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七幕 你的神是一位少女（四）
鹰——
在某处盘旋。
仿佛永远不会落地。
胡伊醒过来的时候，李泽渊一直站在那里。
好像是李泽渊醒来的比较早一些，他将白色的床单盖到了胡伊父母的身上，就一直站在那里，胡伊起身，将手中的铁片放在了白色的床单上——那是她最为珍视的东西，但是现在，似乎已经变得一文不值，失去了存在意义的东西，留存在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无聊的家伙，从小到大喜欢和大众格格不入的东西，但是即使这样，也并不代表着那些人类原本拥有的感情就可以随意的丢弃。
“胡伊……我……”
“你全都看见了么……这下子你满意了么？”
胡伊头也不回的这样说着，她一边笑着一边在等待李泽渊的责骂，因为这一切是多么的讽刺，所以要笑，即使悲伤，即使悔恨，即使滑稽，也只能笑了。但是后者却只是一脸难受的点了点头。
“……抱歉，虽然我清楚你的不幸，但是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的话，没错，一个人只能够自己了解自己的痛苦，别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去了解，也没有权力去评论。
“因为出生在幸福的家庭、幸福的成长，所以，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伊要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李泽渊的人格了，在她看来，这个李泽渊实在是有些烂好人过头，但是对于胡伊来说，在目睹了自己的人生后，现在任何安慰的话都只是谎言。虽然胡伊讨厌别人的同情，但是也知道拒绝别人同情的代价，而最后那种代价会变成另一种方法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只是李泽渊没有那种讨人厌的感觉罢了。
“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还不赶快闭嘴……”
“可是这种话也必须说出来才对吧，伤不是要你去忍耐的东西，痛是要说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但是一个人如果什么感情都不剩下的话——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如果你打算轻视自己的生命，那绝对是错误的……无论再怎么正当、再怎么了不起，选择死亡都是愚昧的。不管有多没出息、有多错误，我们大抵必须为了纠正那些错误而活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接受自己的所作所为导致的结果。”
在月光的照耀下，少年这么说着。
比起任何事情，自己都是最重要的。
即使欺骗别人也要守护的，就是胡伊自己的命。
不虚假，不带有任何的修饰，最为真实的本性。
如果认为连守护自己都是丑陋的话，那一定是因为自己软弱的缘故。
“如果一个人起不来的话，要我拉你一把吗？”
李泽渊朝蹲在地上的胡伊说道。
“不……让我安静一下……拜托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事情的，难道说三年前的时候，那个在大雪天打着黑色雨伞的人是你么？”
在警察局的大厅，孙樵和李泽渊坐在金属制成的椅子上，大厅里面有一股怪味儿，好像是某种清洗地板用的化学试剂，李泽渊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那股味道很刺鼻。
面对孙樵的问题，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这样啊……也许夏岚和你是有什么默契的……李泽渊，你是好人，千万别在这个世界上丢掉了自己的本性啊。我的人生已经废了，但是绝对不能让她的人生也跟着我一起废掉。”
这个时候，从二楼的楼梯突然走下一个女人，孙樵见状，立马立正敬礼。
“局长好。”
“李佳琪总管……”
来者正是沧海市代行者分部的总管，此时的她看起来面容有些憔悴，应该是刚才受到来什么伤害，只是强撑着身体移动。
“孙樵，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现在我要和你旁边的男孩说话，请给我一点空间。”
“知道了，我马上离开。”
孙樵离开后，李佳琪便马上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李泽渊上前一步扶住，将她带到大厅的长椅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国土炼成阵开始了……范围内所有的奥术师都受到了冲击，陷入昏迷……可恶，这究竟是谁干的？李泽渊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知道——”
回头一看，是胡伊，看来她心情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是一个叫做李晓凤的奥术师，她在新区人民广场附近建立了一个灭生咒的结界，同时在那里施展国土炼成阵，孙夏岚被抓了，吴晔姐先行赶往那里……如果不马上阻止她的话，十亿人会因此而丧命。”
“李晓凤……该来的还是来了……为什么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李泽渊，麻烦给我去办公室拿一份新区的地图来，分部所有的奥术师都昏迷不醒，现在只能靠我们三个了。”
三个人开始讨论进攻李晓凤结界的计划，计划十分的单纯。
首先要确认这个结界的中心区域在人民广场附近的什么位置，因此三个人分头行动，用小灵通联系，发现后第一时间汇报。找到位置后优先确认孙夏岚和吴晔的状况，因为发现李晓凤位置也就意味着自己暴露在敌人之下，所以这个人负责当做诱饵。
