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六幕 沉默的阶梯（九）
1998年2月18日pm6:57，天气阴，沧海市。
行走在大街上，街道在视野内异常的清晰，胡伊站在人民广场的的雕像下面已经快有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内，她一直盯着街对面的时针塔和循环播放广告的大银幕。广告的内容实在是有些过于枯燥无味了，基本上都是一些以循环播放某一段音乐或者一段朗朗上口的广告词，或者是一些令人大跌眼镜的画面来加深这些广告在观众心中的印象。
这是广告心理学里面一种最为直接的应用，就好比一个人每天都出现在你的眼前，和你打招呼，和你说话，久而久之这个人在你心目中的印象会变得越来越熟悉。想想看每天都出现在荧幕面前的广告，是不是也是同样的道理？
不过胡伊对这种东西丝毫不感兴趣，她仍旧穿着她那一件脏的发霉的大衣，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垃圾桶、同样的报刊亭、同样的黄昏，不同的是，没有那几个小混混了。现在自己正在缓缓等待自己命运的到来，这是不可避免的，胡伊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自己杀了人，哪怕是坏人，只要杀人那就是错的，法律才不会管你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自从向孙夏岚坦白自己的经历过后，她就没有再打算和她说一句话，理由很简单，那是因为在自己说出自己的人生经历后，她发现其实也就那样。自己的人生实在是太普通了，什么都没有留下，什么都没有得到，就是一具躯壳，现在想起来自己还是有些好笑，明明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转变对某件事的看法和心情，到头来发现自己还是这么幼稚。
广场附近的高楼大厦就好像是关押独眼巨人基克洛普斯的监狱，自己就被囚禁在这空旷的牢笼。眼前是一片日暮西垂的景色，以及一如往常令人心神不定的时钟，根据刚刚奏响的钟声次数判断，现在已经是六点钟了。
她仍旧穿着她那一件脏的发霉的大衣，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垃圾桶、同样的报刊亭、同样的黄昏，不同的是，那几个女校霸又出现了，同样向着胡伊走过来，然后默默朝着身边路过。
——头疼，我是出现幻觉了么，死人怎么可能会复活。
这个判断没有丝毫的问题，故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或者因为极度饥饿而出现了幻觉，如果真的是那几个女校霸，怎么可能不上来收拾一下胡伊呢？
离开孙夏岚的家已经有两天的时间了，胡伊有打算重新做流浪者的念头，但是因为没钱吃饭，所以就一直饿到现在，守在报刊亭旁边的目的也很明确：看看报纸上是否有了那几个小混混尸体的报告。由于这种过分的，作为人类最低限度的生活，各种疾病也开始出现了，如果自己能够使用灵体治疗类的奥术，说不定可以缓解一下，但是肚子饿却是另一个窘迫。
“……我这是在干什么呢。”
原本是不打算回到桃源街121号的，但是实在是饿不住了，胡伊发现自己还是很无耻的，从一个不认识的人那里索取，而自己能够给予的回报也极其的微小……拧动门把手，才意识到自己是有帮过孙夏岚换门锁的……
知道自己已经进不去房间的时候，胡伊开始在没有电灯的黑暗中冷得发抖。
而就在那一瞬间，世界仿佛明亮了……
“胡伊……你在这里干什么？”
穿着质朴衣服的孙夏岚拿着手电筒，一脸茫然的望着胡伊，仿佛她的出现根本就不足为奇。胡伊胡伊，你可是背着人命的杀人犯哦，趁现在干脆夺走对方的性命，将她的奥能占为己有岂不美哉，心里面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
“我……我想明白了，我选择听那个吴晔的话，我想进入奥术师的世界看一看。”
“什么嘛，原来是这种事情，那进来说话吧，我也好给吴晔打一个电话。”
也不知道哪一根神经错乱了，胡伊编造了一个连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的谎话，她深知自己马上就要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关联，现在所做的一切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填饱肚子，罪恶感越来越多了，这一刻开始，胡伊开始怨恨自己的特殊，怨恨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而现在，自己居然开始骗人了……
进入房间后，胡伊先是坐在熟悉而陌生的沙发上，看着孙夏岚给吴晔打完电话后，泡了两份方便面。空气中有着好大一股香辛料和食品添加剂的味道，胡伊已经悄悄地咽了几口口水，这小小的方便面现在哪能够满足她的胃口，现在估计来满汉全席她也不在话下。
