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敖州在大宁算是个富庶的州府,其中一个原因敖州四面环山,盛产药材,水路发达便宜运输,就是这山上但周围深山秘林多是瘴气,少有人探足,一般外地人若想进山必须要找一个经验丰富的领路人。
张大夫自己有经营一个草药铺子,却也不过算个草药贩子,主要还是坐镇,所以里面好一些的草药却是从当地药材商人方员外那里买的,自己也没有好好进山采过药,无人能用。
没有个妥帖的计划,不如不去。
一家人用完饭,都聚在偏厅没走,苗阑道:“我知道什么能让万御医感兴趣,我也知道怎么找。”
正愁此事的苗大人还是一脸愁容,他挑眉凝看苗阑,等他继续说。
苗阑考虑措辞,“我之前在城外打猎,意外发现了一处地方,那一处花草长得都比较奇特,我后来仔细留意了发现那是人参的叶子,看着年份也是很大的。”
苗禅道问:“在哪?”
“出东城门往西骑马十里,就是那个山脚有一块怪石的山。”
苗阑没多想就是根据记忆推断出位置,却不料竟又让苗大人发起火,“那边瘴气丛生,我早说过不许你去,说你又是什么时候跑去的?”
苗阑,“……”
此刻看自己亲儿子又成了兔崽子,苗禅道深吸一口气,“哼,等医治好的腿脚,你给我在祠堂好好静思一月!”
苗阑对此没有异议,现在距苗家被抄家还有将近两年的时间,前世他身为都督也早已将陷害苗家的人杀了干净,个中细枝末节全都掌握,他有足够把握为苗家摆平所有问题。
至于那家伙。呵,现在可是整个大宁的金疙瘩,想有知道具体行踪不太可能,可要是有心调查,碰个面又不是不可能,现在的万鹏举就是个机会。
上官朗是苗府里最强健的人了,性子大大咧咧但也算靠谱,拜访御医时便托他好好照看苗阑。
众人驾车到了万御医落脚的宅院,为了显诚意,递上拜帖后,几人就从车内出来,上官朗取下轮椅,协苗阑坐进去。
敖州天气多变,辰时晴空万里,这会儿未时刚过天就阴起来,周遭是闷重的潮热,让人提不起劲来。
好在敖州知州的拜帖要比一个大夫来求见好使得多,看门的将拜帖送进去不久,就有人出来相迎。
合顺坊固角巷有三座大宅子,之前全都是一个盐商的资产,不过几年前被抄家,这三座宅子便由官府征收。
万御医住的这一幢是三个宅子里最大的,一进大门便是一面影壁,上面是骏马和富贵竹,寓意八方来财。
随着再往里,是各种花卉,在成人环抱还有余的粗壮树干下,显得婷婷袅袅。
光是走过前院,各种各样精巧的庭院花草就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话说这宅子买卖交换地契,还是苗大人经手处理过,他看过那咂舌的价格,随管家往府内走自是处变不惊,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倒是两个小的忍不住四处打量。
上官朗是因为从没见过这么阔气的场面,苗阑嘛……新客之意不在这些物件上。
管家将人领到一出偏厅,屋内凉气袭来,让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管家接人待物多年,看到随行的苗阑便知道今日这苗知州不仅仅是拜访那般简单,为不给自家老爷造成困扰,他便借口苗阑行动不便,安排小厮侍女此处服侍他。
苗禅道趁人不注意瞪了眼苗阑,意思是让他不要惹事,自己则随管家继续往院内而去。
虽然苗府也是大户,但简单对比侍从便能看出更御品的御医相比之下的差距,侍奉他们的人行云流水地摆上茶水茶点,有条不紊各行其事,做完了就立在角落里,跟个摆件似的。
上官朗热气里折腾了半天,早已口干,坐下后连饮了三杯茶水,没品出茶叶的好坏。
一旁苗阑食指闲适地随茶盏边沿转圈,“刚进府便隐隐问道草药的气味,听说万御医是前日才来的敖州,这就开始处理草药。”
一旁穿着较好的小厮笑笑,“我们老爷可是对草药研究可谓痴迷,别说是此刻,之前赶路也总要腾出点时间来倒腾这些呢。”
“想来定是对这些药草极为珍惜。”苗阑笑笑。
小厮颔首点点头。
一旁上官朗停下喝茶的动作,仔细闻了闻,却是满鼻子茶香,他无感甚是灵敏,从进府就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他难免疑惑。
苗阑有道:“既然如此,还望我们今日拜访没有打扰各位做事。”
“公子何意?”小厮有些不解地问。
