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五幕 崩塌的大厦（十一）
1998年2月6日pm6:49，沧海市，新区，人民广场
“啊啊啊啊啊啊——”
犹如行星在天穹的爆炸，黑气席卷大地，奥能响彻天际，三十名奥术师被强烈的冲击波击退了大概二三十米。李佳琪惊呆了，他从未见过一名奥术师的身上居然能够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一时间，平日里决策果断的她竟然也一时拿不出主意。
“李佳琪总管……”陈仁美抱着雕像旁边的路灯，她的身体已经完完全全悬在半空，就像台风来临的时刻人们抱住树干防止自己被吹飞。
“蠢货，先管好你自己。”李佳琪眯着眼睛，她的视野已经一片漆黑，“灵魂奥术师……这就是你的全部实力吗？还不够！还不够！我还没有得到满足！”
“报告！”一名奥术师使用手机通话，现场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任何人使用奥术进行通讯了，任何奥能都会在这一股黑气之下屈服，“南京分部和杭州分部有了回应，他们会派出代行者来支援我们，使用传送奥术的话十分钟就可以赶到沧海市。至于上海分部，那边目前还没有回应。”
“好，我们观察一下情况，喂，你们几个别离黑气太近！”
李佳琪下令，但是还是慢了几秒钟，原本没有实体的黑气，一瞬间仿佛拥有了某种力量，只见雾气变为一把又一把的利刃，朝着这些代行者飞散。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广场上没有任何障碍物这一条既是优势也是劣势。
“吾之名——李敢，挡我者，死！”
“我的名字是钱万林，给我让开！”
黑雾传出咆哮声，仿佛千万个人阿紫耳边呓语，又如同山谷中的回声，至于那黑雾中猩红色的两点光芒，则是恶魔的影子。
“全员！布阵，他要突围！”
代行者迅速执行了命令，他们摆出一个八卦的图案，同时释放某种绿色的奥能。风王结界，能够抵挡奥术的屏障，根据施术者奥能强弱从而决定结界防御力的强弱，原则上就是“人多力量大”的最好范本。但是这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在黑色骑士的突进下顿时土崩瓦解，仿佛纸老虎。
李佳琪看见了恶魔的模样——身披铠甲、头戴红缨冠、手握长枪、脚踏骸骨战马……这个奥术师浑身上下散发着压倒性的气势，不……事已至此已经不能说对方是奥术师了，这根本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原子弹。
“钱叔叔……你的身体……”张晓丽坐在钱万林怀中，死死拽住缰绳，她望着钱万林暴起的青筋，不自觉的害怕。
钱万林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恐惧，摸了摸她的头试图安慰她。
“不用怕，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你放心……”
燃烧生命，获取力量，这就是灵魂奥术，钱万林身体里面的每一根血管，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器官，都在进行着超负荷的工作，心脏已经从一个血泵变成了一个大功率的抽血机。他感觉全身上下仿佛都被火点着了一样，被某种熊熊的烈火包被。
钱万林用枪尖挑飞冲上来的奥术师，他们的身体在一瞬间顿时变成血沫，然后他拉了拉缰绳，战马便飞奔了出去。
——李敢，尽量少杀戮。
——这我可管不了，我可是复仇者，复仇者不就是要向这个可悲的世界、这个被诅咒时代复仇么？他们会记得你的名字……他们会将你的名字传唱千年！
钱万林的目标是盘龙镇的沧海南站，女人和钱晓龙的火车在八点钟就会出发，而现在自己身处新区北部的人民广场，光是直线距离都有三十多公里，再加上中途会受到盘古议会代行者的各种阻挠……钱万林现在只能不遗余力的和时间赛跑。翻过这座山，前途充满阳光；翻不过这座山，前途一片黑暗。
“李……李佳琪总管……他突围了……”
“老娘没瞎！”不知道是过度紧张还是惊讶的原因，平日里表现极其淑女的她突然之间爆粗口，把陈仁美给吓了一跳，“拉响警报，使用结界将所有非奥术师限制在家中，我需要沧海市分部所有的奥术师都投入到这场战斗中；另外，我还需要bios系统里面所有有关灵魂奥术师的词条。”
“我……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另外……启动天空塔……”
“我知……您说什么？”
