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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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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翎城郊外清露山上一座民宅幽静地小院中,传来了学文习字的声音。

    “啊,这不是黑色的黑字吗?为什么要读黑(hè)啊,我一直以为你是祝贺的贺呢。”白泠看着宣纸上黑飏的名字,奇怪了起来。

    “这个字在姓氏里读黑。”

    “原来是这样。”

    “那这个呢?红什么?那个字是什么?”白泠指了指旁边的字。

    “缨。”

    “红缨?”

    “这个是我妹妹的名字。”

    “你妹妹?你有妹妹?那为什么她和你不是一个姓啊?”白泠疑惑。

    “因为我跟她是同母异父。”

    “就是同一个母亲,不同的父亲对吗?”

    “对。”黑飏摸了摸白泠的头。

    “那我也有很多同一个父亲,却不是同一个母亲的兄弟姐妹,虽然我跟他们从来都没见过。”提到自己素未蒙面的兄弟姐妹,白泠竟也是没什么情绪。“那你妹妹呢?怎么她没跟你一起呢?”

    “她死了……”

    “啊!抱歉!”白泠虽然对情感感知愚钝,但是也知道问出别人亲人死了不是好事情,是要道歉的。

    “没关系,是我把她名字写在纸上的,以前总觉得是心里不能碰的伤,一想到就难过,现在感觉过去了一些,也不是不能提了。”

    “伤心是一种什么感觉?”白泠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黑飏。

    “恩?”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哭,但是却怎么都没有眼泪。我从出生到现在,经历那么多痛苦磨难,也从来都没哭过。为什么?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没有心的原因?”

    “白泠,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有心的人,就一定善良。人的心,是很复杂的。”

    “这个我懂,追杀我的人,他们有心,但是他们就不善良,我分明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有我在。”

    “那我是不是应该拜你为师呢?”

    “拜师?”黑飏意外。

    “对啊,你教我写文习字,又要教我除魔卫道的本领,我难道不应该拜你为师父吗?”

    “你不用拜我为师。白泠,我希望我们身份是平等的,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黑飏起身走到白泠身前,蹲下身跟他面对面的说道。

    “直呼大名,那不行,那多不礼貌啊,要不我就叫你恩公吧。你有恩予我,我会永远记得的。”

    “怎么连恩公都扯出来了,不要,恩公不可。”黑飏着实被恩公这个词儿吓到了,他断然也不能让白泠叫他恩公,如果白泠知道了前尘种种,别说恩公了,怕是手刃自己的心都有了……

    “那,那要不就叫你哥哥?反正你跟外边也跟别人说我是你弟弟,我就叫你哥哥。”白泠看着黑飏没有反应,以为他不愿意。“怎么,你不高兴我喊你哥哥吗?难不成叫你叔叔吗?”

    “叔叔?!不不不!我只是,我只是想起我妹妹了,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哥哥了。”

    “那我叫你哥哥,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相,相,那个,母亲教的,什么来着,啊,对!相依为命!母亲说我和她就是相依为命,现在我虽然没了母亲,但是有了哥哥,现在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黑飏从未想过会从白泠嘴里听到相依为命这个词儿,他把自己摆到了和他母亲一样的位置,是不是真的信任他了。

    “好,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清晨,群山环绕在苍茫云海间,鸟儿在漫山遍野高大挺拔的梧桐树间穿行,黑飏和白泠站在这梧桐林间,开始了正式的修行。

    “今天就正式开始学法术了,会很辛苦,我也会很严厉,我希望你能坚持。”

    “我不怕吃苦,我什么苦都吃过。”

    “那我们就从飞行术开始,你不是想自由的飞吗?我今天就开始学如何飞。”

    “好!”

