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州郡合兵
张羡只有一念,那便是赶在州府兵马之前,先行与苏代会面。
其后再依局势,判定与苏代作敌作友。且张羡心中,多倾向与苏代会盟。
刘景升此次不与各郡太守商议,竟敢私下来荆南扫贼,恐怕是极欲摆脱襄阳士家钳制,铁了心要做出一番成绩。
此举别人不知,张羡却一清二楚,恐怕刘表扫贼为假,威慑是真。是以他亲自带兵,无论刘表手下是何人领兵,皆要卖他面子。如此,才好从中取利。
大汉一朝,自武帝设十三州部起,每州便有刺史一职。州刺史,只是六百石之监察官而已。而郡太守,则是两千石之封疆大吏。
故太守虽受刺史监察,但自成体系,位高权重甚于刺史。二者无上下关系,刺史不过代天子行监察权柄而已。
然而自灵帝无力讨平黄巾之后,重设州牧一职,并拔高其地位,使居郡守之上,掌一州之军政大权。由此,太守便要听令于州牧。
此令,皇帝行得,但答不答应,那便要问问各地太守了。如今天下纷乱,州府掌兵,郡府亦掌兵。故州牧想要坐得稳,那便要和各郡太守碰一碰才行。
如刘焉之益州牧坐不安稳,刘虞之幽州牧更不安稳。那冀州牧韩馥,去岁命都被渤海太守取了。
至于刘景升,张羡呵呵一笑。在他眼中:刘景升此人,名不符实,徒有其表。他自诩风流,其实豚犬不如。
董卓独霸朝纲时,刘表身为皇室后裔,不思为国除贼,却巴结董卓,广布清名,捞得一个荆州刺史之职位。
最可恨是自从刘表来荆州之后,便以州牧自命。开府衙,立属官,募兵勇,僭越多矣。全然当天子、各郡太守于无物。
诸侯讨董时,刘表更是不声不响,游离在一众诸侯与董卓之间,互不相帮,两不得罪。一心只想将刺史之位提上一提,换成州牧之印玺。
这等人,别人服他也罢,换成张羡却第一个不服。大丈夫立天地间,堂堂一郡太守,怎能曲膝奴颜于此人之下?
没错,前一任长沙太守孙文台也不服刘表,差点就将他宰了。张羡甚至无数次夜里感叹:贼老天,若叫孙坚多活两岁,刘景升早成枯骨。
好在这话,孙坚听不见,刘表也听不见。
至于刘表欲以武力敲山震虎、震慑荆南,此何异于异想天开、痴人说梦?想坐霸荆襄,先问过长沙太守。
张羡立在舟船上,心绪不时起伏,便如风浪之波动。对于刘表之筹划,张羡心中已有对策,只是还差布置之细节。
总而言之,刘表所以依赖者,一来甲兵也,二来则是欲挫败苏代立威。
破解之法极为简易:勿使苏代死于刘表之手即可。
故而张羡提兵五千,从水路飞速行来,一心要抢在州府兵卒之前。
他望向湘水两岸之风貌,不禁有感而发道:“人生之常,不喜则忧,不进则退。便如此时,逆水之舟,刘景升如此,吾亦如此。”
不等他再发感慨,数十步外已有一叶飞舟驶来,正是斥候消息传来:前方十里处,便是玉石矶。
张羡点头,神情淡然。从玉石矶登陆,早在出军时便已定下,此时自然不必赘言。其摆摆手,示意斥候离去。
孰料斥候继续说道:“玉石矶上,现已有一部军马占住去路。视其营寨,足有三千人。观其甲胄,乃州府兵卒。另,大纛之上,写有黄字。”
斥候略微顿声,又说道:“玉石矶前曾发生过惨烈战事,渡船被毁不少,两岸死尸甚众。”
张羡闻言一惊,不想刘表兵卒竟来得如此神速!他紧赶慢赶,居然还是落人后头。且此队兵马在此登岸,摆明是从洞庭方向而来。
此令张羡深感震撼,盖因洞庭湖,非人力所能行。
至于立黄字旗者,张羡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二人:江夏太守黄祖,亦或大将黄忠。
