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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水杀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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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声既为难,忽然心生一策,不如将此事再撇回黄轨。

    他知晓黄轨多有计谋,或许是早有安排。

    傅声便说道:“声虽是州府郎官,却只是不入流之小吏,说出来不值一哂。比不得小郎君,少年成名,乃是州牧刘使君之贵客。

    今小郎君当面,前已用计降服张武。不知这处置一道,可有计策教我?”

    黄轨一阵腹诽:好家伙,好你个傅大脚,竟然又踢回来。

    自然,既然傅声如此说,黄轨便知晓,此事他确实为难矣。毕竟州府士卒,多数是刘表心腹,若事有差池,日后傅家也不好交代。

    黄轨思虑片刻,便说道:“不错,轨却有一计,名曰水杀。若用此计杀张武,足可一解张家为祸江上之恶气。”

    众人皆伸长脖颈,对水杀之法,多有期待。

    黄轨又问道:“张武,你既为水贼,不知水性如何?”

    张武闻言冷哼,不屑道:“某自小绰号浪里飞鱼,你道是水性如何?”

    黄轨便咧嘴笑道:“如此甚好。

    傅君,轨曾听闻,这淹死的全是会水的。又常道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张武既极知水性,我若是以水杀他,不知何如?不知可否解众人心头之恨?”

    “那自然是极好。”

    傅声唱和道:“只是,不知小郎君这水杀之法,又待如何?”

    黄轨故意拉长声响,压低嗓门,说道:“若是将人手脚捆缚,押在小舟之上。再自船底凿穿小船,其舱下吊上大石。

    将小舟放行,舟船进水,人却不能摆动,只能眼睁睁与之一并淹没。此,便是水杀。

    诸位,不知道我这计策,可否行得?”

    黄轨言毕,众人只觉一阵阴寒。这等杀人之法,足可谓恶毒。在场之人皆不由心想,若是被水杀之人乃是自己,可有活命之可能?

    傅声闻言会意,佯装一阵大笑。其身前一群护卫之州府士卒,亦是露出快意笑容。

    众人仿佛已在脑海中设想出张武溺水而死之画面。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法子,确实有些邪门。但用在张武这等人身上,却是应该。

    人若是被捆缚手脚、再绑上大石,坠入江中必死无疑。这等把戏,便是叫人生不如死。尤其是那将死之绝望,可以脑补,令人思之恐惧。

    饶是张武这等刀头舔血的汉子,也不由生出一身冷汗。他自诩悍不畏死,此刻亦心惊于黄轨之狠辣:小小年纪,竟能想出这般可怕之手段。

    张武便要出言寻死,索性做个干脆之鬼。

    却不想被身旁张芹儿拉住,在其耳边轻声说道:“二兄不可莽撞,小郎君有意放你生路,莫要滋事,一切听他安排。”

    什么?这是为何?张武愕然。

    他苦思冥想,皆不能悟得要领。

    张芹儿便又附耳低声解释:“他若要杀你,杀了便杀了,何需又是水又是舟的,惹得这般繁琐。不过是做样子给旁人看。

    二兄之头颅,为官府所重,传递到州牧处,何止价值千金。黄小郎君若要富贵,何必白白让兄长沉入江中?

    且他已提前问定兄长水性,然后偏偏行以水杀之法,这分明要让兄长走脱。

    二兄,我看多半是这小郎君是抓了我二人,又怕惊动各方势力。他左右为难,故而出此下策。你切勿胡言,反而辜负他一番心意。”

    张武闻言不可置信。他呼吸急促,努力克住心头悸动。他努力看向黄轨,欲从黄轨眼中看出缘由。

    黄轨瞧见张芹儿作态,猜出她多半会意。便又问道:“张姑娘,轨再想问一句:

    你二兄这般死法,是咎由自取,与汝无干。只是他死之后,你却可怜。不知你可愿与秦君结为伉俪,随他退去江湖?”

    “愿意。”

    这一次,张芹儿不做思虑,说的斩钉截铁。

    众人闻言俱都喜笑颜开,大抵对于成人之美,人人皆有此好。

    其中最欣喜者,非秦谦莫属。他急忙上前,搀扶住张芹儿。

    黄轨便招招手,示意张芹儿上前,笑道:“君子成人之美。我虽与秦君萍水相逢,却多爱惜其才具。

    但今日见张姑娘,如见天人,深感秦君三生之幸,能高攀姑娘如此高枝。你二人从今以后,恐怕要放舟四海,再见不知何日。

    今当远离,深恐他日不能亲临二位喜宴。轨提前备送礼物,预先赠予二位,聊表心意。”

    黄轨说罢,便伸手在怀中掏摸。

    他之心意,秦谦心领,但是收礼却于理不合。况且如今这等局面,哪还有这般心思?

