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疯了
“你说啥？我耳朵不好使，听不见！”二叔大声说道。
得，这回又成聋子了。
小年轻章程憋尿憋坏了，他打了个招呼，急冲冲跑到角落去放水。宁乔乐也跟着去了，只不过走的是另一方向，那边有不少骨殖作为遮挡物，能避人耳目。
永井太郎是被永井隼拽出来的。出来后，他一言不发的坐在角落，像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我注意到，永井太郎脸色苍白，神情麻木，双手手腕还被捆在一起。别人说什么他也没反应，仿佛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
二叔也注意到他的异常，低声询问乌洪七咋回事。
后者耸耸肩，就回了两个字：
“疯了。”
闻言，我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凑过去问道：“叔，咋疯的啊？吓的啊？”
乌洪七身上有几分匪气，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亲和力很强。
他自来熟的勾住我的肩膀，调侃道：“先不说他，你小子，有胆色啊，才这么点大就敢跟着下海。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你二叔加起来得有十斤胆子。”
谁不爱听马屁啊，乌洪七夸我两句，我脸上就乐开了花。
“得了得了，”二叔用手戳他肩膀，“有事说事，别套近乎。”
乌洪七被呛了一句，可他浑然不在意，避开了其余人，低声和我们说道：
“这父子俩就是个银样镴枪头，手上功夫是真的，说得也挺唬人。但他们没下过斗，遇到事就慌神了。说来话长……”
二叔一跟人聊天就想抽烟，下意识一摸兜，这才想起没带烟。
乌洪七很有眼力劲，从怀里摸出个烟草盒，给我和二叔抓了一撮烟草，介绍道：“这是嚼烟，尝尝，不用点火，放嘴里嚼就行。”
男人拉近关系最快的方式就是一起抽烟，我也跟着尝了几口，觉得一口怪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吐了出来。
他俩嚼得倒是津津有味，乌洪七也打开了话匣子。
“上一回下海，死了好几个弟兄，算是给我长了个教训。这海上的活计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和陆地上倒斗完全不是一回事。”
“以前我倒斗的时候，顶上好歹有几个放风的。搞出点动静还会惊动村民，天天提心吊胆小心翼翼，还得专门派人去散土……散土就是把挖出来的白膏泥、青膏泥处理掉。”
“但是，到了海上，随你怎么折腾，出了事真特么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趟活计，光我们几个实在干不了，所以就寻思着找游蜂帮忙。”
“我问遍了潘家园和沈阳道，结果没一个人认识游蜂。”
“本来我都打算放弃了，后来永井父子主动找上我，说是能帮忙。”
“他们自称是柳生冥道流，祖上是明朝王直的手下。”
“嘉靖年间，王直逃到东夷，重振旗鼓，进犯东南沿海，后占据定海，叱咤千里海疆，称‘定海王’，后称‘徽王’。朝廷海禁森严，试图武力征剿，结果一败涂地，足以说明其势大。”
“柳生一族追随王直，入海掘宝、摸金采珠。他们开宗立派，自称柳生冥道流，一跃成为了东夷首个盗墓门派。”
“后来朝廷逮捕王直徽州老家的妻儿老母为人质，谎称同意解除海禁，王直中计被捕，被斩杀于杭州官巷口。柳生一族为逃避抓捕，逃回了东夷，改名换姓，自称‘永井’。”
“我托人查过，游蜂真有这个门派。”
“那个叫永井太郎的，给我露了手绝活，我就信了他们的鬼话，觉得他俩是家学深厚的不出世高手……结果一个比一个拉跨。”
“一下海，永井太郎就捧着个古籍在那神神叨叨的。听说他以前还是民俗学者，不知道上哪查到这里有个地下行宫，非说是人类历史文明大发现，看到什么都咋咋呼呼的。”
“我就琢磨着，这对父子俩肚子里的料肯定不少。至少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进来了两趟，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哪个朝代的墓。”
“别的不说，最顶上一层溶洞，就跟迷宫似的。之后我们进了遗留的军事基地，乱跑还差点丢了命。好不容易打洞溜进了最底层的墓道里，结果里头被海水灌满了。进了墓道就东南西北分不清，跟无头苍蝇似的……”
“眼瞅着情势不太对劲，我就让永井父子带路，叫他们别藏着掖着，有什么招数趁早使出来。”
“结果这俩货，好悬没把老子带进沟里！”
“我们越走越深，你是不知道，这底下的面积大得吓人，我估摸着至少也是王侯级别的墓葬！”
“他俩似乎知道路，带着我们走到了甬道尽头。自来石封死了去路，估计里头就是主墓室。一个大陶缸堵在路中央，里面黑黢黢的，用灯照也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永井太郎凑过去，低头看了一眼，我亲眼所见，他真就只是凑过去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做，然后就疯了。”
“当时他不仅胡言乱语，还用头去撞墙，嚎叫着说自己脑子里有东西。儿子永井隼去阻止他，结果被他乱咬乱打。最后实在没办法，我们只能用绳子把他手捆住，喂了几片镇定剂，他这才老实点了。”
“正当我们商量着要不要回去的时候，陶缸里突然有东西蹿出来！妈的，就一眨眼，灯全灭了，我还以为自己突然瞎了。”
“走在前头的两个弟兄，就这样不声不响没了。”
“反应过来后，我们拼了命的往回跑，后面一直跟着刺啦刺啦的怪声，谁回头看谁就死。身后的动静越来越近，我是一点办法没有，还是永井隼带着我们钻狗洞，甩掉了那玩意，算是逃过了一劫。”
“但哪知这特么是条死路，我们趴在地上，卡在那个狗洞里，趴了六个多小时。正以为死定了的时候，你们就来了。”
说到这，乌洪七算是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了。
至于他们钻的这俩狗洞，估计是工匠为了逃生给自己留的后路。不然一封顶，工匠都得死在里面。
我和二叔都能听得出来，乌洪七还藏着个事没说。
——上次他下海，肯定滤到了什么好东西。
不然他绝不会来第二次，毕竟这可是五条人命的大事儿。
别的不说，光顶上那个墓室里的仿铜陶礼器和日用陶器，就值不少钱。乌洪七也曾在那里停留过，没道理放着肥肉不吃。
我和二叔都心照不宣，都没有点破他。
二叔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叹道：“你运气是真不错啊……”
他话还没说完，坐在墙角的永井太郎突然间抽搐起来。
他双眼翻白，砰砰砰地用脑袋撞墙，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看上去像是中了邪。
乌洪七耳朵灵，他隔着十来米，听清了永井太郎在念叨什么，当即就脸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