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幕 城市之光（十二）
1997年12月28日，沧海市，大全营警察局
“喂！孙夏岚，有人来接你了。”
门口的警卫如是说道，孙夏岚便顺着他的意思走出了牢房，门外站着的是她的哥哥孙樵。
“怎么样？伤到哪里没？”
孙樵开口问，但是孙夏岚没有回答她，她仿佛在躲避自己的眼神。
两个人离开警察局，坐上自行车，朝着桃源街的方向驶去。一路上，两个人一言不发，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吵闹的汽车和路人的嘈杂掩盖了空气的凝重；天空灰蒙蒙地，天气预报说这几天有可能会有大暴雨，路边好几处低洼已经堆起了好多沙袋。
“怎么会被抓起来的？”
“没什么……碰巧在案发现场而已，就被带来做笔录了……”
“哦……这样啊。”
孙樵开口问道，妹妹回答磕磕巴巴的。
自行车发出令人不愉快的声音，他在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停了下来，检查自行车的故障。
“链条绞起来了……这样吧，你先回家，我等一会就回来。”
“嗯。”
“你可别再乱跑了啊。”
“你少管我。”
孙夏岚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新区的烂尾楼，刚刚踏进吴晔的办公室，她就说出了那名奥术师是唐峥。
“……嗯？就是之前那个跳楼女孩的同学？还是你们学校的？”
“是……在商场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模样，虽然脸已经被烧毁了一半，但是我可以断定那绝对是唐峥。”孙夏岚坐在沙发上，吃着从小吃街买的盒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机屏幕。新闻正在报道跳楼的事情，警方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
估计是盘古议会为了防止奥术师的事情败露，又用了什么手段吧。
“灵魂奥术……按照你的说法，唐峥不是奥术师，而灵魂奥术帮了他一把。有人在后面驱使着他，迫使他成为奥术师，这种可能性非常大。可恶……人事局的都在干些什么，这种奥术都已经深入中国腹地到这种时候了。”
“死灵协会要对国内的奥术师发动战争么？”
“怎么可能……他们想在这里搞事情必须先搞垮内阁，东南亚、东北亚、还有中亚这三个地方的可能性倒是比较大……我们现在好像不是在聊这个吧。”
吴晔将咖啡豆导入研磨机，取粉、烧水、泡制、加糖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多余，这其实算是她的一个业余爱好吧，听说吴晔以前在卡米洛特的时候对这个方面很有研究。不过这些小事情都已经不得而知了。
“唐峥……我现在去一趟分部，让他们发出通缉令，沧海市所有的代行者再怎么说也有快三百来个了，抓一个违规奥术师应该不成问题。”
“问题是，是谁让唐峥变成了奥术师？”
“别想这么多，抓住他问个究竟不就行了，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交给我来处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学，和李泽渊处理下奥术学习的事情。”
孙夏岚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和李泽渊说上话了，好像这个家伙一直都在来往于学校，反倒是自己，已经耽误了好几天的复习时间，再这么下去的话，期末考的成绩就很难把握。
“就这么决定了，你现在赶紧回家休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
离开烂尾楼后，孙夏岚打算去一趟菜市场，家里头的白菜被孙樵全部都煮了汤喝，再这么下去就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如果吴晔开的工资可以再高一点，除去学费各种事物，兄妹二人的生活水平还能再提高一个档次。
可是不知不觉中，她居然走到了江滨西路，望着眼前宽广的黄龙江和站在岸边的风衣少年，孙夏岚立马提高了警惕。
“孙夏岚……我是唐峥……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
孙夏岚没有回答他，而是盯着他那一块被灼伤的脸。
“没想到你居然也是奥术师，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呢，也罢了……反正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灵魂奥术外加心理暗示么？”
“没错，就和你们那栋烂尾楼的障眼法一样。你们在大楼的周围布置结界，只要靠近，无论是奥术师还是普通人都会产生‘危险，不能靠近’的心理暗示。也正亦如此，我们才会见面。”
“为什么选我？”奥能已经开始在孙夏岚的体内流淌，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立马在这里制服唐峥，就算对方因为灵魂奥术变成奥术师，但也只不过是c+的水准。
“要不要来赌一把？孙夏岚？我们是一样的人。”
——突然，感觉就好像是要吐出来似的。
唐峥摘下兜帽，将自己的脸暴露在日光下。他的脸庞已经看不出人类的模样，黑色的结痂就好像是吸收死人灵魂而留下的惩罚。
“唐峥，我没有杀过人，你杀的那些人有罪，但是不应该死。”
“哼……如果你是被他们伤害的人，你还会这么无所谓？”他笑了笑，露出诡异的脸色，“比如说，你爸爸？”
听到这句话后，孙夏岚眼皮子跳动了一下，而对方却露出了胜利一般的笑容。
“在那些社会的缝隙之中，还有着一大片弱肉强食的世界，有些人做了坏事，法律却拿他们没有办法……现在明明都已经快要二十一世纪了，为什么社会上还是有人在吃人血馒头？”
“你是在说你自己么？唐峥，我现在就可以抓住你，把你关到大全营的监狱里。”
“现在么……人们在危难关头总爱说这种话，骗自己真的已经占据了上风。你说，奥术师明明有本事做这么多的事情，却要被教条束缚，不要去干涉普通人的世界什么的……这难道不是很可惜么。”
孙夏岚不想在听他狡辩，上前几步抓住他的脖子，用投影奥术召唤出手铐，将他靠在岸边的护栏上。
