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面见族老
安陆县，位在秦岭东南，靠近扬子淮地，是河系冲积所成。且在战国时期，已是江汉平原首屈一指之上乘富饶之地。
《左传·昭公十七年》有载：周景王二十年（公元前525年），晋灭陆浑，陆浑遗民遂奔楚，安置在郧国故地，便将此地称为“安陆”。
安陆，大抵是取其能安置陆浑移民之意。
故安陆本是楚国属县，且隶属于南郡管辖。至高帝（刘邦）六年（公元前201年），分南郡置江夏郡，安陆成为江夏郡治。
其后一度废置，终是黄祖今又迁其为郡治所。且黄祖大力发展商贸，开垦良田，安抚流民，整顿经济，使之逐渐恢复往日繁盛。
黄轨等人自南门入城之后，便见到安陆之繁荣，绝不同于长沙郡治临湘县。
若说临湘，可称为清贫安乐之地，贵在安逸。那么安陆，则足可称之为富贵丰腴之地。
城中喧闹，多有商旅走动。且沿街大街之士民，多衣绫、罗、绸、缎，甚至于锦、绢，亦不在少数。便此一点，临湘就万万不能相比。
如此治理江夏，可以说是藏富于民，又如何不能归功于黄祖？
自入城来，是走南云梦大街。街道虽宽敞素洁，但却挤满叫卖吆喝、往来采买之商贩旅人。那道旁抓刀巡察之捕役，足是城中保障。
西面街头，多开酒楼住店，城市为之热闹。东区巷里，满是奇铺宝阁，市民趋之若鹜。
至于郡治府衙，则坐落在安陆城正中偏北，占地之广，黄轨不敢不称之为宏伟。
西市尽头，还耸立有一座参天白塔，高有七层。黄轨定睛看去，日光射目，刺眼生疼，叫人不能直视。
单只从安陆县邑方圆及城中民舍布局来看，黄轨心下粗略估计，只怕安陆足有不少于三万户人口。
江夏郡之钱粮赋税，由此可见一斑。想必这也是黄祖财大气粗，甘心为刘表守户安民之缘由。
黄轨等人车马来到府衙门前，早有候着的礼官小跑上前，将傅声手中关防文书接去。待确认过真伪之后，便开始上下打量黄轨等人。
黄祖是刘表腹心之人，向来以刘表之令马首是瞻，其手下礼官，又如何不是？
故他见黄轨既是刘表宾客，又傅声虽年轻，却身居从事郎官一职，料想傅声身后定有倚仗。
因此礼官一路小心谨慎、毕恭毕敬，在几人身前引导。
礼官边走边道：“小子黄桃，奉太守之命，幸为诸君引路。请先随我到迎宾馆暂歇风尘，申时，太守会在府衙设下私宴款待。”
礼官名为黄桃，应是黄氏子侄。黄祖如此安排，显然有意为之。
众人遂一齐点头称是。
许是有甚么要紧事，黄桃走了数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端详起黄轨，复言道：“小郎君却要烦劳，未时族老指名邀见。”
此言，倒有些出乎黄轨之意料。
他原以为必须先见过黄祖，才决定能否入族老之眼。如此说来，只怕黄氏族老与黄祖并不很是默契。
黄轨便领命说道：“谢郎君相告，轨知矣。只是远来仓促，未曾备下些许薄礼。突兀进见，恐怕多有失礼。”
如今已是午时，想来到了迎宾馆洗漱之后，黄轨便要动身前去宗祠。是以备礼，显然是来不及了。
好在黄桃宽慰道：“小郎君无需客气，都是黄氏子侄，不必见外。
我亦曾听族老们谈起，道你那支迁到长沙后，从不曾得族中照顾。说起来，倒真是黄氏亏待了你们。”
黄轨口称不敢。黄桃既如此说，还真教黄轨放心不少。族中既然已有如此言论，想来认祖一事不难矣。
一行人便来到迎宾馆，黄桃候在屋外。黄轨见状，当即沐浴更衣，一番洗漱之后，赶紧出来相见。
果然，黄轨洗去风尘倦色之后，别有一番诗书礼义之华。黄桃见之，心头暗赞：轨虽年弱，但真才俊之士也。
二人便结伴，要先去宗祠见过族老。至于黄定、张并二人未受召见，只能暂留迎宾馆中。
黄轨刚要走出正门，却被傅声拉住，附在其耳畔低声说道：“只谈才学，莫议军政。”
黄轨闻言愕然，好个傅声，竟还有这么一手。
黄氏宗祠，就在府衙左侧，其占地之广，只稍逊于郡府。叫旁人看一眼便会心中暗忖：江夏政事，恐怕并不只决于太守府。
黄轨随着黄桃进了宗祠大门，入眼是一条青石道，原来是两进高门。踏过青石板道，再迈入第二扇门后，终于来到祠堂大厅。
入眼处，已有八位耄耋老者坐在上首，各持鸠杖，显得不怒自威。
黄轨心知：这几位，必然是黄氏族老无疑了。至于那居中无人安坐之位，恐怕是留给族长、太尉黄琬的。
黄轨这才想起来，如今已近四月，朝堂生变近在咫尺。董卓要是死了，黄琬恐怕也快了。
但是这种事，哪怕黄轨有心相救，也是无法改变。他若说自己擅长占卜，能推算长安动荡。只怕不仅无人相信，更是嫌命长之举。
再者，洞悉大势，是他唯一底牌，轻易不可露于人。
长老齐出，显然是对黄轨极为看重。这般阵仗，黄桃显然也是很少见到。当即怯生生告一声退，自行离去了。
黄轨赶紧作揖拜道，躬身唱道：“末学后进，长沙黄轨，见过诸位大人。”
黄轨此言，虽极为简短，却说得很是高明。他以后生自居，并未显露攀附黄氏之意。但又呼族老为大人，而非诸公，便表露出亲近之心。
果然，几位族老闻言，皆不住点头。便有右首一员族老率先说道：“长沙张羡，与我有旧，是允文允武之大才。你能得他赏识，很是难得。”
黄轨赶紧谢道：“轨是长沙顽童，身无长处。不敢当张太守之谬赞。”
又有一老者点头问道：“张羡虽有才，却不听从州牧号令。你既久在长沙，以为张羡可有狼子之心？”
黄轨闻言有些愣神，不想这么快就问到军政之事，倒真让傅声言中了。
他赶紧推却道：“张太守治理长沙，用贤士，法度明，一郡得治。其他，轨则不知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