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六幕 沉默的阶梯（十）
1998年2月18日pm8:21，沧海市，新区，烂尾楼。
“阿嚏——同理心……”
“什么？”
“阿嚏——同理心，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东西，它的基本意思是说，一个人要想真正了解别人，就要学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来看问题，也就是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经常提到的设身处地、将心比心的做法。心理学家发现，无论在人际交往中发现什么问题，只要你坚持设身处地、将心比心，尽量了解并重视他人的想法，就比较容易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烂尾楼唯一一个可以住人的房间里面，李泽渊给卧床不起的吴晔递上一杯热咖啡，说是咖啡，其实就是脱脂可可粉、蔗糖、谷物还有牛奶之类的东西夹杂在一起，加上一些热水就可以喝的东西了。
高乐高，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 刚刚经历了长年内战的西班牙正处于经济困窘阶段，战争所带来的物质匮乏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为了解决这一问题，两个西班牙人研究出的东西。吴晔因为有着在英国生活的一段经历，对咖啡和烟这类东西有着独特的兴趣爱好，要说人类是爱犯贱的动物，那可是一点也没有错，明明知道伤身体的东西，却还要去尝试，这就是人类。
“我举个例子来说，假如在你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而这种事情又恰好以类似的方式发生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你和这个人之间就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纽带，你们会产生同情、伤感甚至想要去帮助对方的心理。”
“这我大概能略知一二，但是为什么突然会说起这个事情？”
“你知道的，一个人住总是会很无聊，想要找人说说话，但是一旦话说多之后，又会对说话产生厌倦，之后自然而然又将自己给孤立起来了。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啊——阿嚏——”
吴晔冷不丁又打了一个喷嚏。
这几天的时间里面都一直是李泽渊在照顾吴晔。关于吴晔对李泽渊的评价，虽然说这个家伙是一名初学奥术师，但是能够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赋就可以学成现在的模样已经很不错了，更重要的一点还是，后天学习成为奥术师的人类本来就很少，像李泽渊这种拥有极其强悍的适应力的人也就更少了。当然这一点李泽渊本人并不清楚，在吴晔解开关于他身上的谜团之前，她不可能说出这一事实，目前为止，李泽渊一直给人一种好学生的印象，就是那种只要仍在人海中就会消失不见的普通人。
关于自己和他说自己过往经历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心血来潮，她知道李泽渊和孙夏岚之间有着朦胧的感情，但是也不太愿意去打破它，自己只需要做一个教授奥术的老师即可。毕竟这是自己的工作，也是身为代行者的职责。
“——吴晔姐，你是不是该少抽点烟了，随随便便得个小病就把你累成这样，再这样下去身体可是会吃不消的。”
“少来——你也不是第一个劝我戒烟的人了，这种东西我自己乐意。”
对方没心没肺的回答，李泽渊也不打算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反正吴晔也是那种只要确定了目标，就不会有改变的打算的那种人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想问你个问题，你和孙夏岚，真的就没有打算有什么进一步的发展么？”
“你这转移话题的能力也太生疏了吧……我可是当代好青年，以学业和国家大事为重，恋爱什么的都是其次。虽然我也的确很喜欢孙夏岚啦，但是有一种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她的感觉，总而言之我也说不出来……”
“你这家伙啊，总是生活在幸福中却浑然不知。”吴晔回击，“孙夏岚曾经改过一次名字，这件事情你知道么？”
“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李泽渊开始意识到自己对于孙夏岚的了解实在是有些太少了。出于好奇他打算在这里再多待一会。
“孙夏岚以前有一个名字叫做何若雪……嘛，名字这种东西其实也就是代号而已，是人类为区分个体，给每个个体给定的特定名称符号，是通过语言文字信息区别人群个体差异的标志，本质上没有任何的意义。人名是在语言产生以后才出现的。各个民族对人的命名都有很多习惯。这种习惯受到历史、社会、民族等很多文化因素的制约，一个人的名字通常都有一定的含义。”
“所以说‘孙夏岚’和‘何若雪’之间又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孙夏岚不是沧海市的本地人，而是是天津人，这一点你肯定知道。‘若雪’的意思很直白，像雪花一样洁白，起这个名字的人估计其本人也没有什么文化常识，之光觉得好听，就这么叫了。而‘夏岚’就不同，岚的本意是山林中的雾气，你想想看，夏天会出现雾霭吗。”