    “飞行术分两种,一种是御剑飞行,一种是踏云飞行。所谓御剑其实就是御法器,你的法器是什么,就可以用它来行飞行术,也不一定非要是剑。凡人,只能习御剑术,但是如果你哪天飞升成仙了,自然就能会踏云术了。”

    “神宿(xiu)。”黑飏一声神宿,一道剑光从黑飏身体里冲出,飞到了黑飏手中。“这把是我小时候用的剑,后来我专攻刀法,就不用它了。”黑飏看着神宿剑,想起一些往事。

    一个碧绿色仙衣身影与黑飏在莲花仙池上空对招,结果绿色身影一个闪躲不及,被黑飏的刀削掉了一缕头发,两人赶紧收式飞回岸边。

    “流清,你没事儿吧!”黑飏赶忙上前询问。

    “你还真下手啊!我哪里打得过你啊!真是动起手来,六亲不认!”绿色身影手执流光剑抱怨道。

    “刚开始用刀,还不是很习惯。”

    “黑飏,你干嘛改用刀啊,我还想着哪天咱们两个能研究个双剑术呢,你这就去学刀了。”

    “我更喜欢刀,对刀更感兴趣。”

    “好吧,可惜神宿这把剑了,就被你这么雪藏了,怪可惜的。”

    “不可惜,说不定哪天,它就遇到它的有缘人呢。”

    “我现在把这把剑送给你了,你唤唤它的名字。”黑飏对白泠说。

    “神宿。”这时候剑一下子就飞到了白泠眼前。“它听我的!”

    “以后你唤它,它就会出现,你不用它时,他就会化作剑气藏在你的身体里。”

    “好神奇!”

    “以后,你会见识到更多的神奇。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了!”

    “好!”

    “风敕。”黑飏的佩刀寻声飞出,悬停在空中。黑飏一个纵身飞起,双脚踩在刀上,绕着梧桐林飞了两圈。“你也来试试,先试着双脚踩到剑上。”黑飏御刀悬在空中,让白泠也试试。

    白泠一个纵身跳到剑上,但是剑一个移动,他没站稳,从剑上摔了下来。

    “你跳上去有重量,剑悬在空中没有支点当然会动,要掌握好身体、剑与气流的平衡才不会掉下去。气注丹田之内,要守而不失;足竖而稳定,要定而后静。再试试。”

    “好!”

    从清晨到中午,白泠在练了一个上午,摔倒了无数次,身上满是尘土后,终于站在剑上了。

    “我站住了!我站住了!啊!”结果因为他太兴奋,一喊叫直接从剑上又掉了下来。

    “都说了要定而后静,定而后静,刚站稳就开始叫!”黑飏严厉地训斥白泠。

    “我记住了,我再也不叫了。”白泠再一次跳到剑上,这次静心凝神的感受站在剑上的感觉。

    “好,站稳,你现在命神宿带你飞。”

    “神宿,走!”

    神宿一下子就冲了出去,白泠站在剑上实在是控制不住它,站立不稳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剑上,他赶紧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剑。

    “站起来!没让你趴在剑上!”黑飏跟在后面一边保护他一边命他站起来继续。

    白泠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儿的蹭着剑站了起来,可是没站一会儿,又摔倒了,这次直接从剑上掉了下去。黑飏御风敕赶紧赶过去,接住了他。

    “谢谢。”

    “还能继续吗?”

    “能!”

    黑飏放下白泠,让他站在风敕上。

    “自己从这里跳到剑上去。”

    “好!”

    白泠足剑轻点一跃而起,重新站回了神宿上,这次他感觉自己站的更稳了些,也更自如。他身旁是身手就能够到翱翔的群鸟,身下是万里群山银河瀑布,而身后则是永远看着他,保护他,与他相依为命的黑飏。白泠暗暗发誓,山中神明作证,他一定会努力成长,一定会学有所成,母亲临死的嘱托他永远不会忘记,他总有一天要回到芙蕖,替他们白家殷家上上下下五百多口人命,还有那些无辜枉死的婴孩们报仇雪恨。他这个想法一直都没有明白的告诉过黑飏,这个时候的白泠,已经有一点点意识觉得自己不能把自己邪恶冷酷的一面完全放在黑飏的面前,他希望自己在黑飏面前尽量是明丽清澈的,尽量更像个孩子。

    十年后

    仪惠十五年七月初七夜

    一个头戴面纱的白色身影如飞燕一般灵活的穿梭在梧桐树之间,所飞之处轻轻地带落了片片梧桐花。眼前是个被他紧追不舍的紫衣女鬼,女鬼眼见自己就要被追上,于是转身与白色身影正面对招,女鬼的利爪直奔他的脖颈抓来,他一闪躲,女鬼反倒是扯下了他脸上的面纱,一张绝世俊美的脸出现在了女鬼面前,女鬼当下就被这张漂亮的脸蛋惊得愣住了。他找到机会,白色身影后退一步,手做月君诀手印,口中默念口诀,灵符闪现,直接把女鬼钉在了梧桐树上。而他的发带却在此刻不小心被头顶的树枝挂掉了,他的头发如宿浪微波倾泻而下,在这密林晚风中飘萧轻扬。这个白色身影正是长大后的白泠。

