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甲乙双方活动谈判过程中，往来都以邮件确认为准，白纸黑字，一清二楚。元嘉儿之所以能够这样直接当面地戳破成舒，让她难堪，就是看准了平盛百货反不了水。就算把这事拿到明面儿上来说，也是品牌这边占理。而成舒这种一看就没太多经验的行业新人，一个小小的品类主管，还要自作主张地越级谈判，也让元嘉儿觉得没面子，不给她一个下马威才奇怪。
元嘉儿是乔悠一手带出来的，在商场摸爬打滚了5年多，性格机灵讨巧不说，还将乔悠身上的那一份凌厉学的八九不离十，同时公司方面有意推她向上走，正是作为骨干在培养着。而平盛百货这家inside门店从开业到现在，一直也是由元嘉儿带队的，能有今天这个业绩，元嘉儿也难免多了几分傲气。
平盛百货的周年庆已经圆满落幕了，这次的三十二周年庆典，平盛百货再次创下了五年来的历史新高。平盛集团为此给门店拨了一批奖金，作为各部门超额完成销售指标的嘉奖，同时针对这次品牌方也杀出的几位一鸣惊人的猛将，平盛百货也特意举办了供应商表彰大会，以此来感谢优秀的合作伙伴们，而inside就是其一。
inside这三天的业绩，不仅领跑全品类，更是刷新了整个女装品类的单产记录，平盛百货为此，给inside的销售团队颁发了3万元奖金。
成舒拿了5000块。
她几天来都是心不在焉，做事马马虎虎的，被蒋媛珊提醒了不知道多少次。
可成舒不敢和任何人说，她现在的心里就像梗了一块刺，只要一想起那天元嘉儿和自己说的话，胸口就憋闷得不行。她问心有愧，甚至觉得自己这5000块奖金都变得无比地烫手。
成舒承认自己怂了，因为她的确不敢和华姐说这个事，真要赔钱，自己是断然没脸去问父母要的，更不知道公司其他人知道了，会怎么看自己。
“刘洋，成舒，你们准备一下，inside的品牌方来人了，说是今晚上要请我们部门吃饭，共同庆祝一下，正好你俩a班，跟我一起吧。”彭华丢下一句话，先一步进了更衣室。
成舒呆滞地看着彭华一闪而过的身影，一时还没能消化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吃饭？这算是应酬么！”刘洋凑近来问。
成舒没说话。
这边彭华已经换好衣服出来了，她看着点名的这俩人还没有任何动静，不禁催促道：“快点啊！还傻坐着呢？周总监出差完刚下飞机，都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去晚了可不像话。”
“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成舒小声说。
“什么？为什么？”彭华只当是小姑娘害怕这种场合了：“没事儿的，周总监和我都在，你们吃你们的，怕什么？你是他们品牌的负责人，别人不去你都得去。”
刘洋屁颠屁颠溜进了更衣室。
“快快快！”彭华看成舒还坐着。
“我不用换了，我今天穿着工装来的。”成舒站起来，直接将羽绒服套在了工装外面，跟在了彭华后边。
饭局是inside那边临时组的，地点定在靠近星市郊区的一家高档的私人仿古小院内，专做当地的特色菜系。
等彭华带着成舒、刘洋两个到小院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落座了，周宛莹正和他们聊着，桌上的氛围还算不错。
“诶，来了来了。”周巧莹自然地挥了挥手，招呼着彭华她们。
“哟！杨总杨总！久仰大名了！”彭华将手提包往凳子上一放，主动上前打着招呼。
那个叫杨总的站起身来，伸出手来和彭华握了握，他身旁的三个人也跟着起立，站在他身后。
成舒低着头，站在彭华后面，刚一抬眼，就和站在杨总最后方的元嘉儿的视线对个正着。
“我来介绍下，这都是我们部门的新人，这位叫刘洋，这位叫成舒，她就是平日里负责对接你们品牌的主管。”彭华拉着成舒上前：“这位就是inside华中区的总监杨总。”
成舒和刘洋立马懂事地跟着叫人。
“哎哟，都这么年轻啊，真是后生可畏啊！”杨总笑着说：“小成是吧？”