“那么意思是？”
“虚无缥缈的存在，这就是夏岚的本意。孙夏岚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失落、没有悲伤、没有高兴、没有愤怒，这就是名曰孙夏岚的人类所具备的特性。”
“这就奇怪了，那么既然之前姓氏是何，为什么之后又改成了孙呢？姓氏在中国可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一般情况下都是继承父亲那边的姓氏……那改姓氏，也就是说家庭里面出了什么矛盾吗？”
“这个你就要去问孙夏岚本人了，我不清楚这些东西。”
“好吧，看来我问了也是白问。总而言之，你自己要注意一下身体，别的我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一会我打算去孙夏岚家里面蹭饭，就先走了。”
“嗯，你也是。”
李泽渊走到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触摸门把手，红木制成的斑驳大门就自己打开了，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李佳琪，沧海市分部的总管。李泽渊还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在那一件在整个奥术师界中引起巨大骚乱的事件后……
“……”
两个人只是四目相对，沉默不语。这倒是正常的反应，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实在是没有什么说得来的话题，生硬的打照面的话，也只会增加尴尬的气氛罢了，所以两个人心中都在无形之中达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默契。
“哎呀，难得你会来看我，让我猜猜，至少肯定不会是来探望病号的。”
“嗯……那么看来你只猜对了一半。”李泽渊走后，李佳琪关上门，一屁股坐在沙发前的竹椅上，有种反客为主的感觉，“我带来了一些感冒冲剂，虽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但是也总比没有的强，这些东西是我自己掏钱买的，没有用过一点公款。”
“你为什么要刻意去强调？反正就算你用了盘古议会的钱，那屁大点的钱也没人会追查，我也不会管你究竟在分部里面又搞什么名堂。”吴晔有一股不请自来的怨气，“那么异端审判局的人来过了，他们怎么处置你的？”
“说是六个月的视察时间，但是我也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我明明已经说了之前我们关于死灵协会国土炼成阵的猜测，但是那些家伙的脸上除了惊讶外，我看不到任何打算采取什么行动的苗头。关于上海分部被攻击的事情也只字未提，就好像在刻意回避什么。”
“这个事情我也不知道，毕竟上海分部被攻击的时候，我还在沧海市火车站等第二天的火车，等赶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四点钟了。那边的人对我的到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殊的举动，什么东西仍旧是照常……就好像死灵协会从来没有攻击过上海分部。”
“我有一个预感，吴晔，我感觉，有人在背后陷害我……我说不清楚那个人是谁……但是在上次死灵奥术师的事件中，有些事情实在是巧合的有些太过头了。至于国土炼成阵的事情，内阁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实在是不明白——还有，我好像看见李晓凤了。”
“李晓凤？”吴晔有些惊讶，“自从她去往西伯利亚假如死灵协会后，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了，你这个时候提她干什么？”
“没……只是在考虑这次的事情会不会和李晓凤有关。”
“别想这么多，你还是想一下怎么保住自己的位置吧，大人物的事情，自然有那些大人物的看法，我们小人物是没有生命决定权的，到最后一切都交给命运去安排好了。”
“我也只是抱怨一下，顺便给你通知下现在的局势，也没别的意思。另外有一件流传在大全营诸多代行者中的都市怪谈，说什么最近在大街上看到了很多双眼空洞的行人，和他们搭话也不理，只是空荡荡的在街道上行走或者兜圈子。在灵魂奥术师的事情之后，我手下的那些人总是爱讨论这些东西，说什么活死人归来了之类。”
“我对都市怪谈不感兴趣，李佳琪，你倒不如给我讲讲我啥时候才能出去好好的吃上一次火锅。最近我好像迷上了一个美食节目，上面介绍那些四川重庆火锅有多么好吃……”
“那种事情等你病好了以后再说，对了，介意我开一会收音机么，现在有我喜欢的音乐节目。”
“随你，想开自便。”
吴晔在自己的火锅梦想泡汤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翻过身将头埋在被窝里面，李佳琪刚刚打算伸手去触摸收音机的按钮，一不小心看到了摆在鞋柜上的照片……
1998年2月20日，沧海市，新区，烂尾楼。
——这是……我的资格证么？
“看起来气色不错啊。”
拿到了奥术师资格证的一瞬间，胡伊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是绝对没有错，那个小本子上面有着盘古议会的公章，还有一张红底的证件照，从这一刻起，她算是成为一个奥术师了吧。