“我知道你想要为唐佳熠报仇，但是现在她已经死了，你现在做的一切都不能让她复活！你只不过是把自己的怨气撒在无关的人身上。”
“无关？这种词语居然会从你的嘴巴里面说出来！告诉你孙夏岚，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的一切。”
“别说的跟我很熟似的，我和你说话只是这个月开始而已。”
“你和你哥哥来到沧海市之前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你居然能忍耐那些伤害你的人和舆论，而没有任何防伪措施么？”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我，你是你，你别以为你现在站在舆论的风口，你就是正义的。”
“我哪里不是正义的了？孙夏岚？”唐峥反问道，“我妹妹本来可以获救，他是被那些冷漠的围观者给杀死的，那些人是凶手，唐佳熠跳楼根本就不是主观意识造成的！所以，我要一个一个将那些冷漠的人赶尽杀绝，让那些混蛋们消失，这样一来，正义才会降临整个沧海市。”
“以暴制暴从来都不是正确的。”
“不……你知道鲁迅么，中国人的劣根性要从根本上根除，我相信我的做法事正确的，只要杀光那些败类，一个老师逼迫一个学生写作业外加辱骂，学生就跳楼死了；一个医生因为患者交不起住院费没有给患者做手术导致患者死了；一个是个老头家里着火了，然后消防员去救他，他却抢过消防员的救生绳子自己跑路，导致消防员被烧死；有个老人跌倒了，有个好心的女孩子去扶老人，结果被老人的儿子讹了，最后赔了整整二十万。这些人，都该死！”
“他们是有罪，但不至于被杀死。”孙夏岚反驳。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所以法律才会容忍这些人的存在！而我将改变这一切，孙夏岚我们明明是一样的人，你为什么不加入我呢？那些人自私、愚蠢、完全不为他人着想，这种人，有活着的意义么？杀坏人，我有什么错？”
“杀人是不对的。”
“无所谓了……我们是一样的人，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反正我们都知道灵魂奥术的代价，如你所见，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大概几天——或者说几个星期，我体内的灵魂就会把我吞噬。”
“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你告诉我，是谁让你成为奥术师的。”
“孙夏岚，你还真有本事，你对你自己关心的完全不顾，你难道就不担心他么？”
听到这句话，孙夏岚想到了什么，她一个激灵，转头朝着盘龙镇的方向跑去。
“你给我老实呆在这里，一会就有代行者来抓你了。”
按照唐峥的意思，“对自己关心的人完全不顾”指的应该就是孙樵。
——可恶，手机完全打不通。
如果孙樵修好单车，现在应该是在家里面。孙夏岚急忙乘上公交车往桃源街的方向赶去，刚刚踏进家门，孙樵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满头大汗的她，孙樵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啊？”
“手机欠费了呗，上个星期的事情了……我好像一直没和你说过……”
孙樵很安全，那也就是说，孙夏岚关心的另一个人……
李泽渊。
“该死！”
“喂，你去哪？等一下！”
骂了一句后，孙夏岚又跑了出去，孙樵担心她遇到什么危险，便穿上衣服紧随其后。
“你干嘛？刚刚从警察局出来又要去哪里？喂喂！”
刚刚出门几分钟，孙夏岚就使用了“音步”奥术，这一幕被孙樵看在眼里，他吓到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看起来体力完全不怎么样的妹妹居然可以突然间加速这么快，一转眼间对方就没了踪影。
“喂？李泽渊？”孙夏岚拨通李泽渊的号码，庆幸的是，对方的手机没有欠费。“你现在在哪里？”
“学校啊，正准备去吃中午饭。”对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说你差不多也赶快来上学吧，不然下学期分班的话就不好办了。”
“那怕啥，我们一起商量一个成绩不就完事儿了？”
“那个……”
没有给对方狡辩的时间，她就挂掉电话。随后她赶到江滨西路的锥坡，原本应该被拷在栏杆上的唐峥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时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喂？唐峥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确认一下你是否真的关心你身边的事物，现在看来，你干的不错……”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们来玩一场游戏吧，杀人游戏……孙夏岚，鉴于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我会在接下来的6个小时里面杀掉三个人，每次杀人前，我都会告诉你我的目标，看看是你先救人成功，还是我先杀人成功。”
“我不想听你的说词。”
“那可不行哦。我的第一个目标是沧海制药的总经理，他的名字叫汤世杰，杀人的地点是新区的摩玛大厦。这个汤世杰贩卖假药，害了好多家庭家破人亡，这个人狂傲、自私。之前我杀的那些人根本就不算什么，杀一个上层社会的商业精英，比起杀一个普通人更爽。只是很可惜，要是有什么东西能够让这场游戏转播的话，我就会要让全中国的人都看到。”
唐峥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咳了几声后他又说道：
“对了，可以叫记者啊，那些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拍下了不就完事儿了？”
“你……”
“等着吧孙夏岚，我要让整个沧海市的人知道，你我都会成为正义的使者。”
对方挂断了电话，听筒里面传出刺耳的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