他说着回头和身后的站着的几人说道：“以后你们可得好好配合我们成主管的工作！”
“知道的杨总！我和成舒熟着呢！”元嘉儿俏生生地应下。
“我也来介绍介绍，嘉儿大家都熟了吧，老人了，我就不多说了。”杨毅笑着，往后让了一步，露出了后面的人。
杨毅依次说道：“这位是我们上个月新上任的华中区经理，季粤乔，负责整个区域的运营和渠道！那这位是我们负责商品陈列的陈连，以后咱们店有这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和他沟通。”
成舒一愣，季粤乔？这么年轻？
她下意识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成舒有168，在南方女孩儿中已经算是不错的身高了，但目测还只堪堪到季粤乔的肩膀处。
包厢里很暖和，他脱去了厚外套，只穿了一件休闲的窄边圆领黑色亚麻衬衣，袖口被随意地挽在小臂上，一头的短碎发，明显是打理过的，有几缕自然地垂下，搭在了额前，显得随和又不失沉稳。
“成舒，您好，我们微信聊过的。”季粤乔先一步伸出手来。
“您好，季…经理。”成舒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力道，温暖又干燥。自己居然连他的名字都弄错了，一直以为他姓乔，没想到姓季，之前叫过他那么多次…他都不纠正或提醒一下自己！
想到那天晚上通话的时候，他还故作勉强，磨磨唧唧半天才答应做个十倍积分，这人外表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实则一肚子黑心肠！成舒心里的委屈又漫了上来，她暗自缓缓吐气，努力平复下自己汹涌澎湃的情绪。
“来！坐吧坐吧！”杨毅招呼着几人入座。
成舒刚想挨着彭华边上的空位坐下，只听杨毅又提议道：“岔着坐岔着坐！你们几个平常沟通多的坐一起，趁这个机会好好交流交流。”
成舒和刘洋一听，顿时都有些无措，岔着坐是怎么坐？
倒是彭华立马去原位上拿起包，自如地笑着说：“杨总说得是，一年到头，咱好不容易聚一次，那我就坐您边上来了，可别嫌我话多！”
“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杨毅将旁边凳子往外抽开了些，方便彭华入座。
杨毅开了口，元嘉儿几个也立马拿着自己的随身物品开始换座。周宛莹和彭华一左一右挨着杨毅坐着，季粤乔顺着在周宛莹身边坐下后，元嘉儿则自觉地空了一个位置，也是坐下了，接着是刘洋，然后是陈连。
“成舒，来坐这儿！”元嘉儿拉着成舒坐在了中间留着的空座上，起手就拿起壶来给成舒添上了茶水。
“我自己来自己来…”成舒有些惶恐，面上也觉着尴尬。一周前元嘉儿还对自己那样冷嘲热讽的，到了今天就跟没事儿人一样。
服务员将包厢内的空椅和多余的餐具撤了下去，一桌子七个人，安排的那是明明白白。
饭局就这么开始了。
首先是杨毅说话：“都多少年了，平盛还这都是清一色的娘子军？”
“你不是早该习惯了，你就当是平盛的特色吧。”周宛莹笑着，顺手拿起开好的白酒往分酒器里倒，等到三盅酒都分完了，才将小盅依次推给了杨毅和彭华，最后一个盅则放在自己跟前。
“一年难得聚上一回，不都喝点儿？”杨毅看着桌上的几个年轻人。
“我都行，看他们吧！”元嘉儿手撑着下班，笑盈盈地说。
“你们几个小孩就喝点儿红的吧。”周宛莹提议道。
杨毅兴致瞬间上来了：“就是了，我就没见过哪个平盛出来的不能喝酒呢！”
红酒很快被开好送了进来，这喝法和杨毅他们一样，也是拿分酒器装着，一人一份。
左边坐了一个腹黑男，右边坐了一个刻薄女，成舒夹在两人中间简直是如坐针毡，更不说眼前还有一盅红酒，倒得满满登登的。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岔开坐了，这是打得夹击战啊，这样甲方和乙方坐在一块儿，喝起酒来一个萝卜一个坑，逃都没处逃。
服务生开始陆陆续续地上菜，一桌子人还没吃上几口就开始推杯换盏起来。