    “好一张神清骨秀的脸,当真跟个天上的小神官似的,姐姐我能死在这么漂亮的小仙家手里,也值了!”女鬼被符咒钉在树上可能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反倒放松下来。

    “你都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情犯花痴?”白泠开口,声音如兰芳灌耳,清冽动听。

    “男人,最会骗人了,世间男子皆薄幸,越是长的好看的男人,越会骗人。我要不是被男人骗,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才不管那么多理由呢,有人花钱雇我替他们驱鬼,我只会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白泠并不想听她解释,他只是想赚钱而已。

    “你一定没有被人骗过,被人辜负过,才会这么说!”

    “辜负?我是不懂,这人世间的痴缠怨恨,我都不懂,你找错倾诉对象了。”

    “哼,说的好像你不是人一样。他说好了替我赎身,却说什么寻到了正缘,要与我一刀两断,我不同意,他居然就毒死我!是他先辜负我,我才缠着他的!是他有错!是他的错!”女鬼回忆起过往,戾气暴增,眼露凶光,挣扎着要脱离符咒的控制。

    “神宿!”

    神宿飞出,一剑刺到女鬼身体符咒的位置,剑直接刺穿女鬼身体,女鬼哀嚎后化成了一缕紫色魂魄。

    “好吵。”

    白泠淡淡地说了句好吵,卸下腰间的收魂铃轻轻一摇,紫色魂魄飞入了铃铛中。他可没工夫听女鬼在那絮叨,他饿了,此刻要回家吃饭。

    “阿嘁!”白泠纵身跃起,双脚踩着梧桐花翩然穿行在梧桐林中,却在空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小脚一颤,差点儿没摔个跟头,全然没了刚才斗女鬼时杀伐果敢的样子,好险好险。

    “我回来了。”白泠刚踏进院子奔着黑飏的房间就去了,却发现黑飏略显慌乱地转过身,有个人影好像从黑飏身后突然消失了。

    “这么快。”

    “刚刚有人在你身后吗?”白泠一个健步冲过去,向黑飏身后寻了寻,发现没人,又屋子里转了转发现真的没人。

    “没有人,你看错了,是不是刚刚的捉鬼时累花了眼。”黑飏赶紧安抚他。

    “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女鬼而已,难得倒我嘛!给,这是报酬!下个月的家用足够了!”白泠把一袋子钱扔给黑飏。

    “小财迷。”

    “我能不财迷嘛,谁叫我们家有个大善人哥哥呢,到处乐善好施,行善积德,谁家有个什么事儿,都得帮衬一下,不要钱就算了,还往外施舍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衬个金山银山呢。我要是再不出去赚钱,就你那个施舍法,咱两早就喝西北风去了。我现在真的信,你当年救我,就是因为可怜我,然后善心爆发了。”

    “君子应心怀天下……”

    “君子应心怀天下,自强不息,虚怀若谷,厚德载物。哎,我怎么觉得身背“天命之子”重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呢,恩~公~大~人~”白泠特意把恩公大人几个字说的极慢,尾音脱的长长的,调侃黑飏。

    “又拿恩公调侃我。”白泠一想调戏黑飏,就会叫他恩公。“真的是嘴巴越来越厉害了。”

    “谁让我自十四岁就为了这个家出师赚钱去了呢,真真儿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嘴巴能不利索嘛。”

    黑飏眼神一变,扫了一眼白泠腰间挂着的招魂铃,这个招魂铃是白泠十四岁出师时,黑飏送他的,本意是鼓励他多行善事,但是没想到他背着黑飏用在了别处,但是黑飏不想戳穿他,趁着白泠没发现他的异样,顺着白泠的意思慰问了他。“好好好,你辛苦了,你辛苦了!”

    “我现在还记得最开始出师的时候,他们看到我一个小屁孩来降妖捉鬼时那个等着看我出糗的表情,从开始的看不起我,到最后被我的本领震撼的目瞪口呆!我最喜欢看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了!”

