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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黄轨设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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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丈夫生于乱世,岂能碌碌无为?

    若能跨州据县,成就一番事业,足可留名青史。如此,死亦何恨?

    有区晋在手,苏代胆色愈厉。

    于是一番好说歹说,将毒打区晋一事全推托到他人身上,又许诺事成之后,莫说依区晋一件事,便是一百件也成。

    区晋此时为保住小命,哪管三七二十一,赶紧先应承下来。他心中发狂:待攻破长沙后,老子非将尔曹碎尸万段不可。

    区晋便将罗县县尉区童乃是其区氏族侄一事道出,且说前几日曾去信于他,叫区童攻杀县长,夺下四门,只等苏代引兵前去。

    算算时日,想必区童今日已然控制罗县局面矣。区晋自信,只需书信一封,罗县唾手可得。

    说起来,区晋也算倒了血霉。他自以为之妙计,可以凭此纵横捭阖,效说客之法,鼓动苏代晕头转向,为之利用,区氏好险中牟利。

    哪曾想苏代此人不讲武德,不由分说,先将区晋打个半死。也让区晋深刻体会到,巧舌如簧之说客,大多数恐怕是死了的。

    苏代闻言,大喜过望。笑不三声,又起疑心,皱眉说道:“叫一对斥候快马去罗县查看。

    不,子应,你领本部为先锋,走凤山道,去玉石矶扎下营寨。

    某自领大军,去罗县换防。之后再做计较。”

    玉石矶傍临湘水,扼守要冲,是长沙至罗县水陆必经之地。便是自临湘县沿湘水逆流北上,也需在此着陆。

    是故,苏代令邓当在玉石矶扎营,所志溢于言表:

    其一,乃是提前据守要道,为日后南下长沙做准备。

    其二,则是为了以防万一,如若长沙来援罗县,在此可做阻击。

    邓当领命而去,苏代又点起大军,以凌操率三千人为前部,沿官道向罗县开赴。

    塌石洼,位在凤山道临近玉石矶中部最险要一段。洼多水深,积石难行。

    塌石洼左下是滔滔湘水,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右近则是巴陵余脉,山高谷密,鸟不得飞。

    足谓包原隰险之地。

    其中最高一峰,湘人名曰望陵。如今望陵之上,早已被一彪兵马占住。

    这支兵卒约摸六七百人,有府兵百余,绝大分部分乃是乡勇,成分颇杂,正是黄轨所率之州、郡府卒,以及寇家庄五百余青壮。

    原来前日区童命人快马所报之书信,已被寇家庄三员青壮截取,且将那送信之黑衣人,捆得结结实实,一并提回寇家庄。

    经黑衣人指正,这封书信,乃是区童所作,而收信之人则是其族叔、区星之父——区晋。区氏之算计,亦在书信中提及七八。

    黄轨阅后稍加联想,已将区氏之计划推演完善。区氏贼心不死,用心歹毒,所图不小。区晋此人为甚,以一己之私利,罔顾家族、百姓之存亡安危,真狼子野心也。

    好在区童良心未泯,在信中写明会暂代罗县守卫之职,不会放任何人进城。苏代攻下长沙之时,便是他区童将罗县双手捧上之日。

    此言昭昭,明摆着是区童与区氏分道扬镳之举,亦属无可奈何。若州府、郡府坐视长沙落入宗贼手中,他区童委身于贼有何不可?

    书信内容太过骇人,将寇铁惊出一身冷汗,当即酒醒。信中并未提及刘泌之死活,叫寇氏一家忧心忡忡。

    反是黄轨不停劝慰:刘君在罗县多有贤名,平日视区童为臂膀,多有倚重,区童必不忍害之。且区童有心与苏代等宗贼划清界限,家族之命已然违背,又何必多此一举,再害刘君性命?

    寇氏一家闻言,深以为然,这才放下心来。

    因区童书信被劫,区晋此时并不知晓区童心意,必然会怂恿苏代去取罗县。

    到那时,苏童若不献城,罗县区区弹丸之地,苏代极大可能围城强攻。

    围城事小,怕只怕苏代此人知兵。他若以围罗县为饵,实则调虎离山,提前分兵沿湘江南下临湘,便极有可能袭破长沙。

    故而黄轨以为眼下最紧要之事,已非罗县安危。乃是以防万一,防止苏代贼军南下长沙之可能,为太守张羡调度援兵留足时日为主。

    只要长沙安在,罗县自然铁板一块。

    于是黄轨一面让寇家庄遣数人骑快马去长沙报信,一面择庄中胆气盛者数百人,与州、郡两府兵卒,一并至凤山道设伏。

    之所以是凤山道,乃是黄轨心中断定,官道人多嘴杂,极易走露风声。苏代若阴欲偷袭长沙,一定会避开耳目,走偏僻之凤山道。

    然后在采石矶登船,大军沿江而下,一日夜便可疾行至长沙郡治临湘。

    到那时宗贼天降,长沙城人心惶惶。苏代再与区氏里应外合,必破之矣。

    然黄轨心中之构想,却不是苏代所为。

    因此众人在望陵上艰难度过一夜,宗贼叛军不曾得见,反倒被蛇虫瘴气伤了不少。

    连日阴霾,天地浑浊。将近日中,始终不见一兵一甲,众人皆有退意。

    傅声立在黄轨身侧,望着滚滚湘水,又看向藏在山石后、面有倦色之精壮,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黄君,今贼不就此,多留无益,不若归去吧。”