“……”
电视机的电源按钮旁边有一个绿色的小灯一直在闪烁，胡伊就一直盯着小灯看，也不知道什么什么目的，就只是看着。有句话说人在紧张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做一些小动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来这句话准不是错的。
“热水袋的套子很好看。”
不知道怎么回事，胡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她说的热水袋指的是电视机旁边柜子上的热水袋，它外面包着一个小熊维尼的套子，颜色和这房间里面的阴暗着实有些不搭调。
“啊——那个啊，那个家伙送给我的，真是的，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这类的东西，但是都已经送了，就干脆将就着用吧，反正也没有外人关注这种东西。”
孙夏岚感觉很不满的说着，将泡好的方便面端到桌子前，然后顺势坐到胡伊身边，转过头来。
“好了，你有话要说吧。”
与说的话不同，孙夏岚的表情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就好像一个冰山女人表现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胡伊在这一瞬间并没有考虑要说什么样子的话，只是想要一个人来帮助自己。其实这就和富人看不上穷人一个道理，自己是落寞的没钱吃饭的穷人，对方是有钱吃饭的富人，自己会被冷漠的对待还算得上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成为奥术师。”
不过既然已经撒了谎，那就将这个谎言维持下去吧，虽然都说纸包不住火，但是能骗一时是一时。看到胡伊这么说以后，孙夏岚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举动，只是默默吃着泡面。
“没什么大不了的，成为奥术师后，除了那些特有的权力外，只要做的事情不被普通人发现，不触碰议会定下的法律即可。对了胡伊，你知道奥能的起源么？”
“起源？无厘头……我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接触过。”
世界上存在这超自然的现象，就是奥能的具现化。东方的创世神盘古和西方的创世神耶和华曾经统治世界，其力量化作奥能，东方奥能代表为投影、念力、死灵、使徒，西方奥能代表则为五大元素。拥有这种超自然能力的人类称自己为奥术师，并且组建了自己的组织。
死灵协会、盘古议会、奥术师协会——这些被称为“神秘组织”，并与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相提并论的三大协会，这三个协会是奥术师世界的三支不同的势力。
奥术师协会，奥能的起源来自创世神上帝耶和华，这是一个不问国籍、流派，由学习奥术的奥术师结成的自卫团体。他们管理、隐匿奥术，并将其发展作为使命；为了从威胁自身之物手中保护自身而持有武力；为了奥术的进一步发展，持有研究机构；为抑制奥术犯罪颁布了法律。
盘古议会，盘古议会是个巨大的组织，奥能来源于创世神盘古，势力范围包括了整个东亚以及东南亚地区，是一个拥有严密分工的组织。议会其下分有众多部门，有负责回收和管理召唤媒介的军机处；整理内部的司法机关、政治机关；教会下属异端审问教团，讨伐异端的精锐部队；以及虽然在教会麾下，但实际上是一个独立组织，集合代行者中所有最强人员的部门——代行者机关。
死灵协会，死灵协会是奥术师协会的分支，成员都是死灵奥术师。由于在当时死灵奥术的冷门，导致死灵奥术师人数过少，所以死灵奥术师组织了死灵协会，直至1935年，该协会共有12万奥术师。
除非力量强大的奥术师，在没有组织保护的前提下很容易成为其他奥术师的猎物，其奥能会被吸收，毕竟奥术师世界的条例中没有明令禁止奥术决斗的权限。
“奥术在德文中读作arkane，直译是阿尔坎，而阿尔坎在希伯来语中代表的意思是隐匿，或者神秘。这个世界充斥着许多人类无法解释的现象，因此出现了名为科学的东西，那么试问，在科学出现后，是不是所有的问题都得到解决了？不——奥术师的世界有着自己的自然法则，他们是这个社会上一个隐匿的群体，如果他们的存在被世人所知，你想想世界会受到多大的冲击，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变得一团糟。”
胡伊正在试图理解孙夏岚的话，她判断孙夏岚本人也对于这种东西称不上是了解，毕竟她刚才的那一大段长篇大论，着实像是从课本里面摘抄出来的段落。不过考虑到社会因素，她倒也还是能够理解为什么奥术师要刻意隐匿自己存在的事情了。
