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领益阳令
黄轨之所以择益阳县令,自然有其计较。
只不过,此般计较,既不为刘使君,亦不为张府君。
所为者,黄轨一人是也。至于寇铁,其实在刘表、张羡二人之间任意择之,都无差别。
张羡守不住长沙,刘表亦守不住荆州,两者一般无二。大势来时,寇铁只需望风而降,其后累官或许不下郡府。
益阳有铜、铁矿藏不假,黄轨乃后世之人,自然知湘、赣等地,多有矿藏。只不过铜铁金银之物,目前尚无法引起黄轨之重视。
亦如黄忠所想——钱财,在大汉这等重士养名之时代,确实只是身外俗物而已。沾惹多了,反叫人心生不喜。
黄轨如今囊中并不羞涩,是故其心之所求,自然非止铜铁等物,乃别有所取。此事,他只能私下说与寇铁、黄忠。
至于黄轨所以说铜铁者,何也?藏拙而已。
太守张羡如今抢了先机,且他确实极重寇铁之才能,亦或是说极看重庄中之精壮,自然便要追问寇铁,让寇铁做个决断。
张羡便咧开笑脸,满怀期盼说道:“寇君,汝前言所说,益阳令一事,决于阿轨。
现今阿轨已为君裁之,不知以寇君先前之言,尚能作数否?”
寇铁心中一个咯噔,显得有些为难。他转头看了黄忠一眼,见黄忠老神在在,脸上对张羡所说似乎不甚为意。寇铁便一咬牙,索性应承下来:“府君厚爱,实无以为报。
前者所言,自然作数。今黄小郎君为铁择一名主,此真我之荣幸也。
府君在上,受寇铁一拜。”
寇铁说罢,当即屈身拜倒。
寇铁心知:即已做了抉择,便无食言之可能。人贵重信,与其朝三暮四、左右骑墙,不如斩钉截铁,先拜了山头再说。
至于黄轨为何替他挑了张羡,寇铁实不知。他心中亦有满腹疑问,不过,此事只能容后再问。
对于黄轨,寇铁如今十分相信。
张羡急忙扶起寇铁,他心中高兴,便温言笑道:“金工,何须客气?益阳之事,往后多赖于子也。
至于举孝廉之事,待此间事了,吾即回府、向朝廷去文书一件,想来成事不难。且朝中太尉公卿,与吾多有旧者多矣,也可免了公府复试一事。”
嗯,张羡思虑极为周到。
大汉之孝廉者,需郡府举荐。凡一郡人口满二十万,每年可推举一人,称为岁举。便如今年,张羡已将名额预支给寇铁。
被举荐之人,多为经学儒生,且大多年逾四旬,通读五经。郡国岁举之后,公府亦要考察,名为“诸生试家法,文吏课笺奏”,即考试也。
寇家虽是豪族,但无家学传承。又寇铁年过四十,未曾入过太学,不曾被五经博士授课。因此公府考察,于他而言甚难也。
而且时下中原动荡,董贼作乱朝堂,眼下去公府应试,亦非明智之举。
好在张羡已明言,只需他去一封文书到朝堂,此事便成。如此,岂不美哉?
退一万步说,哪怕朝廷不允,另派一县令前来益阳履职,此事又有何难?如今已是乱世,驱逐即可。
寇铁闻言心喜,已险些按耐不住心中激动,他猛一折腰,作满大礼,恭声道:“寇铁,多谢府君举荐。此后必以残躯,以供太守驱驰。”
一旦举孝廉之后,张羡便是寇铁之举主,寇铁便是张羡之门生。
大汉对门生举主之礼,可谓极为严苛。举孝廉,毕竟是世间第一等之恩义。凡被举之人,对于举主,多事如师。
汉时以天地君父师,此五者,人伦之本也。
当然,自从董卓杀袁隗之后,似乎稍稍有些不同矣。
黄忠愣在一旁,心中叹了一口气。他看向黄轨,又看看张羡、寇铁二人,心中有些无奈,却又不好出言阻止。
张羡再次扶起寇铁,但情形颇不同于上次。上一次,张羡乃是闻言欣喜,多是兴奋。而这一次,则是作为师表,受下门生之大礼。
张羡抚寇铁背,厚言叮嘱,言语中多有殷殷期盼之意。寇铁亦一时兴起,竟不顾几人乃是在区童灵堂之上,开口相邀:“府君,铁另有一事,还想叨扰。”
张羡抚须说道:“不必客气,所谓何事,但说无妨。”
寇铁耳根一红,多少有些神色尴尬道:“不敢瞒府君,前些日子,铁老来得子,甚为开怀。
罗侯县令刘泌,是铁妻兄。本已说定,由他为犬子起名。不想罗县竟遭苏代这等横事,此事便罢了。是故犬子至今不得其名。
今日府君举我为孝廉,是我贵人也。更请赠名与犬子,不知府君之意如何?”
哦,竟有此等事?
张羡不由上下打量了一眼寇铁,以他如今年岁,四十多矣。竟还能如此生猛,当真妙啊。
便是黄轨再听寇铁提起此事,亦不由自住替寇氏喝彩一声。他立在场中,久不答话,竟开始思绪乱飞。心道寇氏夫妻莫不是求了甚么滋阴壮阳、龙虎进补之药?
黄轨那后世之灵魂不由开始灵动起来,便从滋阴补阳想到了肾宝片、六味地黄丸之类奇珍异宝。不知怎么的,好端端竟又联想到西门大官人、潘驴邓小闲等等。
黄轨当即将思绪拉回场中,正好看到黄忠眉头轻蹙,不由心下一颤:噫,竟忘了黄忠曾有一子,幼年早夭之事。黄忠倒是与寇铁一般年纪,怎的,汝黄忠浓眉大眼,亦在想甚么龌龊之事?
黄忠双颊微热,虎目瞪来,黄轨险些跌倒。
寇铁不由老脸更红,仿佛喝了千盅。
张羡遂言道:“非我不为,实不能也。汝即已托于刘泌,怎能再假手于我?”
寇铁便解释道:“府君不知,铁妻兄止有一女,早已出阁。早前我二人私下约定,铁若得子,他必视如己出,故犬子亦刘姓也。”
寇铁此言非虚,但其中亦有不足为外人道者,那便是刘泌乃是高祖后人,他不能断了刘氏传承。
张羡闻言恍然,既如此,名之何妨?
只见他闭眼捋须,口占数息。俄而磕开眼芒,慨然说道:“前者,罗县闭城,使刘泌不得出,此封也。今者,以汝为益阳令,亦是封也。
故羡之所思,便叫寇封何如?”
寇封、寇封,寇铁念叨数声,忽而作揖拜道:“府君命名,大妙也,犬子必以寇封名之。
至于铁之妻兄处,唤作刘封,亦是美事。”
刘封?
黄轨闻言愕然,双目圆睁,脱口而出。
众人见状不明所以,不约而同、皆瞧向黄轨。
黄轨灿灿然,摆手笑道:“轨极知此名之佳也。
不由感叹,太守赐名,其手笔之高,使我望尘莫及,诸位勿怪。
且轨见小庄主生的极有威仪,今又得太守赐名,想必他日一定可以飞黄腾达,名扬当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