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榆林街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它处在四个街区的主干道上，沿街小店是吃穿住行样样皆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夕阳西下时，金色的暮光沐浴着整条街道，两旁参天的榆树，仿若是这条街的守卫兵，庇佑着这一派祥和之气。
在人流之中，却能看到一个不太和谐的身影，他戴着鸭舌帽，一身黑衣黑裤，鼻梁上还架着墨镜，大大的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让此人如同某动画中的小黑人一样，可疑极了。
他鬼鬼祟祟地从一棵树挪到另一棵树，似乎是在跟踪谁，这份专注甚至让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已经成为路上行人眼中的风景，不少带着小孩的家长直接捂住小孩的眼睛绕道逃也似的跑开了。
小黑人跟着跟踪目标，一路穿过榆林街，拐进一条小道，然后停在了一辆白色私家车后面。
他单指拉下自己的墨镜，从后面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马路对角。
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是一个建在居民区中的幼儿园，但这个街角不是正门，而是幼儿园的室外游乐区，小沙堆、滑滑梯、跷跷板、小木马等等儿童设施错落在空地上，因为是放学时候，所以小朋友并不多，只有寥寥两三个在沙堆里堆沙子玩。
在园子外面，有一个穿着t恤裤衩的邋遢男人正隔着铁栅栏朝里望。他望得十分专注，以至于小黑人视野中的景象仿若是一副静止画面，若不是那风吹动树叶摇晃，小黑人甚至会怀疑自己的时间是不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他迅速举起手机，刻下了这一幅静止画面，飞快舞动手指，编了一条讯息，发送。
很快回复就来了。
“继续。”
不到五分钟，一批接小孩回家的队伍从路对面走来，人一多，那个男人做贼似的匆匆走开，小黑人赶紧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这回，男人直接走进地铁站，上了地铁，坐了五站路，在明湖公园这一站下车，从三号口出去，进入明湖大道。
又来？
没错，这是小黑人跟踪三天来看到男人第二次踏入明湖大道，接下来一如小黑人所想，男人果然转进了路旁那家气派的明湖酒楼。
这是一家装修古朴韵味十足的两层楼饭店，门沿上那大大的牌匾据说还是清朝时期一位大官所书，加重了它浓浓的历史老店气息。
这明湖酒楼地理位置绝佳、建筑气派、装修讲究，那菜的价格自然也十分可观，可不是小黑人那点微薄工资能吃得起的，于是他只能乖乖守在门口，顺便去隔壁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包子，就地啃了起来。
这么大的酒楼一个人消费，先不说钱的问题，这男人也是勇气可嘉啊。
瞧着进进出出的哪个不是拖家带口成群结队的，那里面的小圆桌至少得坐四个人！
一个人可得多尴尬。
小黑人一边想着，一边啃着包子。
啃包子的间隙，他又举起手机，对着那酒楼拍了张照，给发了出去。
这次没有收到回信。
又过了半小时，男人从酒楼出来，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他走进地铁站，搭上了回家的地铁。
小黑人看着他走进自家的门，今天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了。
当晚，宁婉兮洗漱完毕后，敷上面膜，穿着她宽松的睡莲睡衣，往沙发上一躺，托着pad，发现有一条新消息。
她涂满了精华液的手指捏了张纸巾，简单擦了两下，然后轻轻点开那条消息。
那么快就来回复了？真不愧是他。
pad画面上呈现的是一个人的简历。
——
姓名：于端
性别：男
出生年月：1986/3/13
教育背景：
2004/09-2008/07中央电影学院广播电视编导专业
2001/09-2004/07和光市第二中学高中部
工作经验：
2011/06-至今于端工作室编导
2008/08-2011/04甄好传媒有限公司编导助理→编导
2007/07-2008/07和光电视台新闻部实习
代表作：
《脱口秀大赛》第一二季总导演
《户外辩论赛》第一季总导演
《奔跑吧，秀人》第一二季总导演
私生活：
2009年10月，与大学时期的恋人俞晓桦结婚。
2016年7月，两人的女儿于锦瑾出生。
2019年12月，传出于端携《脱口秀大赛》女嘉宾进出酒店，疑似外遇。婚姻关系紧张。