“这样的话，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不就可以了，任何奥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奥术师协会不允许那样。”
孙夏岚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说道。
“奥术师协会对于奥能的管理相当苛刻，他们凭借组织的力量将奥术视为绝对不可以公开的神秘。结果在社会上这种东西就渐渐淡薄了下去，在中世纪的时候，东西方都有出现过打压迷信牛鬼蛇神的活动，目的就是这个。当然，为了保证这一点，三大协会也做出了相应的戒律，举个例子来说，如果一名奥术师将一般人卷入了奥能事件中，就会对一般人进行强制性记忆清除奥术，对犯法的奥术师给予降级和严惩。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任何奥术师都会刻意的回避使用奥能。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也就是说，假如我进入了奥术师的世界，成为你们的一员，就必须加入三大协会中的一个安身立命么？”
“不加入也可以，不过加入的话可是在今后的道路上十分方便，又不是监狱进去了就出不来。虽然我没上过大学，但是吴晔说过，要学习的话先考一个有奥术师专业的大学比较好，中国有奥术师专业比较出名的组织性大学有北大、清华、港大、复旦四个学校，外国则是剑桥、牛津、海德堡大学和东京大学；而中立派的代表，就是卡米洛特学院。加入组织就和古代人考科举一样——嗯，类似的性质。”
胡伊听了听，似乎还是一知半解，对于一下子的知识冲击她应该没有时间去承受，眼下她想知道一些更为现实的问题。但是孙夏岚似乎仍旧打算滔滔不绝。
“奥术师的终极目标，是进入能够连通世界线的‘盘古大陆’或者‘阿瓦隆’，获得拥有无限奥能的盘古之力和耶和华之力。拥有这一股力量，其无所不能，能够穿梭在时间线的各处，掌握前世乃至未来的庞大知识体系。不过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毕竟人类史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奥术师做到，无论是1886年的诸神黄昏还是1940年的盘古之战，都以失败告终，由于仪式只能够举行一次的限制，因此盘古之力或者耶和华之力这个理论已经无法得到证实了。
现在的奥术师高层或者学者们专心投入新奥术和进入世界线的方法，每一个奥术师的最终目的，都是获得知识——有着这样信念的人，就是奥术师。奥术师只是社会上错综复仇的群体中其中一个罢了，只不过是因为这个群体从未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因此才显得这么不可思议。”
淡淡的说着这些东西的孙夏岚，露出前所未有的锐利眼神，黑色的瞳孔中就好像燃烧着火焰。
“不过啊，我反正是不太相信有人能够研究出那种方法，毕竟我们是一群尔虞我诈的家伙，因此奥术师们才会攀比家业的大小；毕竟为家业越大，越有能力去探寻世界线，但是因为总是会有妨碍的人出现，所以才会形成一个恶性循环，永无止境。”
与憎恶的语气相反，孙夏岚嘴角露出干笑。那是胡伊不曾理解的笑容，即便孙夏岚说的很尽兴，但是她还是打算向她问出自己最想要知道的问题。
“如果我加入盘古议会，会对会内奥术师有什么经济上的保障么？字面意义上的。”
“嗯……一般的话贫困奥术师都拥有奥术师低保，一个月八十块还是五十块来着，记不清楚了，申请的程序很复杂，不过你要是想要那个东西的话，吴晔可以帮你搞定，不过有一点，她可不会无偿帮助别人。”
“这样啊……”胡伊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要问下去的了，低保……听起来还不错，申请困难的话自己也不怕，反正有的是时间耗着。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孙夏岚说道，“今天晚上你还是别出去住了，外面又冷，我哥哥最近出差办事，你大可以留在这里。再加上从今以后，既然有了进入奥术师世界的打算，就从一个学员当起吧，吴晔会是你的老师。”
“你有个哥哥？”
“对啊……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么？”孙夏岚有些不解，胡伊望着她一脸疑惑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很想笑，这一动作让孙夏岚更加不解了。
“哈哈哈，没什么，只是有一点，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谁知道呢？”孙夏岚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理智，“大概是不想让我这种悲伤的孩子，又多出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