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红衣鬼针
风苏疑惑地看着千宣，他此刻眉头紧锁，正两只手捂着耳朵，淡青色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一大片，这副样子瞧着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千宣？”风苏拍了拍他。
“大人。”千宣艰难地张口，“大人，在下现在听不见你说话。”
话音刚落，他便疼得大叫一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隗琅替他解释道：“千宣是被门外的白衣伞妖附身了。
今日早上起床千宣便如此状态，众人想尽各种办法，但情况越来越糟糕。
最后不得已请来了沧山，没想到沧山并不相救，而是去房里看风苏睡觉去了。
冉壮壮求道：“俺看大监只听得进你说话，你让大监救救他吧！”
“被白衣伞妖附身？怎么会？！”风苏诧异道，“不是说惹了只会被缠着吗？”
难道生了变故？风苏立即指挥人将千宣扶起来，朝自己房中抬去。
房内，晒在地上的光线被匆匆闯入的人影切断，正在打扫的两个婢女瞧见，立马上去帮扶。
“沧山！”风苏朝着房里小憩的白衣男子喊道，“快来看看千宣。”
沧山稍稍抬头，满脸平淡地说：“看过了，不过是被妖入梦。”
“快快快，里间榻上。”风苏一边指挥着一边问道，“那如何救他？”
“入梦将妖捉出来就行了。”沧山说完，补充道，“看别指望我，我不去。”
千宣被安放在榻上，抱着风苏递过来的手炉，因疼痛而全身颤抖，他凭着口型看出两人在说什么，艰难开口说道：“大人不用管在下，大概等会就好了。”
“不会好哦。”沧山起身走近了，一字一句朝他说道，“这只妖原本只是缠在人身后，却直接侵入你的梦，可见其是冲你来的，会直接折磨你到昏迷，然后在梦中杀死你。”
冉壮壮一怔，囔道：“哎呀老千你怎么得罪人家了？！”
千宣挥挥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风苏皱眉凝望着沧山，与他好声问道：“你可是狩卫处的大监，是他们的上级，为何不能入梦救他？”
沧山身体略微前倾，自上而下俯视她，嘴角挂起说：“你说得没错，我是狩卫处的大监，这里所有的人命都是我的，我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
风苏道：“可他们都是为王爷在卖命。”
沧山摇头说：“现在我只是水王留下来护你而已，其他人不干我事。”
忽然，千宣又大叫了一声，接着，他眼睛一翻，陷入了昏迷。
冉壮壮急躁得跳了起来：“大监，你教俺怎么入梦，俺去救。”
沧山看也不看他：“就你这资质，等学会他早死了。”
风苏思虑片刻，找隗琅要过一枚铜钱：“我去吧，入梦我会。”
隗琅惊呼：“长姐不可！里面毕竟是只妖，你还什么都不会，进去危险啊！”
“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风苏看向身边仰着头的白衣男子，“但这位大监是王爷留下来保护我的，我就不信他会让我出事。”
沧山冷笑几声，从腰间抽出一张黑底红字的纸符，“休想逼我，这有一张能短时间收妖的符，我顶多让它陪你进去。”
“姐！”隗琅喊了她一声。
“大人！救救老千吧。”冉壮壮大声盖过隗琅说，“俺以后再也不嫌弃你了。”
风苏哭笑不得，踌躇着接过了纸符。
沧山脸色一沉：“这样还去？！”
“不然呢，我都说了要去……人命关天，好像不太好反悔。”
风苏说完，咬破指尖带着铜钱贴到了千宣额头上。
……
眼前一黑一亮，风苏出现在处旧兮兮的宅子里，窗外正下瓢泼大雨，天空灰蒙且低沉压抑。
踩着随时都可能断裂的木梯从玄幻上到厅堂，便见得宅子里的布局很不规范。
眼前是高低错落延伸往四面八方的廊桥，每一座廊桥都通向一组错乱的房间，房与房之间由廊道相接，即使看着很不稳当但又没有松动的迹象。
整个宅子就像被打散了再随意拼接到一起，而且此时只剩一座还尚可通人，其余的都断了或者阻了。
顺着走过去，站在房外廊道上，可见每间房的门都破烂不堪，还有有许多划痕。
梦不可无中生有，只能改造，这应该是千宣曾经住过的房子，被白衣伞妖妖改了布局。
风苏走到最近的一间房前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门里有个坐着的人影，似乎不愿她进入。
又走到另一房前，这次很轻松就推开了——