此二人,与他皆有交情,都不是易与之辈。
张羡眼前一亮,计上心头。当即走进船舱,修书一封,随后唤进来一个青年。张羡将巾帛卷好,交在青年手头,又耳语数句。
待青年离去之后,张羡正容出舱。
大军抵达玉石矶后,张羡赫然发现,两岸果然毁坏舟船不少,死尸甚众,显然经过一番打斗。此时滩头,已立有一员虎将,正在等候。
张羡一眼认出,此黄忠黄汉升也。
说起来,张羡只觉黄忠此人,平生甚为可惜。黄忠年齿与他相近,勇猛非凡,武艺绝伦,手中一柄刀,腰间两壶箭,鬼神莫测。
可惜,潦倒半生,不遇名主。
他若生在中原、凉州,恐怕早已名满天下。可惜,此乃荆州。刘景升座谈之人,便是韩信、白起在其麾下,只怕也要老死茅屋之内。
待舟楫靠岸,黄忠便抱拳笑脸相迎道:“襄阳一别,匆匆数载,张府君别来无恙。”
黄忠对张羡其实很有好感,盖因多年前其子黄叙病重、药石无医,正巧时任零陵太守之张羡在襄阳述职。
黄忠听闻神医张机乃是张羡之弟,便托张羡作书其弟张机到襄阳看诊。张羡欣然相助,其后张机已在来路上,但黄叙先走一步,待张机上门时,已然晚矣。
虽不曾救下黄叙性命,但对于张家兄弟之情义,黄忠时时心存感激。
张羡陪着笑脸,回礼道:“时光荏苒,不期今日能在此处幸遇汉升,使慰平生也。”
张羡笑罢,看着黄忠两鬓斑白,不禁感叹道:“岁月如镜,将人磨洗,汉升亦老矣。
可惜年与岁去,终成蹉跎,你我二人,未建尺寸之功。”
黄忠闻言若有所思,他如今领命破贼,乃奉州府之命。似张羡等人,虽有故交,但其实已不相与谋、各为其主矣,还需公私分明才好。
遂正色道:“张府君之言,忠意深以为然。今宗贼为祸,我等怎能言老,窃以为正是建功之时。若府君能与州府通力合作,苏代有死而已,荆南各郡皆不足为患。”
张羡闻言不置可否,谈论政事,他极自信黄忠非是对手,二人政见不合、立场不一,说得再多纯属浪费口舌。
他便顾左右而言他,故意挑黄忠擅长的问道:“汉升,一路行来,见船只毁坏甚众,且沿岸多有尸首。此何故也?”
黄忠果然神色一变,豪爽陈述起来:“止是宗贼之党羽而已。他等在此布置船只百余,有渡苏代去长沙之意。
又见某领军自洞庭湖来,士卒疲惫,竟妄图趁下舟之时发起袭击,某便将之尽数灭了。”
张羡心中一惊,暗想黄忠手段果然还是如此狠辣,脸上假意叹道:“噫,若无汉升,恐怕长沙生灵涂炭矣。”
其实,张羡从黄忠话里听得明白:一者,黄忠已将苏代船只烧毁,断了苏代后路。二者,苏代未用舟船,此时应该仍在罗县。
他亦担心苏代若是再不走,便走不掉了。
黄忠闻言苦笑,自谦道:“府君之言,真折煞某也。只是区区宗贼之附属,杀之何以为功。今苏代就在不远处,不若与张府君合兵一处,一同建功?”
黄忠相邀,多半出于刘表吩咐。
张羡想也不想便要拒绝,但他心念一转,又心生一计,笑道:“汉升所请,不敢辞也。
只是羡私以为州府精壮,自洞庭之后,颇有劳损。此役,必以羡为先锋,否则不能从也。”
这是什么要求?
黄忠大起惊疑,但实在按耐不住喜色,他巴不得张羡与苏代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当即答应,哪有拒绝之理?
二人说罢各自回营,拔起营寨,向罗县杀去。只是谁也不曾发现,张羡营中,早有一青年匆匆离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