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四幕 星空与穹顶（一）
“据云堤城气象台网站24日消息，菲律宾以东洋面的热带低压24日下午加强为今年第6号台风‘黑山羊’，预计‘黑山羊’先在原地回旋，本日以后将以每小时15-20公里的速度向北偏西方向移动，预计将于30日夜间移入东海南部海面，强度逐渐加强，最强可达强台风级(45-50米/秒），距离直辖市云堤城约650公里。专家预测该台风之后会在东海北部逐渐转向北偏东方向移动，趋向朝鲜半岛南部，强度逐渐减弱。部分专家表示，该台风生成很有可能受到‘源’的影响而发生不可预知的后果，云堤城天气控制中心并未对此作出任何官方回复。
云堤城新闻频道 雨凇新闻栏目
4月25日 杨萱伊 午间新闻”
4月26日 厦门市 思明区 世茂海峡大厦附近
和庄学民一同来到一楼，就见到徐振海牵着诺可的手站在一个圆形的石墩旁，徐振海的表情很闲散，一边把玩着手机一边摆出一副悠闲的样子；而一旁的诺可，则是拿着一个粉色的甜筒吃得不亦乐乎。
“我听说了……似乎这顿饭你吃的并不是很高兴啊。”
“呵，冷餐会这种东西终究还是不太适合我这样的人。”刚见面，对方就来上这么一句，看来徐振海应该是已经事先得到了冷餐会上发生的事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任务完成了，我得到推荐信，这样一来就可以回云堤城继续过我的舒坦日子。”
“推荐信的话，还要等楚立群那边的消息。”他顿了顿，“冷餐会上发生的事情还请不要介意，毕竟咱们得认清当下的形势，投资这种东西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玩得懂的。”
“我一个搞科研的也懒得懂这些东西，话说诺可，你玩的开心吗？”
“徐振海叔叔带我去了胡里山炮台，看了一些纪念馆，哦对了，还有那些大鲸鱼。”
“鲸鱼？”
“就是那个科技馆里面的，博士你知道世界上最大的鲸鱼有多大么，足足有二十四米的身长。”
“哦……那还挺令人意外的。”
沈笠像是个白痴似的没头没尾的接话，就在所有人都站在原地发愣的时候，电梯里突然冲出来一位不速之客。
“喂。沈哥！”闰德宇从电梯里面跑了出来，他的手里面还抱着一个超大号的玩具熊。“之前答应过要送给你女儿的东西，诺。”
“哇！超大的熊熊！”诺可似乎很开心，她一口吞掉那个甜筒后跑到闰德宇身边，抱住大熊围着闰德宇绕圈圈。
“谢谢你闰德宇，但是这实在是太……”
“没关系的沈哥，就像之前说的，你女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那么，我们现在回酒店吧，明天我们还得赶飞机。”徐振海如是提议，“晚餐的话在酒店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当然，如果你们还打算在厦门多转转的话……”
“打住打住打住，我可是再也不想去那种高级的地方了，去了我脑袋痛。”
“那么……去我家如何？”
“你家？”沈笠对这个提议游戏惊讶。
“再怎么说，你也是重要的科研人才，必须得把你安排到位对吧。”对方赔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适当的开点酒来喝喝。”
“这个主意不错，吃饭都拘束得要死那还算什么吃饭。”
“那么……我就在此和几位告别吧。”一旁的庄学民见无事可做，便抱拳示意以作告别。
“学民你不打算留下来了么？”
“哈，我实在是不想和一个商人共进晚餐——更何况商人也没有邀请我。”
“你对商人的歧视就有这么大么？”徐振海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样吧庄学民博士，我也邀请您到我家做客，这样一来说不定你对商人的态度会有些许改变。”
“我……好吧，就算是再多陪沈笠一会儿。”
“你不会不欢迎我吧。”一旁的闰德宇跃跃欲试。
“当然欢迎，那么……在晚餐之前我们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咱们要不要进行一些什么活动？如果就这么一直站在这里也太无聊了。”
“我们有四个人我们炸金花吧！”
“沈笠你还是把嘴闭上吧……”庄学民扶额，“再说你只考虑大人不考虑小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诺可想去游乐园玩。”小女孩如是说道，于是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诺可身上，“刚刚徐振海叔叔说，东面貌似有个很大的游乐园，诺可还没有去过那种地方，所以想去看看。”