2020年1月，于端发微博澄清绯闻，称家庭关系和睦，粉丝安心，网友勿念。
2020年一整年，于端事业上升期，期间多次传出出轨、酒驾、斗殴等负面消息，但都以证据不足，没有处理。
2020年底，于端与俞晓桦协议离婚，女儿于锦瑾归俞晓桦抚养。
——
宁婉兮浏览了一遍简历后，又翻出这三天林旭给她陆陆续续发来的照片和跟踪报告。
她抿唇笑了起来，拿起手机给林旭编了条消息，约好碰头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心满意足地打开糖果消消乐，快乐刷起。
翌日午后，太阳火辣辣地烧烤着这个城市，蝉鸣声持续不断，空气中都蕴结着被蒸发的水汽。
阳子湖畔一处风景极好的咖啡馆内，宁婉兮倚窗而作，目光投向窗外那片广阔的湖水。
心情极好。
林旭穿着一看就超热的长袖衬衫，拎着公文包，和所有苦逼的社畜一样满头大汗地走进店内，稍稍扫视下就看到了窗边独自坐着的宁婉兮。
“对不起，来晚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柴总。”林旭在宁婉兮对面坐下，把公文包靠在了落地窗边。
宁婉兮悠悠地落了他一眼：“柴总说什么了？”
林旭嘻嘻笑道：“没事，就问候下你，最近在干什么。”
“你怎么说的？”
“啊？我说你在发愁下一份通告。”
“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很满意地笑了。”林旭话到一半，突然止住。
宁婉兮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紧紧地锁住他的双眼，问：“没有其他了？”
“啊……嗯，没有了。”林旭吞吞吐吐，下意识躲开了宁婉兮的目光。
“行，我们说正事吧。”宁婉兮拿出pad，放到桌上，“你简单做一下总结汇报。”
“哦，好的。”林旭的模样像极了大学里被叫上台发表的大学生，既紧张又带着一丢丢的兴奋。
宁婉兮正等着人说话呢，却看到林旭从他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不疾不徐地启动系统，然后打开了一个ppt演示文稿，把屏幕转向宁婉兮。
这小子居然为了这事还整了个ppt？
宁婉兮不由期待起来。
“我理出了三天来他的行动轨迹。”
ppt翻到下一页，上面用时间轴详细标出了什么时间于端在哪里做了什么。
“除了工作室、电视台等工作场所外，他每天白天休息时间都会去榆林幼儿园，奇怪的是，他就在外面看，也不进去，站了五分钟左右就走了。”
ppt画面上展示的是林旭偷拍的于端在幼儿园铁栏外面驻足观望的画面。
“第二天和第三天的晚上，他都去了这家明湖酒楼。”
“明湖公园旁边那家？”宁婉兮确认道。
“对，号称百年老店的那家明湖酒楼。他在里面呆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出来了。”
“他一个人？”
“是的，进去和出来都是一个人。”
“进去和出来？你没有进店里？”宁婉兮问道。
林旭心慌了下，解释道：“姐……”
“嗯？”宁婉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宁大小姐……那地方哪是我一个打工人能负担得起的啊。”
宁婉兮拿干净的小勺子轻敲了下他的脑袋：“你傻啊，不会和店员说找人，然后里面逛一圈吗？”
林旭哑口无言，这一招是他没想到的。即使想到，他大概也不愿意去做，太尴尬了。他又不是职业侦探！
“然后呢？”宁婉兮督促他往下说。
“就这两个地方比较可疑吧。哦，还有，前天吧，他从明湖酒楼出来之后还去隔壁的商场逛了一圈。你知道他去了几楼吗？”
宁婉兮瞥了他一眼，用疑问的语调却很自信地说道：“9楼，儿童用品专区？”
林旭立马惊叫出声：“哇！你怎么知道？”
宁婉兮没搭话，用眼神催他继续说下去。
“他一路坐扶梯慢慢绕上9楼，先在童装去逛了一圈，我隐约听到他问导购，六岁大的女孩穿什么尺寸的。买给他女儿的？可为啥不直接带她女儿来买呢？”
“你见过他女儿？”
林旭摇摇头：“他这几天私下里都是一个人，既没见过他的妻子，也没见过他的女儿，大前天晚上是和两个男性朋友一起吃饭的，还续了一滩，一直到半夜一点才回去。”
宁婉兮看着林旭：“你跟他到半夜一点？”
“是啊，困死我了，在外头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林旭埋怨道。
宁婉兮笑道：“送你的花露水没用？”
“我忘家里了。就这几天跟下来的感觉，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人住。哪个有家庭的男人会连着三天都在外面吃饭啊。”
宁婉兮点头应道：“没错，他离婚了。”
“啊？”林旭被这个突然的信息惊了下。
