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宁婉兮跟着郭晓婷上了三楼——这是一个平时他们录制不会到达的楼层，都是员工办公室。
上了楼梯左拐，进入一条狭窄的走廊，郭晓婷停在了右手边的一扇门前，直接推开了门。
门里面早有人等候已久，是《在片场》的执行制片，平时录制节目的时候一直在最后面看着，宁婉兮认得他。
这位将近四十的男性长相十分和蔼，笑起来眼角的褶子让人着实有亲近感。而这会，他正用着这张人畜无害的亲切笑容迎接宁婉兮进屋。
“这边坐。”男人有礼貌地招呼宁婉兮坐下，脸上依旧堆满笑容。
宁婉兮却笑不出来，她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三个字——“鸿门宴”。
转头去看郭晓婷，女孩一声不吭地在男人身旁坐下，低下头，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婉兮，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了。”男人扬起嘴角注视着宁婉兮，在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下一轮你想进哪个导演的组？”
无事献殷情，一定有猫腻。
宁婉兮盯着男人，没有作答。
“这样，我不浪费大家时间。下一轮我们会给你最好的资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为什么？”宁婉兮努力想要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到可能的解释。
“只要你答应我们一个小小的要求。”
宁婉兮的心往下一沉，静静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希望和你的合同终止到下一轮比赛结束。”
晌久，宁婉兮没有说话。
不祥的预感还是应验了。
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宁婉兮没想多久就明白了。
《在片场》的主要投资方是天意，不如说这个节目就是为了捧天意的演员而存在的。然而第一期播出后，宁婉兮的热度直窜榜首，怒压天意的演员们一个头，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他们兴许有办法通过各种防爆的手段来阻止这种势头的发展，但对象是宁婉兮，那个热搜体质、无论在哪儿都闪闪发光的，演个糊剧都能大爆的传奇人物，更麻烦的是，这么一个人还是天意最大的对手合木的艺人。这相当于是自家的场子被对手砸了，天意怎么能忍下这口气？
呵，不过那么直接，天意的手段真的不高明。
宁婉兮缓缓地、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笑容第一次从男人脸上慢慢消失，露出他严肃、苛刻的真面目。
他不疾不徐地回应：“你知道，我们有的是办法。坐在这里，和你商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
宁婉兮看着面前的男人，发现他的双手放在桌上紧紧交握，面部的表情严肃而僵硬，又转而去看郭晓婷，她挺直了腰杆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睛，脸上写满了怨气，一动不动。
“要我答应，必须先给我一个理由。”宁婉兮说，眼睛紧紧地盯着对方。
男人的态度有了一丝动摇，但被他很好地掩饰过去。
“这是上面的指示，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他的口气缓和下来，想要采取好言劝说的策略，“婉兮，你想想，参加综艺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刷脸、被人记住，对不对？第一期你的表现一骑绝尘，后面几期我们也会尽量给你多加镜头，塑造一个阔别五年、王者归来的荧幕形象。你的外形、你的演技，在我们的节目里淋漓尽致，接下来会有很多通告蜂拥而至，这一趟已经很值了，你说呢？”
“可是进入盛典，获得最高荣誉，更加能够证明我的实力。”
“哎呀，这不过是一档真人秀综艺，谁会认真把这种娱乐性质的节目名次当真？所有人都是抱着各自的目的而来，闯入盛典、夺冠这些不过走个程序罢了。凭你的能力，去哪个节目不是火？何必在我们这儿浪费时间？”
对我而言，进盛典非常重要。
宁婉兮心里想着，面上不动声色。因为面前的男人急了，后面两句话直接暴露了他的心里话。
她微微一笑，反客为主：“那您说说，做综艺是为了什么？”
男人一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宁婉兮替他答了：“收视率、口碑，出圈、得奖。”女人脸上的笑容变得从容，“除了得奖之外，我都能帮你们实现，不夸张。”
这话换做任何其他人（包括毕才彩）来说都会让人觉得是在说梦话，唯独从宁婉兮口中说出可信度大增。
男人沉默了。
宁婉兮把目光转向了郭晓婷：“婷婷知道，我言出必行。”
郭晓婷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侧头看向身边的男人，恰逢男人也转头瞄了她一眼。女孩一整张脸的不甘愿，目光中还透着希望和恳求。
“我当然相信你说的，但这是资本的社会，你懂的。”男人没有松口，或者说不敢松口。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么……
“我知道您的难处，您现在被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一句话，就卸下了男人紧绷的弦。
“我不为难你。”宁婉兮说着，看了郭晓婷一眼，女孩冲她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要我今天答应你这个事情，我也很为难。《在片场》对我很重要，它决定了我能不能继续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
小小的房间内，沉默如病毒般蔓延。
凝固的空气，让秒针走得特别的艰难。
仿佛过了很久，宁婉兮终于开口说：“我有个提议，不如听听。”
男人和郭晓婷都往前挪了挪身体，宁婉兮嘴角噙笑，继续道：“您刚才说，下一轮会给我最好的资源，我需要时间去衡量这笔买卖对于我来说是赢是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男人也不傻：“你想等下一轮结束后再回复我们？”
宁婉兮眨了眨眼睛，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这……我很难办。”
看来今天是被下了绝对的命令。
“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们肯定也准备了其他办法，对不对？”