    白泠在这方面非常有天赋是真的,黑飏基本上稍加点拨他就能融会贯通,但是最开始出师的时候,黑飏还是不放心,每次都跟着,再后来,白泠就嫌弃他碍事了。

    “所以说在这个世上永远都不要小瞧谁,每个看似渺小的生命都可以是大有作为的!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我也是能说出这些大道理的话的!”白领邀功一样的眼神看着黑飏,等着黑飏夸他,但是黑飏却因为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怎么不说话,我说的不好吗?”

    “好,说的好。”黑飏回过神,给白泠比了个大拇指。

    “嘿嘿,我饿了,咱们可以开饭了嘛?怎么没见你做饭?”

    “今天出去吃。”

    “出去吃?”

    “今天你生辰啊,你忘啦。”

    “啊!今天是七夕!”

    “对啊。”

    “今天那个让我驱鬼的居然七夕之日要把他前情人彻底搞死,也真是其心可诛了,我这没心的人,都觉得那女鬼也是着实够可怜了。”白泠不禁也稍稍感慨了一下。

    “怎么搞的头发散开了。”这时黑飏注意到白泠头发散开了。

    “刚才抓女鬼的时候被树枝刮掉了,你快给我梳好。”白泠坐到了桌子上的铜镜前,理直气壮地让黑飏给他梳头发。

    “都这么大了还不会扎头发。”虽然无奈,但是黑飏还是走到了白泠的身后。

    “有你给我梳头发嘛!”

    “你是孩子的时候我帮你梳头,你现在都这么大人了,还让我帮你梳头发。”黑飏摇了摇头,还是拿起梳子开始帮白泠扎头发。

    “十年都梳了,还差以后吗?”

    听到这,黑飏的手停了下来,顺势说道。“那我以后不陪在你身边,你怎么办?”

    “不在我身边?你要走?”白泠猛地转过身,黑飏一脱手,白泠的头发又散开了。

    “啊,过几天要出趟远门。”

    “那你不回来了?”

    “不,回来。”

    白泠听到这,长出了一口气,把头又转了回去。

    “那,那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披着头发,不梳。”

    “啊?你都快弱冠之年了,还披着头发,像话嘛!你看看满大街谁家的少年郎披头散发的。”黑飏笼起白泠的头发,继续给他梳头。

    “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样,我生来就跟他们都不一样。”

    黑飏一想到白泠没有心这件事,就愧疚难当,看着铜镜里白泠的脸,感慨真的是越来越像了,他注定一生都要与这张脸纠缠不清。

    白泠感受到梳子在自己头上停住了便问道。“怎么了?怎么不梳了,我说错话了吗?”

    “不是,是想到别的了。”

    “哦。话说你要去哪里啊,不能带着我吗?我不能去吗?”这十年里,白泠没有跟黑飏分开过一天。

    “这次,你真的不能去,我要去解决一点儿事情。”

    “要去多久啊?”

    “快则一两年吧。”

    “要去这么久!”白泠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回头紧盯着黑飏。白泠不太会感受情绪,也更不会表达情绪,所以他一着急就只会习惯性地盯着对方看。

    黑飏刚想把发带给白泠系上,因为白泠这一站,他担心弄疼他,马上松了手,白泠的头发一下子又散开了,发带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你别激动,这件事本来早就应该去解决的,但是那时候你太小了,离不开人,现在你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必须得去把事情解决了。”看到白泠这个眼神,黑飏就知道白泠是真的着急了,赶紧跟他解释了一番。

    “解决什么事情不能带着我?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有的事,怎么会呢!”

    “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呢?还要走那么久。我觉得好不公平,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的秘密,而你却总是那么神秘。关于你的一切,除了名字,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说走,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你。你的名字,不会也是假的吧?”

    “不是,是真名字,我说过,我绝对不会骗你,我发誓!我要是骗你五雷轰顶!”黑飏做出发誓的手势。“小泠,不管怎样,你都要记住,我会回来的。”

    白泠听到黑飏这个口气,就知道在黑飏的嘴巴里是翘不出什么话了,只能放弃了询问,他这个人最识时务了,于是改了口气,撒起娇来。

    “那你不是怕我真的学有所成,拿匕首杀了你,你准备跑路了吧。”白泠眯起眼睛,小嘴一撅,鼻子一皱,从袖子中抽出母亲留下的匕首,在黑飏眼前狡猾地晃了晃。

    “说什么呢你!”黑飏看他这个反应,知道白泠在跟他开玩笑了,用手撸了撸白泠的小脑袋瓜。

    “还撸我头发,赶快帮我把头发梳好。”

    “遵命,我的皇子殿下。”黑飏弯腰把发带捡了起来,又重新给白泠扎头发。而白泠则因为听到了皇子殿下的称呼,噗嗤笑出了声了。

    “有需要自己出去打工赚钱的皇子殿下吗?”