紧接着，剩下两个人中其中一个人负责悄悄绕过李晓凤的视野，营救孙夏岚和搜寻吴晔。
“但是，到头来说还不是一样会被发现吗？”胡伊有些担忧的问道。
“嗯……所以第三个人负责支援另外两个人，此外，如果有机会，找出阻止国土炼成阵的方法。”
“等一下，这个地方是什么建筑？”
“地图上的空缺区域么……那里好像是一个工厂，两年前因为改革的问题停办了，后来好像是因为开发商和当地居民的矛盾问题一直没有被拆除……你的意思是，李晓凤有可能将结界设立在这里么？”
“因为这个地方可以辐射到周围的三个小区，灭生咒的效果是将活人变成施术者的使徒对吧，如果是这个位置的话，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而且这里不到几百米就是人民广场。”
“嗯……这么一听的确很有道理。那么我们就把侦查中心放在工厂周边半径一公里的地区吧，可恶……其他城市的分部也联系不上，他们估计还被蒙在鼓里吧……异端审判局的人员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醒着的。”李佳琪捂着头说道，拿出小灵通给异端审判局的人发短信，看来是还没有从刚才的冲击中醒过来，炼成阵正在吸收结界范围内所有奥术师的奥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李佳琪一行人的力量只会越来越弱。
来到街道上，仍旧没有人意识到危险正在逼近，人们依旧行色匆匆，毕竟要杀死普通人，只有在炼成阵准备完成后，对奥术师造成影响在一开始就已经存在了。三人乘坐公交车来到人民广场，这里已经看不到一个人，有很强的心理暗示在告诉三人不要向前。
这应该是李晓凤布下的防御结界，和吴晔在烂尾楼布下的是同一种类型。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十点钟，在人民广场再次确认方针之后，他们开始有所行动。
李佳琪的评级是a，李泽渊是e+，而胡伊半吊子的能力顶多e级，战斗力实在是太弱了，沧海市所有的代行者陷入昏迷，同时又与外界分部失去了联系，现在只能靠自己。首先是武器方面，除了奥术之外可以使用的——首先枪是不可能，胡伊一个人从警察局后面的仓库里面偷偷拿了一根钢筋，至少被李晓凤发现的时候，武器是越多越好。
“怎么样？其他分部有联系上么？”李泽渊问。
“不行……一直打不通，应该也是受到国土炼成阵的影响吧，我们的不作为行为导致了今天的后果。不过这些是后话了，大约十点半的时候，我们在工厂汇合，因为那里是最有可能是灭生咒中型的地带……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能够吸引李晓凤的注意力。”
“有个问题……李晓凤是你的大学同学么？”
“那又怎么样？现在她是盘古议会的敌人了，我才不会像吴晔那样多愁善感，有机会我一定会解决她。”
说是解决——这种片面的说词已经听过太多次了，人们在进行一件事情之前总会习惯性的夸下海口。在进行完习惯性的战略谈话后，李佳琪先行从广场离开，胡伊和李泽渊也马上会开始行动。
“……嘁，虽然这种事情我也应该麻木了，但是你，李泽渊，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难道是为了孙夏岚吗？”对于胡伊的疑问，李泽渊只是一脸困惑的表情，没有回答，“搞不好可是会死的，你难道一点也不怕吗？对方可是强大的奥术师。”
“怎么可能不怕，害怕是人的正常反应，而且我本来也就不擅长扮演这样的角色。”
李泽渊闭上眼睛，那种宁静的说话方式，就好像是在中堂给人讲课的讲师。
“对了，好像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过吧，我叫做胡伊……古月胡，伊人的伊。”
“李泽渊。”胡伊早就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了，在情人节的时候第一次孙夏岚带着她认识的少年，被胡伊误以为是孙夏岚男朋友的少年；在吴晔家中吃年夜饭却很少发言的少年。“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只是叫做李泽渊而已。”
“李泽渊……‘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吗？”
“不知道，也许我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么多。”
然后，胡伊将一把钥匙递给了李泽渊。
那是对她来说，已经没有用的，孙夏岚家的钥匙，那把锁还是自己亲手换的，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是……”
“孙夏岚家的钥匙，她家的大门我帮忙换过，如果有机会，拿给她吧。因为孙夏岚的人生，必须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守护。而且，我希望你不被任何事情给妨碍，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胡伊努力露出笑容，但不知道是不是顺利的笑了出来。
“事情结束后，我们还是不要再碰面比较好，也别想着寻找对方。毕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
“为什么？”李泽渊话说到一半，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就是这样，我算不上认识你，所以也没有必要在意我。所以彼此约定不要再见面比较好。”
然后，胡伊迈出一步，李泽渊什么也没有说的望着她离开，她一边奔跑，一边挥手说再见。
在这世界上，一个人身边，有一个关心他的人就足够了，两颗炽热的心脏，只是多余的，只会引火上身，自己虽然很想将孙夏岚当做最重要的朋友……但是，在已经有李泽渊的情况下，自己只是多余的。
失去的东西，其实从来都未曾属于你，所以大可不必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