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五幕 崩塌的大厦（十）
索性仓库的位置离着火车站不是很远，开着摩托车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但是不巧的是——这里已经关了门，而最后一班拉货的火车也已经早就驶出车站好几百米了，烧煤留下的烟迹还停留在空中。
“可恶！”
他拍打着摩托车的仪表盘，在心里暗自悔恨。
“哥哥……怎么了吗？”
“没事……没事……哥哥会想办法。”
这只是安慰的话，已经几乎不可能有办法了，除非自己有一双翅膀，否则自己就只能隔着围栏发愣……
——隔着……围栏？
她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火车轨道围栏这种东西只有在城区已经火车站附近才会设立，出城之后便不会有这种东西了。而且自己还有一辆摩托车，只要靠着这辆摩托车赶上那辆拉货的火车，管它去哪里的，趁机跳上去，就可以离开这里。
这个想法很危险，而且路面上几乎都结了冰，但是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何若雪，我们走。”
说罢，他拉动车把，发动油门冲了出去。
而就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身后就传来了另一股不妙的声音。
“臭小子们，停车！”
是汽车，那些人贩子开着汽车追了上来。他有些不解，不就是跑了一个人，为什么要大动干戈费这么大劲来抓自己，看清情况有些不妙。
而且更重要的是，从身前的几个小巷子里面也出现了两辆微型车，三辆车将他包围在里面，无法脱身。这个样子是要将他们逼停啊。
人贩子老大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手枪，对着天空就开了一枪。
“该死的，禁枪令呢？”
他咒骂了一句，即使这样，速度还是只能被慢慢下降。
——咚！
身前传来一声闷响，打前排的微型车在一瞬间好像忽然受到了什么撞击，方向盘一滑，整个车被打翻了出去，不过很快又稳定了下来，随即跟上队伍。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机会必须把握，摩托车冲出了微型车的包围阵。
“周志旭……为什么你……”
周志旭骑着摩托车，左手握住把手，右手攥着一块巴掌大的石头，看来他是用这一块石头砸碎了微型车的车窗玻璃。
看来不仅是他一个人，在前方的岔路口，又有四辆摩托车冲了出来，他们都跟在他的身后，组成一个笔直的队形。
“我们偷偷溜了出来……那些人，哈哈！居然没拔钥匙。胖子，第一次开这玩意儿感觉怎么样？”
周志旭笑着回答，然后朝着一旁的人问道。
“好人打坏人，真刺激……”
是那个小胖子，他骑着摩托车的样子着实有些搞笑。
暴风雪之夜，被积雪覆盖而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两组不同的人群上演起了追逐戏。机器的轰鸣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回荡，诉说着一个不可磨灭的理想。曾经，有一个叫做夸父的人追逐太阳，而现在，也有一个男孩，为了守护之人而追求着幸福。
“你他妈的……一帮小鬼，坏了老子的事，老子今天要杀光你们。开枪！”
“老大，对方可都是孩子……”
“别和老子啰嗦！开枪！”
老大将手枪递给后座的人，自己手中也拿着一把，他们朝着摩托车的轮胎射击。
“小心，这些人手里面有枪！”
周志旭提醒道，示意大家做回避动作，但是说句实话，大家都是第一次开摩托车，根本就不了解这种交通工具的特性，能够开上路就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更别提还是在这种已经结了冰的路面上以一种飞快的速度行驶。
火车离着自己越来越近，他现在已经看不到轨道旁边的围栏了，只要有机会，就一下子跳到最后一列车厢上。
砰——
子弹击中了五辆摩托车中的最后一辆，轮胎开始在路面上打滑，驾驶者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他的肋下也有一个巨大的伤疤。看样子他已经再也无法维持这辆摩托车的平衡，直接朝着地面倒了下去，摩托车在冰面上发出巨大的爆鸣声，所有的零件就如同摔碎的花瓶一般散了一地。
“田鸡！”
周志旭叫嚷着，眼睁睁的看着眼镜的少年身体被三辆微型车碾过。身后的胖子回头也看到了这一切，吓得浑身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他的嘴皮子上下打架，想要和周志旭说什么，但是根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志旭也知道这样下去也只是一个劲儿的送死，但是为了他和他妹妹，必须要这么做。有的人已经被杀死了，有的人却还活着，一个已经被杀死的人，去拯救一个还活着的人，这有什么错？
“这帮人渣！我和你们拼了！”
驾驶第四辆摩托车的也是一位少年，他的外形没有什么特点，只是剃了一个光头，在雪地里面看起来十分显眼。只见他忽然间放满了速度，来到与第一辆微型车平齐的位置，先是用石头砸碎了驾驶室的玻璃，然后突然间朝着车窗跳了过去。
“你他妈……臭小子！”
驾驶员疯了似的用锤子猛击他的头部，鲜血四溅，但是光头少年还是咬牙忍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了方向盘。
“哇——”