    “辛苦了,殿下!”

    “那等下我要吃烤乳猪,我得好好犒劳犒劳我自己。”

    “好,等下我们就去薰风楼吃烤乳猪。”

    黑飏终于帮白泠把头发扎了起来,白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满意地微微一笑,两个人结伴出门寻吃食去了。

    两个人从薰风楼出来,已经接近亥时,但是街上还是人潮涌动,好不热闹,随处都是出来约会的小情侣,以及满街道到处挂着的紫藤花,一片紫色的海洋。

    “阿嘁,阿嘁,阿嘁!”白泠站在飞鸿桥上连打了三个喷嚏,他赶紧从袖子里抽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鼻子。“每年女皇跟他相公秀恩爱的时候,都要这样嘛!阿嘁!”

    “你的面纱呢?为何没戴。”

    “阿嘁,今天被那个女鬼抓掉了,我就没再戴了。”

    “你这花粉症,怎么还是不见好,明明用了那么多药了。”黑飏关心道。

    白泠有着很严重的花粉症,小的时候还不明显,反倒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严重,从前年开始愈发地不可控制,一到花开的时节,就异常地难熬,所以他出门一般都会戴着个面纱。

    “你说他一个大男人喜欢什么花,还喜欢这么艳丽的紫藤花,就因为他叫程紫风吗?阿嘁!我们凤栖分明就不长这种紫藤,女皇为了他,竟搞的现在全国各地都在种这种紫藤,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还能把花期移到七月,就因为他也是七夕这天生的。阿嘁!每年一到梧桐花开的时候我就够烦了,现在还要忍受这种紫藤花。阿嘁!”

    “女皇年近三十才寻得此良缘,当然是要倍加珍惜了。”

    “他们夫妻两个秀恩爱是开心了,干嘛偏生让我遭罪啊!山间野地里种种就算了,到了七夕还要家家户户的都挂起来,弄的满城都是!他过生日举国挂紫藤花为他庆祝,我也过生日,为嘛就得这番难受!阿嘁!阿嘁!不行了,咱们赶紧回家吧,今天就不应该出来吃饭。阿嘁!”

    这时候白泠突然感觉到黑飏靠了过来,把他环住,白泠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随后就感觉到有个东西系在了他的头上,一块东西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他眼角余光往下一扫,发现原来是黑飏的手帕。顷刻间,轻纱半遮面,藤花月下摇。

    “以后啊多备一块面纱,既能防花粉……”黑飏停顿了下,眼睛瞟了下一旁说。“也能防贼……你这张脸生的太惹眼,出门在外可小心被人惦记。”

    听了黑飏这话白泠才注意到,他的几个喷嚏引得周围很多路人侧目,更是有一群结伴而行的姑娘,看见白泠生的如此俊俏,在一旁窃窃私语地打量起他来了。

    “惦记也没用,男欢女爱的事情我又不懂,我这人没心肝的,谁喜欢我,谁倒霉,定是真心错付,吃尽苦头罢了。再说了,他们怎么就一定是在看我呢?你生的这番丰神俊朗,万一是在看你呢?再或者是看我们两个人呢?”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花粉症,真的要想些办法,不然回到芙蕖也是个麻烦,那边遍地莲花,你也好过不了。”

    “回芙蕖……”白泠听到这马上就慌了神,黑飏还是了解他。

    “小泠,我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我前脚一走,你后脚就会回芙蕖对吧。”

    “你瞎猜的,我可没这么想。”白泠眼神闪躲,避开了黑飏的视线。

    “我知道,你一直没忘记你母亲遗言,但是我希望你能等我回来,我们两个一起回去为白家和殷家沉冤昭雪,我不想你只身涉险。”

    晚风轻拂,紫藤飘香,白泠看着月下的黑飏,突然间一阵的恍惚,他跟十年前来救自己时,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变,他为什么不会老?站在夜色下总是说出要保护自己的黑飏,真的好像神明降世。