男人表情一滞，看着宁婉兮的眼神中带着怀疑和不解。
宁婉兮却笑得笃定，仿佛她才是主持这场对话的主人。
“你就回去说我们谈崩了呗，下一步对策怎么走，我必须要提醒你，任何‘放爆’手段对我都没用。你知道的，《未来密码》和《永不寂寞的电梯》，哦，还有《古堡奇案》，没有人会想到这三部片子能有现在的成绩。当然你们可以选择把我一剪梅，但除非连短片都剪掉，不然我自有办法创造热度。”
她一边说，一边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翘起一条腿来，目含笑意地看着对方。
“再况且，热搜榜又不是综艺榜，我身上的料可多了去了，即使没有这个节目，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没有热度。到时候，我的热度和你们《在片场》半毛钱关系都不会有，你觉得还会有谁来care你们节目吗？”
男人的面色一黑。
宁婉兮的语气转而柔和：“我们都是想把这个节目做好，想让这个节目火，你看，我们目标是一样的。你们给够我足够的资源和时长，我能保证第三轮展映和抢位赛选人那两期能让节目达到新的高度，不止是热度，还有口碑。而我也能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这是一个双赢的局。其他的，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管。”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男人思忖了一会，只道：“我了解了。”便先出了门。
郭晓婷没有立马跟出去，她走到婉兮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说：“我会帮你的。”然后才小跑出门。
待两人都走后，宁婉兮虚脱地往椅背上一靠。
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
好在这其中关系复杂，能有撬得动的地方，不然她今儿就得折在这儿，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暂时用拖延法拖住了节目组。但之后的路不会那么好走。
她的那个提议看似强势，其实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
天意的心意已决，节目组是没办法违抗最大的金主的。虽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但宁婉兮不觉得节目组就会按自己的想法去做。
方才对男人说的话并不完全是虚张声势，她确实有很多办法可以博取热度，但她并不愿意那么做。因为这次回来的目的是“用演技打所有黑子的脸”，还用哗众取宠的方式炒热度只会顺了黑子们的意，让他们更加高兴。
要搞垮《在片场》也非什么难事，只是她不能那么做，因为合木的资源是她想要的，柴军豪给她出了那么一道题，她无论如何也要交出满意的答卷。这个老男人虽然行事作风和老狐狸似的，但宁婉兮知道在经营艺人这方面，他是认真且专业的。
组团赛一共三轮，三轮过后就是抢位赛的选人。十位导演会选择各自心仪的演员组成一个团队，共同战斗到最后。也就是说，抢位赛是固定团队间的比拼。演员们想要留在节目里就需要加入一名导演的团队，不幸未被任何一名导演选中的演员就不得不结束他的节目之旅。
如果宁婉兮要进入抢位赛，她就必须找到一位导演，说服他让自己加入他的团队。而节目组无法说服宁婉兮本人，肯定也会从导演下手。那就得看看这些个导演会被谁说服了。
想到这儿，宁婉兮开始头痛了。
事儿是那么个事儿，但以一人之力对抗一个团队着实是有些力不从心。
柴军豪这只老狐狸不会一开始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吧？现在不会在办公室一个人偷着乐吧？
这该死的家伙，要不是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宁婉兮恨不得马上搞垮他的公司！
本就不长的休息时间在心力交瘁的试探和谈判中一晃而过。
再次回到演播厅的宁婉兮心事重重，刚才和她针锋对麦芒的男人回到了拍摄团队的后排，抱胸看着节目的录制，脸上还是他那招牌笑容，读不出其中的意思。
宁婉兮甩甩头，她知道，战斗已经开始了。
第三轮的比赛规则与前两轮不同，将会采取同一部戏两两pk的形式。十位导演和十位金牌演员会依照排名顺序依次选择短片，导演和金牌演员的选择不会公开给对方，只有在双方所有人都选定之后，才会公布结果。
《永不寂寞的电梯》的金牌演员毫无疑问是许一平的，所以这回宁婉兮只能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别人挑选。合木的演员中，除了许一平外，还有高又晴也拿到了金牌演员，这让宁婉兮很欣慰，这两个人进抢位赛应该是稳了。秦研的实力一直很被人看好，马许倩这两轮都在陈广的团队发挥稳定，她们俩应该也没问题。现在比较悬乎的就是欧阳翔宇和王博这对活宝兄弟了。
等导演和金牌演员选择完毕，结果公布时，现场一片哗然。
房思源、毕才彩pk文明、童雨泽：《疾风》
“天意一哥一姐的对打，精彩了！”
“还是房导文导同门对决，可太精彩了！”
此时的宁婉兮还想不到自己也将被卷进这漩涡的中心，直到文明在台上，拿着麦，笑眯眯地看向自己，并叫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内心如那片名一样，疾风刮过，猝不及防。
房思源、毕才彩、童雨泽，随便一个拉出来都能成为漩涡中心，一下子来三个，这不铁铁地怕她宁婉兮火，来摁压她的呗？
文明怎么就会选到她了？
以至于文明亲切地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宁婉兮狐疑地反问了句：“文导认真的吗？”
原本以为能再次与自己合作宁婉兮会很高兴的文明被女孩这反应给整懵了：“不喜欢《疾风》？”
这位好好先生怕不是被节目组甜言蜜语给哄骗了才着了他们的套。
“我看过《疾风》的本子，特别刺激，女主角的人选我第一反应就是你。”文明真诚坦白，“不过，这场仗有些难，对手是那家伙。”
“那家伙不是文导自己选的嘛。”宁婉兮无情戳穿了他，文明上一轮展映成绩排在房思源后面，他选择片子的时候是知道房思源的选择的。还故意选同一个片子就是想要和人一决高下呗。这个男人心里一直有股气儿，没看错他。
文明嘻嘻笑了笑，冲她做了个必胜的手势。
罢了，宁婉兮想着，虽说对手太强大、队友是敌人，她现在面临一个非常不利的局面，但不都说“绝处逢生”吗？回头想想，文明和童雨泽，这不是节目组给到她最好的资源？甚至因为是天意的演员，连时长都替她保证了。
宁婉兮不禁冷笑了声。
天意会为他们的这个决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