“你们初到此地可能不知道,这敖州想来天气多变,夏天总会有几日连着下雨。今日突然变天,想来也快了。”说到此处苗阑微微停顿,“你们应当已经将草药收好了吧。”
小厮脸上笑意微滞,“这……好像并未。”
苗阑注意小厮说话时脚下意识往外撤了撤,他脸上笑意淡淡,“那小哥还是快些叫人收了药材吧,这雨可是说来就来。”
小厮明显被说动,他想出安排,可是方才管家明确要他好好招待两位公子,现在若是离开……
看出对方的迟疑,苗阑适时善解人意,“我们这边不打紧,我这伤有些时日,应付得来。哦我这表弟身手不错,若人手不够还可叫他帮忙。”
听表哥提及自己,上官朗立刻坐直身体,他知道此行要求御医帮自己表哥医脚,抓住能讨好的机会自然义不容辞,一双眼睛炯炯看向那小厮,直接就问在哪里晒药。
小厮因上官朗直爽的性格而放松,连连摆手,“不用麻烦客人,晒药在西苑,若客人不在意,那我就去吩咐一番,叫几个人去收拾一下就可以,那里离得远也不会麻烦到客人。”
苗阑颔首,等那小厮走出去,他才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清甜的茶香立刻充斥整个口腔。
没一会儿那个小厮就回来,朝苗阑道了声谢,转头看向门外,“不想这天阴得这么快。”
“是啊。”这回接话的是上官朗,“我刚来的时候好不适应呢。”
帮助解决了一个问题,几段对话下来屋内几人都熟络起来,但屋内也就那个穿着最好的会说话,问什么便答什么,不会让客人尴尬,也不会给人打探的机会。
更别说出安安静静站在屋内的其他侍女。
苗阑和上官朗都皆俊朗,一个凤眼剑眉气质冷肃,一个眼窝深邃质朴健谈,惹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苗阑气定神闲,看时候差不多,问:“劳烦,净房在何处?”
小厮道要走远些,简单说了下路线,“这不好寻找,要不然……”
不等他说完话,苗阑抬左脚,点了两下上官朗的腿。
“啊?”上官朗立刻转头看来,随即似恍然,“表哥要出如厕,我带你去。”
说罢就要起身,却被苗阑喝住。
“我不过是摔伤了脚,难道就连这样的事也要他们来帮,坐下!”
上官朗被呵斥地一头雾水,乖乖坐下。
一旁小厮只好将后面的话咽回去,各样来求医的病人他接待多了,自知其中不乏敏感之人,他怕触霉头,遂只好说若迷路就找旁人问路即刻。
苗阑对他微微颔首,告歉失陪,转起轮子带轮椅往外走。
天上云分布渐渐密集起来,看不到一点点阳光,苗阑出门停顿片刻,左右相顾无人,他继续转动轮子东边走。
身为都督坐的都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对于伤痛他多少也有些了解,所以自己判断了脚上的情况后并不担心,张大夫医治的已经足以。
配合来这里更多是为家人心安,可才将将见到一个眼熟的小厮,他来日方长的想法便被抛之脑后。
驱使轮椅过石桥,穿竹林,抬头看圆形洞门上方有个四四方方的牌匾。
名字,别有洞天。
苗阑勾唇,好笑这户原主俗不可耐的品味,继续往里面走。
又走一段,突然感觉额头一凉,抬头看去,自己身处是空旷的平底。
果然敖州的雨说来就来。
他看不远处就是抄手游廊,就快速往前滑动。
进回廊有台阶,苗阑正打算起身,先将轮椅送上去,可抬头却因不经意的一眼,整个人愣在原地。
随游廊往院内深入又是一座石板桥,那石板桥连着的是一个湖心亭,六角亭围了白纱帘,纱帘随风起,厅内有一人抄书而立。
那人身着浅绿直身便服,一圈白色交领,衣上绣有墨竹,立着的身姿挺拔。
雨一下子大起来。
苗阑看那人抬头向外看了一眼,然后便又专注在书本上,嘴边念念有词,慢慢绕着亭子中石桌踱步。
大雨模糊了苗阑的视线,却也浇醒了他的身体,从迟暮的状态一下子恢复活力,他推开轮椅抬脚往游廊内走。
身后轮椅却顺着石子路歪歪扭扭地往后退,车身一歪,摔倒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厅内看书的人动作一顿,蹙眉朝这边看过来。
苗阑察觉到对方的举动竟然下意识想躲开,可不知为什么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立在原地,两人遥遥相望。
这下苗阑更加确认了对方的相貌。
此刻他想原来这宅子的原主也并非俗不可耐,这庭院内,的确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