    “你到底是谁啊?十年了,你一点儿都没老。山下住着的秦大哥,他都开始长皱纹有白头发了,但是你,一点儿都没变。飏哥,你是不是真的是天上的神君啊?”飏哥,是白泠对黑飏最亲昵的称呼。“我今天明明就是看见你屋子里有个人影,以我的眼力是不会看错的。是不是天界的人来召你回去了?你才要走的。”

    “我会回来的。”黑飏虽然没有肯定的回答,但是也没有否定。

    白泠听到这,侧了一点身,一点点地把头轻轻地贴到了黑飏的胸前。

    “怎么了?”黑飏诧异,又不敢动,但是这个姿势着实有些暧昧,尤其是在这浪漫的七夕夜晚,桥上经过的一对对小情侣更是把这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我来仔细听听,天上的神君有没有心跳声……”白泠又把耳朵向黑飏的胸前贴紧了些,“有呢!听到了,扑通扑通的!”白泠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两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黑飏胸前的衣襟。“跳的好快……”

    “又犯傻了,小孩子……”黑飏宠溺地抬手摸了摸白泠的头。

    “为什么天上的神君都有心,我却没有……”白泠瞬间觉得有些难受,但是他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抬起头,皱紧眉头,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黑飏。

    “会有的。”黑飏轻轻地抚平白泠皱着的眉头。

    “真的吗?”

    “真的。”黑飏点头。

    “那,你一定要回来,我不管你是天上的神君也好,还是地下的鬼魅也好,咱们说好了相依为命的。”藏在手帕下的嘴巴,骄傲地翘起。

    “恩,相依为命。”黑飏看着白泠,眼中满是依依不舍,这种不舍中的诀别意味是现在的白泠读不懂的。

    “咱们回家!”白泠挽住黑飏的胳膊,一起踏下飞鸿桥,踏入晚风中。

    不远处紫藤树站着的仙衣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的清晨,白泠醒来,发现自己床边多了块崭新的白纱,是专门用来遮面用的挂耳式轻纱,右下角的位置还有着白鸟落莲花的刺绣,一看就价格不菲。面纱上有张字条,写着。

    “生辰小礼,定要笑纳。平安顺遂,待吾归来。——黑飏”

    白泠抓起面纱,飞奔到黑飏的房间,床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已经人去屋空了,他果然还是不忍心亲自跟自己告别。白泠坐到黑飏的床上,看着手里的面纱,挤出一个并不太想笑的笑容,这也算是笑纳了吧。不过他转念又一想,黑飏离开了也好,这样他就不会看到自己发疯的模样。

    白泠起身走到黑飏的衣柜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了一身黑飏的衣服,给自己换上。白泠身形比黑飏略矮,又瘦小些,穿黑飏的衣服其实有些大,尤其是后面的长羽毛,直接拖地。于是白泠又紧了紧腰带,随后拿起剪刀,把羽毛后面剪了剪,免得它们影响自己行动。换好衣服,他坐在铜镜前,起先他想把自己头发扎起来,但是拿起梳子想了下,就只是顺了顺头发就放下了。他打开黑飏桌子上的发饰盒,从里面拿出了一根发带,直接把发带像发箍一样套在了自己的头上,黑色的翎羽自然地贴服在他乌黑顺滑长发上,整个人更有了点儿异域风情的味道。白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把黑飏送给他的面纱挂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白泠,看起来更加神秘和冷傲。黑飏的离开,好像也带走了他的天真,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黑飏,也没有人会需要他的天真。

    “神宿!”神宿剑飞出。“我们,去芙蕖。”

    月黑风高,树影扶疏,浮光城无名府的蓝色琉璃瓦上站着一个黑衣散发白纱遮面的男子,他卸下自己腰间的招魂铃,在夜空中轻轻地晃了晃,随着诡异地铃声飘散在空中,无数地怨灵野鬼倾巢而出。

    “我十四岁就出师怎么可能只是为了钱,收集你们这些魑魅魍魉,怨灵野鬼才是我真正的目的,你们也在铃铛里困了太久了吧,现在就放你们出去好好的玩耍,快去把这个国家彻底的搅乱!哈哈哈哈哈!”

    白泠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这枯败的莲池和这腐朽的王朝,在得意地笑声中开启了自己的复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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