    黄轨闻言不置可否,心中也生出退意。

    不错,他领兵来此本就是一场豪赌,然而苏代并不入彀,甚为可惜。只不过不发一箭、空手而回,实有不甘。

    就在黄轨天人交战之际,有斥候飞速来报:“前方五里处,发现贼军千余,正向洼中行来。”

    千余人,显然不是贼之大部,但并不算少。

    来得好,黄轨一拳砸在凸起之山岩上,竟不觉疼痛。身旁黄定、张并二人也是跃跃欲试,执弓在手。

    傅声嘴角一哆嗦,看了看黄轨,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吩咐下去,让精壮们噤声,埋伏在岩石之后不可擅动,等我发号施令。”

    黄轨说罢,亦挽弓搭箭,一把按下傅声,将二人整个身子猫在一块巨石之后。

    一炷香后,果有贼子自洼口缓缓行来。贼众五六人一列,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居中一员威风凛凛之武将,坐下高头大马,头戴玄铁胄,身穿鱼鳞甲。在一众亲兵簇拥下,慢慢前进。此人,正是邓当。

    邓当一路心神不宁,待进到塌石洼后,眼皮直跳。他看向一侧滚滚湘水,又望向另一侧密林幽谷,只觉心惊肉跳。

    此地,死路耳。若有一支军马埋伏在此——

    邓当不敢多想,当即下令:“传令,全军加速,快快渡过此地。”

    邓当话音未落,眼角斜光便瞥见一支冷芒射来,急横刀去挡。

    “当”一声脆响,火星四射,邓当只觉手心一痛,环首刀握在手中轻轻颤抖,险些坠落。

    不好,有埋伏。

    邓当瞬间意识到危险,当即高吼道:“有埋伏,儿郎们速速前行,随我冲出此地。”

    可惜为时已晚,回应其乃是一声“杀”字。随后就见漫山遍野旗帜招展,人声鼎沸,滚木落石伴着羽箭不停袭来。

    兵卒们只是一个惊疑之空隙,已然趟翻一片。他们本就无备,连日行军又不曾饱腹,猝然被伏,便四散而去,惨叫连连,军心丧尽。

    邓当拽着缰绳,左右格挡箭矢。前不能行,后不得退。只因黄轨早已下令,善射者只往那员大将身上招呼。好在邓当甲胄在身,又有亲兵护卫,虽中了数箭,却并不致命。

    只是山路洼地一片狼藉,军卒互相踩踏,乱作一团。邓当虽无碍,其护卫部曲数息之间便已死伤大半。

    便在邓当迟疑之时,一支铁箭带着寒芒疏忽而至,在邓当眼中不停变大。

    说时迟那时快,一员部曲大喝一声“将军小心”,竟奋力跳起身来,用胸膛挡住箭矢。可惜箭头力大势沉,竟射穿其身躯,贯射在邓当铁甲上,尤堪堪扎穿铁甲乃停。

    邓当双手死死抓住该部曲,其身子已慢慢瘫软下去,原本精瘦之人,此时却像有千斤之重,邓当咬碎牙齿,终于扶不住矣。

    那部曲大张着口,强撑着说起话来,一字一句皆吐得极为费力,却又那般清晰:“将军,我,我等在,在外漂泊数年矣,请,请带兄弟们回,回家。”

    费劲双目猩红,似要滴出血来,当即咆哮道:“邓三,莫要像个孬种,给老子站起来。”

    然而,邓三终于还是死了。

    更有无数如邓三一般者,或被滚木砸中,或被落石砸死。或绊倒于洼地中,被乱军踩出脏腑。或恐惧推耸,跌、跳入怒号之湘水中。

    一千部曲,十不存三。

    邓当持刀在手,猩红双目,大声吼道:“暗施冷箭,算不得英雄好汉。可敢现身,与某邓当一决高低?”

    “咻”,话音未落,又是一箭飞来,邓当急转刀口,将其磕飞。刚要出言怒骂,又是一箭飞来,正中邓当坐骑面门,将其直接射死。马儿轰然倒地,亦将邓当甩出去数尺。

    邓当所剩亲卫见状,急忙结起人型盾墙阵,将邓当死死护在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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