    然秦谦刚要拒绝,却被张芹儿死死掐住手心。

    张芹儿向来轻财好义,不慕虚荣。这番举动,异于常日。且黄轨前言已说要杀张武,张芹儿如何后手却要收他赠予。

    这直叫秦谦心中奇异,低头不语。

    张芹儿急忙说道:“无益哥哥,快快扶我上前。”

    秦谦压住不解心思,将她扶到黄轨身前。

    黄轨先是摸出一对玉珏,按在张芹儿手心,其入手一片微凉。

    黄轨笑道:“张姑娘与秦君,皆是俗世清流,如同璞玉。轨以玉一对相贺,愿你日后能相濡以沫,携手江湖。”

    二人收下礼物,躬身拜谢。

    黄轨又自怀中摸出一张名刺,飞速按在张芹儿手里,尴尬道:“秦君有上乘武义傍身,行走江湖,轨自不担心。

    但张姑娘是微弱女子,且有不便隐疾,令人担忧。轨今日虽以计策杀汝兄长,心实不忍。便以名刺相赠,请务必收下。

    张姑娘日后若有疑难,便执此名刺来寻我,虽千难万险,轨也帮姑娘如愿。”

    原来是名刺,张芹儿闻言了然。只是她手心之中、名刺之下,似乎还有压着一箭刺之物。

    她试着用手触碰,锋利如刀,扎着生疼。

    张芹儿心头百转千回,脑中忽然一闪而过:刻刀,这是雕录名刺之刻刀。

    黄轨此时暗中赠她刻刀,其意不言而喻。

    张芹儿一时心花怒放,险些跌出泪来。心头更是七上八下,跳个不停:阿兄有救矣。

    张芹儿一拜到底,忍住心头感动,沛然道:“小郎君之心意,张芹儿永世不忘。”

    黄轨摆摆手,佯装笑道:“些许微礼,不足为外人道,何至于此。

    天色将晚,我等行伍即将渡江。你阿兄亦要在渡江之前水杀。

    念你乃是纯孝之人,允你与张武诀别。记住,只有三十息。”

    张芹儿闻言点头,黄轨用心良苦,三十息,事协矣。

    黄轨便示意,以二十人州府兵卒圈成铁桶阵,将她兄妹二人围在阵中。

    又下令说道:“生离死别,在所难免。请诸位尽皆背过身去,让其兄妹好生道别。”

    兵卒们闻言,全都依令转身,便是黄定、张并二人也一齐转过身去。如姜永、傅声等人,便故意抬头,看向远山。

    只有区凌一人,愣在远处,亲眼见张芹儿将一柄锋利刻刀递到张武手中。

    初时张武尚有疑虑,但张芹儿附在他耳边轻言数语。张武眼眸闪动,不由看向黄轨,眼中亦多了一分复杂神色。

    黄轨瞧向区凌,生怕她出声捣乱,便轻轻摇头示意。也许是回忆起区家之事,区凌索性背过身去,将孱弱身子转向大江,眼中泛起泪花。

    前后之事,皆有黄轨。

    何上天待区氏如此不公?若是早一些遇上黄轨,区家何至于此?

    三十息转眼而过,黄轨果然下令砸穿小舟,绑上巨石。又将张武手脚捆缚结实,按在舟中。士卒们手忙脚乱,忙得不亦乐乎。

    秦谦立在一旁,心中焦急。他极有劝黄轨网开一面之意。不料又是被张芹儿按在臂膀,且摇头示意之。

    反观张武,更是淡然。自与张芹儿告别之后,一声不吭,视死如归。任凭州府士卒或捆或缚,统统配合。

    未几,一切妥当。傅声一声令下,小舟被推出江畔,慢慢沿江心荡去。那舟船都被破损,下有大石,顷刻渗进水来。

    沿岸之兵卒指指点点,或开怀大笑,或扼腕叹息。他们亲眼目睹着这一艘小舟晃晃悠悠,载着江夏大贼沉入江中。

    该做的都已做了,其余便看张武之造化矣。

    黄轨与傅声对视一眼,各出一口浊气,都看出对方眼中无奈、释然之神色。其后下令将缴纳兵甲一应焚毁,然后再登船离去。

    销毁兵甲,是为了饶恕宗贼小卒之性命。

    战败之兵卒,存人失甲,或是存甲失人,皆是无奈之举。不过是为了防备哗变,解除后顾之忧。

    随着漫天烟尘扬起,映起夕阳火红之色,诸事妥当,战舟催发。

    黄轨取了数艘战船,要载士卒过江,又赠一小舟与秦谦。却刻意,将宗贼士卒尽数留在南岸。

    秦谦已决定带着张芹儿沿江东去,到建业、曲阿一带访师寻友,从此隐姓埋名。

    黄轨心有不舍,依依作别,说道:“送君千里 ,终须一别。今日与二位之别,轨于心何忍。

    唯愿此去各尽才学,各得锦绣前程。”

    秦谦闻言,心中感动,抱拳慨然道:“黄小郎君之为人,谦多有折服。今者去江东,是访师友。你我二人,后会必然有期。

    小郎君心怀良策,腹有甲兵,早晚播名天下。有朝一日,若有见用之时,只需以书信一封,谦不远千里万里,举家来投。”

    张芹儿亦说道:“无益哥哥所言甚是。

    小郎君之恩义,芹儿替张氏谢过。若此后我兄长再不收敛,一切皆是他二人咎由自取。

    今当远离,虽各在天涯。我夫妇二人定俯首以望,期待郎君名扬天下之时。

    临江分别,郎君不能饮我二人新婚之酒。不知可以江水代酒,各进一掬,聊表情意。”

    黄轨、秦谦闻言,朗声大笑。此法甚妙,何乐而不为?三人便各自掬一捧江水,对而饮之。

    水入腹肠,甘甜甚于蜜水。

    三人大笑,依依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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