a班的蒋媛珊和刘洋已经整理好交接内容了，今天方晓颜休息了，晚上就成舒一个人当班。
“华姐，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说个事。”成舒等蒋媛珊和刘洋走了，才开了这个口。
彭华正收拾东西，也准备下班了，随口说：“什么事儿啊，你说。”
成舒搓着衣角，长舒一口气，终于还是打定了主意，把周年庆inside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给了彭华。
“你怎么不早说？”彭华一抬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成舒垂着眼，不敢和她对视，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她知道这完全是自己的工作失误，早点说？可且不说自己也是活动最后一天才知道，更何况如果不是元嘉儿主动提起，自己恐怕到现在都还傻乎乎的，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彭华淡淡地说。
“我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以后工作中我会更加仔细的，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出现！”成舒看她冷冷地态度，有点急了。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这次就当是乙方给你上了一课吧。”彭华拿起包。
的确，这种急于证明自己下的无力保证，说出来，连成舒自己都不信，工作中从来都是拿事实说话。她咽下到了嘴边的那些话，看着彭华出了办公室。无论怎么样，还是把这件事情坦白了，公司要怎么处理，自己都欣然接受，承担相应的后果。
晚上成舒一个人，等到手头上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她才出了办公室，去营业现场开始每日例行的检视工作。
今天是周三，商场里的客流算不上很多，又正好是吃完饭的时间，有些生意不是很好的品牌员工已经开始聚在一起闲聊了起来。成舒路过的时候，柔声提醒了她们，平盛是联营模式的百货商场，品牌和平盛之间，除了利益共享，对外形象也是一样，自己也好，导购也好，代表的不光是品牌的形象，也是平盛的形象，因此所有影响购物体验的负面形象，都不能存在。
就在经过inside门店前的时候，成舒脚步一顿。
季粤乔、元嘉儿、和陈连此时竟然都在店里。
元嘉儿和陈连正和品牌的员工们开会，对大家前一段时间的工作和业绩成果做简单的复盘，而季粤乔则是一个人在店铺里四处转悠着。
季粤乔今天穿的比昨天还要随意。他上身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连帽卫衣，外头套着一件卡其色的羽绒背心，下面则是搭了一条黑色的工装裤，右耳上还戴了一个黑色的宽边小环。看着像大学生，又莫名多了一丝街头的痞气。
做这一行的，好像都比较会穿搭，尤其是乙方的这些人，就像是有与生俱来的时尚感。
成舒看着他时不时拿起某件衣服，专注地端详一阵后又将衣服放回去，时不时又翻看着某件衣服的吊牌，似乎是在读上面的信息，偶尔还会在高处的陈列面上伸手摸一摸。
突然见他眉头一皱，搓了搓手指，颇为不悦的样子，应当是摸到了展架上的灰尘。
这时有两个顾客进了inside。
元嘉儿他们还在店铺后方开会，并没有留意到顾客进店，前方此时就只有季粤乔一个人。
他没有多余的犹豫，而是非常自然地迎上前去：“欢迎光临inside，有需要帮忙介绍的吗？”
进来的顾客是两个小女生，个子都不高，季粤乔这一招呼，弄得她们瞬间脸都红了。
“你是这个店铺的导购员吗？”长发女生眼睛亮晶晶的，反而问上了季粤乔。
季粤乔好像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给其他人带来了什么变化，他一笑，大方地说：“是啊。”
“那你…给我们推荐推荐吧。”长发女生又说，和她一起的那位短发女生这时已经害羞的缩到了她身后。
季粤乔欣然应下，他熟练地走近一杆商品，视线依次扫过，挑出了两套衣服递给她们：“两位可以试试我们本季的新款，你们皮肤都挺白的，穿着应该挺不错，给你们拿的小码。”
这两个小女生立马接过衣服，推推搡搡的进了试衣间。
等她们换了衣服出来，成舒都不由眼前一亮。inside本来就是专做少女服装的品牌，剪裁和设计都很新颖，长发女生试的是一件方领的白色中长款裙子，重工蕾丝点缀在裙边和领口上，显得十分精致，因为是秋冬款的裙子，面料偏厚实一些，垂感很好，又恰当好处地勾勒出女生的腰线。
而短发女生则是穿的一套黑色的a版百褶短裙，上身还搭了一件短款的小夹克，又甜又飒。
季粤乔又拿了店里的一条锁骨链，双臂从后面绕过来给她戴上，古铜色的圆形小坠子刚好落在了锁骨的正中间，使她整套的穿搭又变得灵动了不少。
“很好看。”季粤乔真诚地夸赞着。
“这两款都是本季由设计师亲自操刀完成的高线作品，裙边都有专属的刺绣标识。白色这款春秋可以单穿，也可以搭配风衣和长款羽绒服，黑色的这套也是百搭的，夹克上衣可以搭配牛仔裤，裙子也可以搭马靴，都是很不错的。”季粤乔不急不缓地向她们介绍着两款衣服，低沉悦耳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短发女生的脸都红到了脖子，从刚才季粤乔给她戴项链，到现在她的心跳都还没有平复下来，“我…我就要这套了。”
“我也是。”长发女生也跟着说。
她们回试衣间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季粤乔就已经将衣服包好了。
“可以加个你的微信吗？”长发女生胆子大点，付了款后出声询问道。
“加我们的店铺微信吧，以后有新款都会发给你们看看的。”季粤乔抬手示意着摆在台上的二维码立牌。
……
成舒看着这两个小女生提着袋子，一边小声讨论着，一边出了店铺，默默感慨着，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呀。
元嘉儿几个开完会出来，看到收银台上放着新打的小票，一共7000多。
“元嘉儿，销下库存，忙完过来下。”季粤乔淡淡地说。
元嘉儿这样一个张扬自信的人，在季粤乔面前就像小鸡仔一样乖顺，她端正地站在季粤乔跟前，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会儿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浮现出懊恼的神色，一会儿又听着季粤乔的叮嘱连连点头。
季粤乔和元嘉儿说完，刚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稍远处的成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