在这一栋烂尾楼内，吴晔坐在办公桌上面翘着二郎腿喝咖啡，孙夏岚站在书柜那里负责打扫卫生，李泽渊站在胡伊身边和她一起看那张资格证上面的证件照，至于不知道为什么一时兴起来到这里的李佳琪则是在沙发上看书。
好和谐的画面啊——胡伊心想。
“吴晔……你这家伙啊。”李佳琪和上手中的花名册，然后转过身来伸了个懒腰，胡伊看了看那应该是记录沧海市的常住奥术师以及流动奥术师的册子，为什么要看这种东西其中的缘由不明，不过这应该不算是什么可疑的行为吧。
“怎么？又要发牢骚么？出门右转有家精神病院。”
“我不是说你——先是孙夏岚，后是李泽渊，再来就是胡伊，你究竟打算收多少个徒弟才甘心啊？这玩游戏么？帮胡伊搞到证件可是很费功夫的。”
“这是我的事情轮不着你瞎操心，好好看你名单，仔细找找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
“是么……还以为你会说什么痛哭流涕的话呢，真是失望。喂，小丫头，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么？”
“谢谢……”胡伊颤颤巍巍的回答，虽然知道这个人在自己的事情上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她却只能说出谢谢这两个词语，不过也不要紧，这两个词已经足够表现自己的感激之情了。
“唉——吴晔，你就给自己找麻烦吧，再多来几个人就可以凑成一个奥数辅导班了。”
“别一边玩俚语一边说风凉话，这事情可以孙夏岚拜托我的。”
听着两个代行者的谈话，孙夏岚只是仍旧继续打扫着书柜。
“喂，我说，难得的人这么齐，要不起一起吃个饭？”
冷不丁的，李泽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成功吸引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在一瞬间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将目光击中到房间中央的他身上。
“怎……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
“没，大家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种无厘头的想法。”孙夏岚说。
“临时想到的，喂，我们都已经好久没有正常的吃上一顿年夜饭了，虽然说现在是雨水，但是赶个场子也是可以的。”
“白痴，雨水是昨天，今天二十号。”
“咦？是这样吗？”
看着李泽渊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胡伊忍不住笑了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从一开始胡伊就觉得李泽渊这个人有缓和气氛的功能，但是也没有料到会以这种方式表现出来。见自己成为嘲笑对象后，李泽渊转身问起胡伊的意见。
“我无所谓，干脆听你们的好了。”胡伊的意见倒是很中肯。
“嗯……我也无所谓。”吴晔伸了个懒腰。
“我觉得可以。”李佳琪表态。
“我没问题，但是，你们要怎么个吃法？”孙夏岚回答，同时说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就孙夏岚本人所知，在场的五个人里面，只有她一个人会做菜。
“虽然想在这里吃，但是既然做菜的只有孙夏岚一个人的话，就只能出去吃了。”
“no！别小看我，虽然是代行者，但是下厨房的功夫还是有的。”
“李佳琪……你别把厨房弄成爆破现场……”吴晔毫不收敛的继续吐槽。
“嘁，孙夏岚，你吴晔姐小看我，来，我们今天非要做出一两道好菜来给大伙尝尝！”
于是乎，这么个吃饭的计划就草率的定了下来，胡伊对于年夜饭这种东西已经没有什么概念了，她只记得小的时候每到这个日子自己总会吃到饺子……
李泽渊负责出门买菜，孙夏岚和李佳琪下厨房，胡伊负责桌子椅子的拜访，至于吴晔……感冒人士就让她一边凉快好了。大约过了一个半个小时，饭菜终于准备完毕，李佳琪差点把吴晔的厨房弄了个底朝天，索性菜肴都是在孙夏岚的监督下完成的，所以没有任何的问题——东坡肉、长面、莴笋、骨头汤、臭菜鸡蛋、半锅馄饨、花生米外加五瓶北冰洋，能上的都上齐了，所有人在房间中央那堆错综复杂的电线腾出来的狭窄空间内就坐后，吴晔又抽了一根烟。
“来吧，这里的唯一一个男生。”她指的是李泽渊，“说些什么，这可是你擅长的。”
“咳咳——年年有余呗，好像也说不了什么，那么……祝李佳琪会总管早日找到男朋友？”
“唉——你这个小鬼头又乱说话，吴晔你的徒弟都和你一个德行。”
“什么德行？”
“就是你懂的，最毒妇人心的那种——”
胡伊在饭桌上表现得略显生疏，她只是在大家笑的时候陪着笑，哪怕内心很激动，现在也无法用言语来表现。
——奥术师的世界么……
也不知道上一次和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吃饭时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但是这种感觉失去久了之后反而会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没有多想，胡伊用开瓶器打开汽水，朝着肚子了猛地灌了一口。
短暂的幸福时光，还是牢牢把握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