首先起身的是元嘉儿，她一手捏着高脚杯，一手提着分酒器，径直走到了周宛莹面前说：“周总监，您不光能力强长得还漂亮，感谢您对我们inside一直的支持，我敬您一杯！”
元嘉儿说完，高脚杯一倾，半杯红酒就这么落了肚，她右手刚喝完，左手拿着分酒器就给自己又添上了一杯。
成舒被元嘉儿这喝酒的架势吓得脑门直冒汗，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应酬，除了一丁点儿的新鲜感，更多的是无所适从的尴尬和紧张。她盯着自己的酒杯，心里乱成一团，余光却突然瞟到了季粤乔搭在桌上的手。
季粤乔也是早早地放了筷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元嘉儿依次敬下酒来，右手就这么随意地搭在桌上，手指修长。他的食指放松地舒展着，另外三指则是微微蜷起，露出了干净好看的骨节。
“来，成舒，我敬你！”元嘉儿生脆的声音将成舒拉了回来，这桌上的人并不多，她这圈儿打得快。
成舒连忙站起来，端着杯子和元嘉儿轻轻一碰，硬着头皮一口干了下去。红酒不是很刺激，但绝对谈不上好喝，刚放下杯子，酸涩的味道就立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成舒赶紧夹了两筷子菜吃下去垫垫。
“多吃点，这才刚开始呢。”季粤乔突然侧过身来，在成舒耳旁小声说着。
成舒浑身一僵，耳根子立马红透，她闻到了季粤乔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这边元嘉儿刚坐下，陈连便起了身。他和元嘉儿一样，从周宛莹开始开始，依次敬了个遍。
然后季粤乔起了身。
成舒看着季粤乔微微仰着头，喉结滚动，轻松将一杯杯的红酒饮入腹中。
“成舒。”季粤乔端着杯，最后到了成舒面前。
成舒爽快的喝光了杯中的酒。
三杯下来，每人面前的分酒器都已经见了底，陈连叫上服务员，又开了一瓶新酒。
品牌这边所有人都轮过了，接下来就是平盛开始回敬了。
等到彭华转完了一圈，刘洋便主动站了起来，最后是成舒。
inside来了四个人，平盛这边的就得依次回敬四杯。成舒强撑着打完了圈，忍着一阵阵的反胃坐了回来。
“红酒可不是你们这么喝的，这群年轻人啊，就会糟蹋好酒。”杨毅话虽这么说，面上的笑意却不减，他这么一说，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听说明年inside的高线品牌要拓展华中市场了啊？”周宛莹好似随口一提。这终于要开始谈正事儿了。
“srinside？你们消息够灵通的！”杨毅假装惊讶。
周宛莹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嘛，就不知道杨总这边在华中都看了哪些项目？”
杨毅不答反问：“这么说，平盛是有想法了？”
“平盛在星市也这么多年了，客群客质那都是有目共睹的，inside在各个城市做的都这么显山露水的，相信srinside也不会差的，更不说你们公司的运营实力这么强大了。”周宛莹笑了笑，又给杨毅满上一杯。
“不过公司这边对srinside落位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杨毅试探着说。
周宛莹一听这事儿有谱，“这不用您说，只要杨总到时候能想起我们，我就是挪也得挪出一个好位置啊是不是？”
“哎哟，周总监都开这个口了，我们全力配合。”杨毅呵呵笑着：“不过我们这边srinside到时候也是由粤乔负责全渠道，到时候你们和他那边沟通就行。”
他一说，周宛莹和彭华的视线立马就跟着转了过来。
季粤乔则是微笑着颔首示意。
成舒佩服他们酒过三巡还能谈工作，此时自己的耳朵都像是泡在了水里，他们说话的声音就在水面上荡来荡去。
不妙了。成舒清楚地知道，这十有八九是已经到量了，她拿起筷子，正想赶紧吃点东西压一压，小腹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