“我说，启动天空塔！我们把这座城市给围死，关门打狗。”如果此时此刻有一面镜子，李佳琪一定会被自己已经扭曲的面部吓得双腿发麻，陈仁美看得出来，因为这个灵魂奥术师，她的底线和尊严都受到了挑战，“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灵魂奥术师，你有本事能把这沧海市给掀了不成？这里可是我的地盘……敢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街上像是个魔鬼一样屠杀……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李佳琪口中的天空塔，顾名思义就是能够控制天空的一种装置。盘古议会在1940年的盘古之战后，为了防止因为特大灾害性奥能事件发生、波及周边城市而发明的装置，换而言之就是一个围住整个城市的巨大结界，只要这个结界一产生，只有普通人才有资格进出，奥术师或者奥能的携带者都只能进不能出。
天空塔结界的发生装置在每个重要城市都有设立，为了防止人为破坏，装置外观都十分普通，或者不是那么的显眼。不过一旦使用天空塔，这巨大的结界就会消耗来自大地深处的奥能，很长时间内无法再次使用，要再次使用的话，官方数据是需要等上72年，而这个数字也只是一个平均值，根据土地情况也会有所改变。换而言之，这种东西对现在的盘古议会来说就是一次性物品，如果李佳琪打算使用的话，这将是天空塔设立以来的第一次使用。
李佳琪将会成为盘古议会内第一次尝试吃螃蟹的人，第一个尝试吃螃蟹的人一般情况下会有两个下场：要么成为英雄被人爱戴，要么成为失败者被人唾弃，没人知道李佳琪会成为哪种人。
“报告总管，南京分部的人到了，一共三千七百人，都是c+评级以上的奥术师……他们从摩玛大厦、正义路、中山广场三个地方从我们后方赶来支援我们。”
一名奥术师通告道。
在陈仁美拨通大全营的电话后，黄龙江的江面上缓缓升起一个竖直的金属方尖塔，任何人看见它都能够感受到那些汇聚在塔尖的光芒中蕴藏着怎样的能量，尖塔在轻微的爆鸣中将这一股能量输送到天空，几秒钟后，在距离江面大约一万米的高空绽放，犹如春节燃放的礼花那般绚丽多彩。随后，这股能量朝着沧海市周围扩散……园明山、新区、盘龙镇、三角洲、整个沧海市都被一个椭圆的半球体罩住，现在，在这天衣无缝的结界下，那个灵魂奥术师休想离开这里。
“报告李佳琪总管，杭州分部的人已经通过传送奥术赶到了盘龙镇，一共有两千五百二十三人，平均评级为b-左右……现在他们正准备从园明山、铁道医院、王家营、雨花路四个地方进行撒网式布阵。”
又是一条支援消息，李佳琪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报告！上海分部突然遭到死灵协会的攻击，上海分部被攻陷了，现在他们被迫退守在崇明岛分部，无法提供支援。”
“什么情况？为什么上海会遭到攻击？”
“现在还不清楚状况……我现在正向南通分部请求支援……”
“动作快点！”李佳琪催促。
“报告！最新情况！启东分部受到攻击……南通分部派出人手支援去了，无法支援沧海市。”又是一名奥术师传来情报，上海分部莫名其妙遭到攻击……这是死灵协会向盘古议会宣战么？李佳琪脑子一片空白，事情来的太突然了，黑色骑士、上海分部遭到攻击、这些两件事是几乎同一时间发生的，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巧合了。
“能够派出人手支援沧海市的城市有哪些？”李佳琪的语气有些颤抖，陈仁美望着她，深知现在的李佳琪已经失去了以往那个总管的冷静。
“常州、无锡、苏州分部采取警戒态势，嘉兴、湖州、绍兴分部去了上海支援，已经没有了。”
传讯员回答。
“可恶……可恶啊！为什么，死灵协会……这一切都难道是计算好的吗……”
“李佳琪总管，请您冷静一下。”陈仁美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您已经失去冷静了，总管大人……南京分部、杭州分部再加上我们沧海市原有的三百人的人手，我们已经有了差不多六千五百名奥术师和代行者，而我们的敌人则是一个普通的灵魂奥术师。”
“我明白，我很清楚！你不要来管我！”
“你究竟在害或者担心些什么？是死灵协会即将在沧海市做的事情，还是屁股底下那总管的宝座？”
“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
李佳琪没有理由的打了陈仁美一耳光，在场的所有奥术师都惊呆了，他们都注视着李佳琪和脸偏朝另一边的陈仁美。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倒是咋到的惊雷打破了沉寂，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雨滴，不到几秒钟，便顿时暴雨如注。
“该死的天气……没完没了了。通知所有奥术师，一旦发现灵魂奥术师的痕迹，马上朝天空使用闪光术。”
“知……知道了。”通讯员回答，他立马在自己手机上输入了一条短信，发送到位于大全营的bios系统上，通过处理器，只要是沧海市范围内有编号的盘古议会奥术师都会受到同样的短信。有些时候，科技的力量和奥能的力量相互运用，方才能取得最好的结果。