“那行，咱们别扯这么多了，就去游乐园，老夫正好也打算重拾一下童心。我那辆黑色的沃尔沃停在海洋三所里面，咱们先去拿车，然后就去游乐园。”
“咱们这里有一、二、三、四……五个人啊，那汽车坐得下么？”
“诺可算半个！”沈笠突然间以为那只熊开口说话。
“带孩子的任务交给我，你们要是玩累了可以找个休息区吹牛。”闰德宇举手准备当志愿者。
于是乎，去游乐场玩的计划就被这样莫名其妙定下来了，四个大男人外加一个小女孩……虽然说计划着实有些仓促，不过沈笠却很享受这种方式，因为他从自己的房间跑出来后，头一次和这么多的人在一起，他感受到了人类世界的温暖和交互的感觉。
在去游乐场的路上，他准备思考一下自己之后的打算。
现在的自己已经完成了楚立群交给自己的任务，离自己理想中的生活只差一步之遥；一行人坐在庄学民那辆黑色的沃尔沃里，庄学民驾驶，徐振海副驾驶，沈笠、诺可、闰德宇则在后排。棕色的巨大玩具熊可以算作是一个人，诺可一边抱着它一边抓着熊熊的手摇晃，毛绒絮在空气中飘散，冷不丁让沈笠打了个喷嚏。
“自从人工智能问世以来……购买私家车的人就越来越少，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偷懒是人类发展科技的根本前提。”
“哈？你这话又是从哪本不三不四的科学杂志上看到的？要找科学家的话，这里不就有么？”
前排的二人似乎聊得正酣，徐振海似乎是发表了一下关于人工智能与私家车的看法，就被庄学民莫名其妙怼了一句。
“倒不是哪本科学杂志，是前几天看网上一篇文章得到的讯息。”
“那种东西还是少看的好，为了博人眼球那群人什么标题都写的出来；我说你这个商人，你的生活里面难道不是‘美酒香车’‘私人尊享’‘科技改变命运’么？”
“都是噱头罢了，我们反正自己是不会相信这玩意儿的，话说这和我开不开车有什么关系？”
“想不想试试？我停下来咱们换个座位。”
“算了算了，整个厦门都知道我是个著名的科目二杀手……”
这对话看起来像是徐振海被单方面的调侃，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悦，反而是笑着接受自己不适合开车的事实；看到对方对于自己的嘲弄没有任何反应，庄学民也只能悻悻作罢，将注意力集中到车辆前方。整条大道上没有一辆车或者一个行人，要不是身边那些山岭中的高大楼房，甚至会让人误以为自己行驶在偏僻的小道。
下雨天阻止人们的出行，却无法阻止诺可想要去游乐园玩耍的童心，从上车后，她就一直望着窗外摆弄着玩具熊；看着这一幕，沈笠像是想到了什么，便向徐振海问了一个严肃的话题。
“对了徐振海，你认识一个叫做胜嘉良的人么？刚刚我在冷餐会的时候遇见此人，在我提到你的名字后，他似乎举止有些奇怪。”
“那个人啊……”徐振海顿了顿，“怎么说呢？是个典型的暴发户罢了，因为之前聚能生命负责过他名下一处房地产的招标项目，而好巧不巧我是负责人，我们之间爆发了一些……小小的摩擦。”
“嚯，你们商人的圈子里面也有自己的鄙视链么？”庄学民又冒出来一句。
“这个世纪初的时候，那个胜嘉良是所谓‘造富运动’最早的那批受益者，我这么说你应该就可以理解，我为什么对这类人没啥好感了。”
“造富运动？怎么造的？”
“简单来说，就是假设我要建一个工厂，我申报三个亿，而实际上不到两亿；然后我从别处采购成品平价卖出，两年后宣布工厂破产倒闭，这一亿元就凭空消失了；接下来拍卖资产，以私人成本价的十分之一收购，最后……‘砰’的一下——一个亿万富翁就这么诞生了。”徐振海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加上一些略显浮夸的肢体动作，“这个胜嘉良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势，而在那之后你也知道，他成就了自己的房地产帝国。”
“那么……那个昭雨筠和云倧也是？”沈笠继续问道，他觉得这些事情有些超乎了自己的认知范围，“我感觉那个昭雨筠似乎还挺和我聊得来，她说到他们三个人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彼此之间也是很好的挚友。”