门外尚且白天，里面却已是黑夜，大雨震地声也变成了细细小雨声。天空无半点星光，一条空荡的巷子横在眼前，两端都是黑暗。
风苏朝里踏了一步，听得阴雨声中响起了脚步声，寻声望去，只见身着蓝灰色外衣的千宣正提着个灯笼匆匆走来。
他路过风苏时疑惑地抬头瞥了一眼，随即，就像没看到人一样继续走过去。
风苏想了想，跟了上去。
走出巷子豁然见得灯光满眼，一座金碧辉映的酒楼出现在眼前。
夙夜楼？但看着似乎有些不同。
千宣入里面，熟悉地跑到二楼一个角落点了一桌子的酒。
他似乎焦虑得很，一个人坐立不安地灌着，时不时嘴里念念叨叨什么，梦境中的他嗓音纯透，不似现实那把沙哑。
风苏上去打招呼，他什么都听不到。
千宣这么个喝法，不出一会便醉了。他晃了晃桌上的瓶子，发现都已经空得差不多，眉头一皱，大声囔囔道：“叫你们花魁出来！”
这一下，风苏总算知道了是哪里不对，她朝楼下望去，每桌都有打扮艳丽的女子相伴，台子上弹琴的女子也穿的甚是凉快，与现实间不同，这个夙夜楼，带了点特殊性质。
“你们不把花魁叫出来，我……我亲自去找！”千宣继续喊着，他应该不止一天这样，大家都习惯了，任凭其叫唤半天，也未有人理睬。
千宣随便丢把银子在桌上便起身，风苏依旧跟着。
醉醺醺的千宣没有出去，而是偷偷摸摸跑到两排厢房之间，他一间一间识别着，里面阵阵欢声笑语传出，只有最里头一间安安静静。
就是这里！千宣快速翻门闯进去。
风苏顿时施展腿脚功夫跟着混入。
房里耀眼得很，四周点了上百只白烛，大床纱帐里，坐着个身材纤瘦的身影。
千宣从袖子里掏出扇子，故作风流地摇着说道：“久闻大名……今晚要你陪我。”
“大人三日后便杀头了，怎的还有闲情来招惹我这红尘。”里头的人伸出手掀开了帘帐。
千宣和风苏都愣了。
里面女子一身红衣，青丝披肩，气质温和雅致，眉眼间尽是风华。
令风苏更吃惊的是，这人长相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再细看，两人又不禁一震，只见女子正坐在床边手持银针，其手下是个全身如蜡烛一般半融化着的人。
“怎么，吓到了？”女子道。
“你这是做什么？”千宣明显酒醒了一半，快步上前仔细盯着床上的人，“你知道怎么医他？”
女子笑着将手中银针插下，蜡化的病人便肉眼可见恢复了几层。
“不像大人身为太医只能医凡人俗病，我继承鬼针，当然知道这些妖鬼之异怎么医，也知道，那位三日内不醒就会害大人被杀头的贵妃娘娘怎么医。”
千宣脸上一顿狂喜，又立马暗淡下去，变成满脸警惕：“你说什么？你怎么对我的事这么清楚？！”
女子道：“我只是想帮助大人，报答大人曾经的救命之情。”
千宣一副记不起来救过她的样子，只觉得不对劲，后退着就要离开。
女子继续施针，轻笑着说道：“外面下雨，大人拿把伞走吧，我会一直在夙夜楼等你的。”
千宣关门的时候，风苏因为多看了女子一眼而未来得及跟出，瞬间眼前景象碎裂，露出后面一片虚无。
她心中一沉。
这是哪？怎么出去？
黑暗中看不清东西，耳朵就变得格外灵敏，四周寂静一片，但很快，风苏捕捉到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那东西，发出了及其恐怖的声音。
像是风吹过山洞的呼啸声，中间夹杂着一阵一阵的低沉喘息，像是困在桶里的牛叫，缓长低沉，与风声交杂柔和在一起。
久了便能听出，四周是一片很空旷的场地，而那道声音正围在风苏周围一圈一圈地朝她靠近。
声音越来越清晰，这才分辨得出牛叫声的本质，仿佛是一个人拖着个大铁桶之类的沉重物体，在地上拖拽形成的摩擦音。
铁桶，拖拽，一些碎裂的记忆片段穆然出现在风苏脑海，她立即站起拼命往前跑……
然而根本找不到出路，渐渐地腿脚已经不听使唤，呼吸也喘不过来，风苏捂着耳朵又慌又躁，不管自己朝什么方向，逃得多快，拖拽音一直跟在耳边，越来越近。
脑海中一对灰色眼睛穿过，她大叫一声，逼自己加快速度，跑到极致之时，脚尖离地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啊啊啊！”
迎接风苏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块冰凉的胸膛，她落到一副瘦小身躯上，撞击间仿佛将对方身上的骨肉都震得散了一半，腐烂味扑鼻，她竭力推开，却被对方一双满是疮痍的手紧紧抱住。
“啊！”风苏大叫一声，很快感到呼吸困难。
那双发臭的两手越发用力，将她勒到全身发疼，五脏六腑全都移了位。
风苏死死挣扎着，喉头发出嘶哑的叫喊：“不……放过我……不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