“陈仁美……你记住了。只要我李佳琪还在这你所谓的‘宝座’上一天，这个城市就绝对容不得有任何罪恶！你最好给我明白这一点。”
说完听似云里雾里的话后，李佳琪披上雨衣，使用音步朝着人民广场前方的高楼跃去。
六千五百名盘古议会的代行者对阵一名灵魂奥术师，黑色的骑士咆哮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挥舞起了长枪。
钱万林踏着他的骸骨战马穿梭在新区的大街上，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路上见不到一个行人，但是这至少不用担心伤及无辜，逃跑的过程也会变得更加轻松。
“发现目标奥术师，坐标正义路！”
“了解，使用闪光术！”
三名奥术师出右侧的北京路杀出，为首的奥术师释放出十分耀眼的光芒，钱万林见状，立马使用黑气防御，殊不知那只是释放出强烈光芒的奥术，并没有任何杀伤性。钱万林这一系列的动作拖延了他的行进速度，他拉住缰绳，骸骨战马飞跃到远处的汽车上，将其踩了个稀巴烂。
“敌人只有一名奥术师，我们上！”
“对方能力极其恐怖，奥能为灵魂，我们该如何是好？”
“沧海市分部的总管李佳琪已经下令，准许使用任何攻击性奥术。”
三名奥术师从楼顶一跃而下，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火，火、雷、风三种元素之力在同一时间释放，产生出巨大的能量，钱万林见状，举起长枪回击，黑色的雾气瞬间将其击退——或者说吞噬。
“可恶，我们的奥术全部都被吸收了……”
“其他奥术师何在……我们……噗……”
三名奥术师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愕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钱万林早已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释放出的黑雾在一瞬间就将三名奥术师的身躯化作血雾。
“南京分部已经到达，有三百人正朝着正义路赶来……”
“杭州分部正在和沧海分部的代行者汇合……”
钱万林脑子里夹杂着那些根本不可能听到的声音，是那些……打算想方设法杀死自己的人的对话，可能是因为燃烧生命的代价，听觉和视觉也变得敏锐了起来。不这样不行啊，他现在可以说是在和整个盘古议会为敌，整个世界为敌，为了守护之人，为了向着幸福前进，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骸骨战马加快了自己的行进步伐，马蹄声在沥青铺设的道路上回响，仿佛鸣奏着死亡的乐章。张晓丽在钱万林的怀中，没有感到害怕，而是温暖，这样的感觉，可能从今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李敢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张晓丽需要一个爱她的人，而钱万林需要一个能够去爱的人。
原本他是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的，他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只会摆出一副丑恶的嘴脸嘲笑自己的人生，但是在遇到张晓丽的那一瞬间，钱万林心中有某种东西觉醒了。逛商场、眺望城市，在新区的一心堂药店门口露宿，虽然日子过得很艰难，但是这却是最幸福不过了。
“发现目标奥术师，正在朝着圆通大桥方向前进，有五百名奥术师已经布阵完毕。”
“收到！南京分部也在路上，我们派出了一小部分人清扫还没有回家的普通人，同时准备大型记忆消除奥术。”
“a分队听令，使用虚无锁。b小队和c小队从前方和后方使用攻击类奥术进行夹击。”
这是第二波攻势，一共有大约三十多名奥术师，钱万林已经从三个方向被包围了，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唯有前进，才是生存的方向。
——杀光他们。
李敢在黑暗中低语，奥能瞬间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色雾气犹如蝗虫一般四散而开，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整个正义路，对方使用某种锁链类的奥术将自己胯下的马完全给锁住，就好像古代的车裂酷刑。与此同时，前方还袭来了巨大的火球——怒火强击，火元素奥术之一，评级a-，范围性伤害，利用奥能从虚空中召唤火焰暴雨进行地毯式轰炸。