“一个院子……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们其中一个人出现在某个地方的时候，其他两个人也一定在附近。”徐振海顿了顿，“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下岗潮时期，一些国企因为效率问题成为了国家或地方的累赘，因此改制势在必行，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很多国企被贱卖了，国企原领导人贱买国企资产，很快快速致富，昭雨筠手下的能源产业就是那时候来的……至于那个云倧，我听说是始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股市，那个时候着实造就了一大批富人，企业股份一上市，企业所有人的资产迅速几何级增长，再经过几次的增发，财富就不断上涨。不过他并没有实际做这一系列操作，他不过是从父辈继承的罢了，毕竟我听说他早点打过一段时间的电子游戏竞技。”
“原来是这样……”沈笠顿了顿，“你不喜欢他们吗，徐振海。”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罢了，毕竟有些东西假如你生下来没有，这辈子也就不可能有了——除非付出高昂的代价。”他如是缓缓说着，“你得小心他们那样的人……相信我，你觉得你和昭雨筠聊得来，是因为她打算这么做。”
“但听你这么一说，我还挺羡慕这样的关系，三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相互扶持相互进步什么的。”开车的庄学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沈笠你还记不记得很早的时候，我、你还有仇黎，我们三个人一起搞科研的时光么，虽然我们的领域都大不相同，但是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们三个人也能够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是啊……可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人生本来就到处都是意外。”
沈笠靠在椅子背上，长长舒了口气，把自己想象成以个在榆树下讲课的大哲学家；可惜一旁闰德宇则是通过拍肩膀的方式打断了他的想象。
“话说沈哥，仇黎哥他结婚了么？”
“哈？你这个臭小鬼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没头没尾的问题？”
“没……我只是单纯的好奇，毕竟你们三都是同龄人，两个已经有了家庭，那么按照咱们中国人的传统观念，另外那一个肯定也得合群吧。”
“其他人的话倒是有可能，但如果是仇黎的话，这事儿估计悬。”庄学民操控着换挡器，让汽车来了一个剧烈的转弯，“他和我们不一样，与其说他是个科学家倒不如说他是个理想家——当初那家伙到处寻求帮助，希望有人能够赞助他的强子对撞机计划，那个助学基金也和这个有关，不过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我就不说了。”
“那个家伙现在在国外应该也在追求着自己的梦想吧，所以我估计结婚的可能性不大，说不定都把我们忘了呢。”沈笠不知为何突然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这样也好，就像学民你之前说的，我们虽然分开了，但是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不是么？”
“是……是这样的。”
庄学民的语气有些暧昧，不过却没有将其表露在脸上，毕竟现在安全行驶是他的第一要务。一行人的谈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期，沈笠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云层，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平静，汽车飞速行驶在布满积水的道路，轮胎与地面摩擦迸射出剧烈的水花，空气中似乎有泥土的味道，打开窗户一闻，某个奇怪的化学式开始在沈笠的脑袋里生成。
“前面就是游乐园了，大伙稍微准备一下吧，注意别忘记带自己的东西，熊熊的话可以暂时放在车上，请注意安全，随手关闭车门，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哦，谢谢您的配合。”突然，像是为了调节气氛，庄学民开始扮演起了出租车司机的角色。
“司机说话带刀子，我要找消费者协会投诉。”一旁的徐振海也开始顺势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