驾驶员发出一阵惨叫，微型车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车头向左偏移，冰面将摩擦力降至最低限度，让其朝着电线杆撞过去，而少年的身体应该是撞到了垃圾桶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最后身体被刺入路旁的木桩里。
微型车撞击电线杆，就好像下了一场玻璃雨，无数的碎片在空中挥洒，最后散落在洁白无瑕的雪地里，无人问津。
“大哥，警察追上来了……”
“不用管！我们继续！今天一定要杀光这些杂碎！”
人贩子老大已经杀红了眼，全然不顾身后鸣笛的警车，驾驶员也只能无奈的点点头，毕竟贼船容易上，下去可就难了。
火车最后一节车厢已经很接近了，他们现在已经驶出了这座城市的城区，周围的土坯房子也渐渐消失不见，放眼望去只是白雪皑皑的荒原。
“对不起……”
“胖子，你……”
“周志旭……对不起……”
胖子的摩托车突然冒出一阵白烟，速度慢慢降了下去，应该是温度过低而又过度使用发动机而导致损坏了吧。
“对不起……周志旭……对不起……”
他看到胖子哭了，他不明白他为什么哭，还有为什么说对不起，只能看着他将摩托车停靠在路边，然后静静消失在视野内。
四下一片黑暗，他能逃到哪里去，他哪里也去不了，不用十秒钟，他们就会听到人贩子的枪声，周志旭捂住耳朵，没有选择听。
他们已经很接近火车了，现在，只要维持着这个速度，就可以跳到火车上。
说干就干，他背上妹妹，先是保持平衡缓缓站到摩托车座位上，再一个健步朝着车厢跳过去。
“成功了！”
他成功抓住了车厢上冰冷的把手，现在他和妹妹半空悬吊在车厢外面，然后他咬了咬牙，猛地拉开了货箱，然后用右脚再用力朝着货箱的门一蹬，货箱的门便一整个被打开了。先将妹妹缓缓扶进去，然后自己再跳进去。
货箱拉的是一些棉花，看样子这趟行程应该不会受冻了。
“周志旭！快跳上来！”
他向开着摩托车的周志旭喊道，他的身后是两辆微型车，车上坐着的是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
“不……”
“快跳啊！”
“不，何丰硕……对于我来说，我已经死了，无论情不情愿，我都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快跟一起逃离这里啊！”
“你们快走吧，那些人贩子马上就追上来了，我会替你们拦住他们。”
“周志旭！不！”
即便千方百计的阻挠，周志旭还是停下了，他望着渐行渐远的火车，像是终于释怀了似的叹了口气。他突然笑了，笑的很开心。
“快！加速，杀光他们！”
人贩子老大驾驶着微型车朝这边赶来，周志旭看见打在自己身上的车灯，摇了摇头，旋即调转车头，猛踩油门，朝着微型车撞了过去！
“那是……调头！调头！白痴调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定要幸福啊！”
——轰隆。
巨大的声响从后方袭来，摩托车朝着微型车撞过去，暗红色的机油流淌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
他紧紧将妹妹抱在怀中，不让她去看这一切。
于是乎，城市的灯光消失在视野中，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余下的只有火车在铁轨上行驶发出的隆隆声。
——哐当——哐当——哐当——
——哐当——哐当——哐当——
——哐当——哐当——哐当——
……
他忽然哭了，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感觉心里面有什么东西永远的失去了。
“若雪，你想要哥哥……唱歌给你听么……”
随便舔了舔嘴唇，他用颤抖的话说道。
“好啊……哥哥唱什么都好听……”
怀中的妹妹用温柔的语气回答道，她的笑容，仿佛真的能够融化冰雪。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 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 鲁冰花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 鲁冰花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想家的夜晚
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
童年的蝉声
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当手中握住繁华
心情却变得荒芜
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变卦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 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花 鲁冰花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 鲁冰花
啊啊——
这真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泪光……泪光……泪……”
倦意战胜了寒冷，兄妹二人蜷缩在角落，在火车轰鸣的声音中，缓缓进入的梦乡，等待着他们的，是一个永远遥不可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