“他被控制住了，我们需要念力奥术师的支援。”
“已经抵达，投影奥术师和水元素奥术师也在赶来的路上。”
——怎么能够……被你们这些家伙，挡在这里……
“——啊啊啊啊——”
“灵魂虹吸！”
突然，仿佛是恶魔的低语，像是灵魂又像是人类的东西出现在大街上，盘古议会的奥术师被吓得目瞪口呆，但是长年的作战经验让他们冷静了下来，立马想出了应对策略。那些黑影会借助空气中自由的奥能汲取一定范围内所有奥术师的奥能，吸收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产生类似于爆破的效果，所有生物当场毙命，无一幸免。
“钱叔叔……我害怕……”
“我在呢，我在呢，有我在那些人休想伤害你。”
得到钱万林的保证后，张晓丽笑了，曾几何时，他也渴望过这样的笑容，曾几何时，他也拥有一个真正爱的人。造成这种事情，怪谁？怪自己？怪国家？怪这个可悲的时代？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反正自己已经活不长了，还不如就用这仅存的生命，燃烧属于她那最后的希望。
“——李敢！”
“——钱万林！我是你的梦魇！我是你的仆从！我也是你的末日！飞将军李广之子李敢在此，一骑当千！一击必杀！所有奥术师都不是你的对手！”
黑色的雾气犹如利刃一般在空气中四散开来，在这个空间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锁链被击碎，空中连续不断的火焰被熄灭，一时间，所有的代行者都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力量击退。骸骨战马挣脱束缚继续前进，马蹄在路面上留下黑色的痕迹，仿佛已经无人能够阻止它前进的脚步。
“咳咳……喂，那边的，伤亡情况统计……”
“我们这边还剩三个，你们那边呢？”
“好像就我一个了……”
代行者望着眼前恐怖的画面：楼房的窗户被震碎，被水泥包裹的钢筋暴露在空气中，如同被秃鹫啃食的只余下筋骨的普罗米修斯；整整三十多名代行者，在一瞬间就被强大的力量击溃，尸体布满了整条正义路的街道，一种莫名的恐惧感顿时袭上心头。这根本就不是战斗，这是杀戮，那名骑着战马的奥术师是死神，不将他扼杀在这沧海市，那将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喂……你们是南京分部的奥术师吗？”来着是一个长相俊秀的女性，但那也只不过是单纯的长得好看，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魄力。
“正是……请问你是……”
“沧海市分部代行者陈仁美，我现在带领着三百奥术师准备前去圆通大桥，我们将要在那里拦住那个怪物。”
“不可能的……那根本就不是人类……是魔鬼！看看你周围吧，三十人都无法抑制住他的行动，我的人几乎都死了……”
“这就是为什么总管从南京和杭州调动了六千名奥术师的原因。”陈仁美冷静的回答，有水滴从她的额头上流下，也说不清那究竟是汗水海水雨水，现在都已经混为一谈了。
“六……六千代名行者？”这名奥术师有些惊讶的望着陈仁美。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会知道……分部那边给的情报是四百人，看到你带着这么多的人手我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呢。”
陈仁美露出凝重的表情……四百人，这和她在人民广场听到的数据根本就是天壤之别，六千多名奥术师参与的大型作战，却在总人数上有着情报偏差，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按理说来，大型作战计划必须要做到情报通达……
——李佳琪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觉得还是从人数上压制比较好。”
“现在还为时过早，我们必须抓住那个疯子。”
“等你们看到他的时候，你就会知道那种实力有多恐怖了，这不是我这种评级b-的奥术师能够应付的了的。”
“我们之前已经在中央广场见识过了，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话毕，陈仁美带着三百名代行者继续前进，他们使用奥术来到楼顶，如同忍者一般在房屋时上蹿下跳。那名奥术师叹了口气，随后也跟了上去。
黑色的骑士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宛如一只利箭贯穿天际，整个沧海市因为一个男人陷入了混乱，死灵协会正在一步一步蚕食这个城市，紧随着时代的潮流，他们的所作所为将会被世界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