宁婉兮手指点了几下pad屏幕，调出了她昨晚上收到的于端的简历，摆到林旭面前。
“他的前妻是他大学同学，两个人刚毕业就结婚了，后来生下一个女儿，你的推测应该没错。他逛童装区八成是想给女儿买衣服。你看这儿。”宁婉兮的手指点在了简历上于锦瑾出生的年份，“他女儿是2016年出生的，刚满六岁。”
“哇塞，这东西你哪儿搞来的啊？”林旭瞪大眼睛，新鲜感十足地看着pad上满满当当的个人档案，几乎把于端至今为止的人生大事件都概括了一遍。这是一般人能搞到的东西吗？
宁婉兮勾了勾唇角，得意道：“认识个朋友。”
“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古堡里你让我收的u盘里的档案也都是他的杰作？”
宁婉兮点了点头，没有把这个话题拓展开去。
“接下来几天你帮我去打听下，这个幼儿园里是不是有个叫做于锦瑾的女孩。还有，如果于端再去明湖酒楼，搞清楚他是去干什么的。下次录制是两周后，刻不容缓。”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林旭终于问出了憋在心中三天的疑问。
他鬼鬼祟祟地干着跟踪的活时就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个事情。
宁婉兮想要搞定于端，这个事情他能明白，但看今天柴总那态度，对于端肯定是下了死命令了，宁婉兮到底要怎么搞？
等等，难不成她要绑架于端的女儿？然后以此逼迫于端妥协，为她修改剧本？
这念头一冒出来，林旭的脊梁骨忽的一凉。
其他人不好说，但宁婉兮这个女人……指不定真能干出这事儿来！
谁让她有钱，有钱就能摆平一切，电视里不都那么拍的吗？
再等等……那么我现在在做的事情……是帮凶？！
卧槽了，这女人不会是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吧？
林旭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心慌得一匹。
想想看，至今为止，跟踪的是他林旭，调档案的是其他人，她宁婉兮只是在一旁坐享其成，万一东窗事发，所有的证据都牵扯不到宁婉兮身上，而实打实干活的林旭是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对象！
卧槽卧槽卧槽！
越往下想越可怕，林旭的慌乱已经掩藏不住了，他甚至想马上就逃离这儿，离这个女人越远越好！
“喂！”宁婉兮的纤纤玉手在林旭面前晃了晃，“你不会是在想些可怕的事情吧？”
被说中心事的林旭手一滑，手中的小勺与桌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勺子上的咖啡也溅到了他的袖口。
他局促地想拿纸巾，面前恰到好处地递来一张洁白的湿巾纸。
林旭接过湿巾纸，道完“谢谢”后，更局促了。
突然，宁婉兮爆发出了一串清脆的笑声。
她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安慰林旭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干违法的事情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怎么那么可爱？”
林旭给整了个大红脸，头都抬不起来。
“你玩游戏吧？”宁婉兮忽然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林旭诚实回答：“玩，王者农药……”
“要驾驭一个英雄，肯定得先了解他的技能对不对？”
说到这里，林旭有太多感触，毕竟那个游戏陪伴他度过了大学四年的时光，他至今都记得那些和室友夜夜开黑的日子。从亚瑟到夏侯惇，从后羿到小乔，当初可没少研究过这些人物和技能。
这么一想，确实啊，上手一个英雄的第一件事就是记住他的技能，和一些基础的配合技，有些更为狂热的粉丝甚至对这些技能的出处都如数家珍。
但现实毕竟不是游戏，这于端也没有技能啊。
了解他的私生活又能怎么驾驭他呢？
看着林旭又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宁婉兮叹了口气，收起pad，用更浅显易懂的话语解释道：“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就知道怎么差使他。”
林旭半知半解地“哦”了声。
“你怎么确定他的软肋就在他女儿身上？”林旭又问。
宁婉兮的笑容非常自信：“我猜的，女人的直觉。”
林旭无言以对。
他从未想过入职经纪公司三个多月后，竟然干起了侦探助理的工作。
娱乐圈的世界真的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