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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动身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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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在外人眼中,泽园最大之收获,乃是钱粮户口。

    但是在黄轨看来,其最大收获,乃是园中三十余匹好马。

    马匹,在荆州难得一见,骏马更可谓有价无市。

    有道是南土少马,荆州为甚。

    如西蜀、南越皆产马,不过因南地多山林水泽,因此南马皆身材矮小,能上山过涧,多作驮马之用。

    《汉书》有载:“自交趾至会稽七八千里,百越杂处,各有种姓”,此即南越。南越亦有战马,武帝时设立北军八校尉,其中之一便是越骑校尉。

    然南马多不如北马,大汉如今之马场,多设在凉、并、幽三州,且以盐铁易货方式自羌人、匈奴、鲜卑处购入种马。

    各州郡长吏若能构建一支铁骑,控弦数千人足可纵横驰骋,攻伐异己。

    黄轨自马侗处听闻区氏在泽园圈养战马时,早已心动不已。待收取庄园,看见后院草场之骏马后,真可谓喜从天降。便是郑奉等军中老手,亦是爱不释手。

    黄轨两世为人,未曾摸过马,骑术更无从谈起。此后若征战沙场,怎可不精鞍马,因此训练骑术乃是十分紧要之事。

    如今州郡纷乱,马匹溢价极为严重。如劣马一匹约几万钱,中马则须十余万钱。若是一匹好马,则数十万钱矣。

    以黄轨手头钱财,恐怕仅能购入军马百余匹。然而骑卒兵甲、费用耗资更甚,一支千人骑兵,恐怕需不下十万金打造。

    是故庄园之马,于黄轨来说,真可谓雪中送炭。

    初平三年,三月中下旬,黄轨与诸位兄弟每日有一半时间皆在草场练马,便是部曲、府曲亦挑选看中或骑术精湛之人,一并训练。

    因马匹数量有限,精湛骑术可称师者寥寥无几。因此黄轨只能采用轮换训练之法,以老手带新手,轮替训练。亦是师从后世驾校培训之法。

    如此训练,收效颇丰。

    如郑奉及部曲各部首领,皆是军中老卒,又是北人,本就颇识鞍马。一番练习之后,骑术突飞猛进。

    而黄轨等南人,初时可谓吃尽苦头。好在黄轨突发奇想,令宝票堂中铁匠打造出双边马蹬后,一扫骑马困难之问题。

    自有了双边马蹬,便是原本精通鞍马之人,亦觉得骑术再次突飞猛进,竟能在马上操纵自如,俨有名将之姿。更对黄轨佩服的五体投地。

    然而黄轨却清楚,马镫一物,不过是历史发展之必然耳。其实在后世考古中,发现最早于三国、晋朝时已出现单边马镫。到南北朝时,双边银马蹬、玉马蹬已是贵族标配。

    黄轨只不过是将其提早数个世纪打造出,但已然可以轰动天下。马蹬之术,早晚有一日公之于众,故黄轨并未特意保留,只做了严格保密。

    自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之后,骑兵之灵动,逐渐取缔战车。但骑兵虽成,由于甲胄鞍马技艺不佳,骑战之精髓并未被发掘。

    战国时,骑兵只取冲锋灵动之势,往往一轮强袭后,便下马结阵,依旧采用步兵战术。但即便如此,已能碾压纯步兵。

    等到秦末西楚霸王逐鹿天下,在彭城之战,项羽以三万骑兵,大破刘邦联军五十六万,骑兵终于大显神威,赢下赫赫武功,彻底淘汰战车。

    之后汉匈之战,二位集骑射战术不世出之天才卫青、霍去病,再一次将骑兵之机动性与持久性秀出天际,对匈奴打出追亡逐北之丰功伟绩。

    从此之后,近两千年战争史,亦可说成是一出骑兵与反骑兵史,直至热兵器站上舞台。

    而黄轨此时提前将双边马蹬搬上台前,无异于将战争之残酷瞬间升级十倍、百倍,其对错又孰能藏否?

    半月之数,随着黄轨等人骑术之精进,倏然而过。

    四月初,郡府果然来人,亦带来州府传令——州牧刘君以走蛟并文会二事,急令黄轨去襄阳一见。

    实际上韩嵩回襄阳报呈长沙所见所闻以后,刘表发现前时竟有些小觑了黄轨。等到见识到刘先才能之后,尤以刘先对黄轨推崇之备至,刘表更加觉得黄轨乃荆南之神童。

    可惜其前番已派出车马相邀,但礼遇似乎不够隆盛,刘表隐隐有悔意。还是蒯良等人劝阻,理由竟是黄轨乃是张羡推荐之人,且黄轨之父颇有声名,曾被前长沙太守孙坚看重。

    诸多之故,又让刘表听后起了猜疑之心,想追回车马,禁止黄轨来襄阳。好在刘先、韩嵩等人苦劝,陈说黄轨乃江夏黄氏之后,刘表心思又活络起来。

    适时刘表之连襟黄承彦正在襄阳,刘表当即招请询问,得知安陆黄氏果有一支嫡系于二十年前迁至长沙后,大喜。

    如今襄阳局势,祭则刘表,政则蔡、蒯,刘表如何满足?故有心重用黄氏,以作制衡。如黄祖,前番伏杀孙坚,如今坐镇江夏,让襄阳安如磐石。

    虽黄祖其人常倨傲无理,甚至有尾大不掉之势,但刘表用之甚为安心。如今黄祖统兵在外,若能再用黄氏一人于内,足可抗衡蔡、蒯,刘表亦能慢慢收回权柄。

    本来刘表相中之人,正是黄承彦。以其人之名望才能,若能相助,刘表何患荆襄其他大族。可惜,黄承彦是个朽木烂石,软硬不吃,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出仕,令刘表无可奈何,又气又恼。

    如今黄家又冒出一个黄轨,刘表竟觉得瞌睡时天上下起了枕头。黄轨虽然年幼,刘表也不急于一时。年幼自有年幼之好处,日后便于掌控。

    此番刘表已下定决心,只要黄轨顺利抵达襄阳,且有真才实学,必然好生培养,好为日后引做爪牙。

    毕竟蔡、蒯二人之掣肘,刘表深恨之。如今襄阳外宗贼反叛,刘表欲征伐,蔡、蒯等人竟以去岁征讨孙坚,府库凋敝为由数度谏止。

    刘表有心无力,心中恼怒不已,已怀疑蔡蒯二族皆有养寇自重之心。

    襄阳士族诸多勾心斗角之事,黄轨无力探究亦不想探究。刘表终其后半生也无法走出大族掣肘,黄轨自然也不会掺和进去。

    实际上州牧之文到达时,黄轨早已准备妥当多日。当即领了令,又让黄正请州府来使大吃一顿,同时奉上十来金,使得来使喜笑颜开。

    而黄轨则第一时间到达郡府,向张羡作别。哪怕此举黄轨内心极不情愿,亦担心日后会被刘表党羽清算成张羡一派,但是明面上必须给与张羡之礼节。

    实无他法,一者黄轨乃是张羡推举之人,虽不算门生亦有察举之恩,不能落人口实。二者黄轨离开长沙后,庄园一事还需张羡帮扶。

    故而张羡开怀满意后,竟广邀郡府官吏,亲自摆宴为黄轨送行。张羡于席间更是拉着黄轨,与诸府吏频频换盏,仿佛二人亲密无间,大示恩荣。

    黄轨对此出了一身恶寒,自然知道张羡此举并非出于爱才,不过是做戏给他人看。日后黄轨在襄阳再得意,也撇不清今日长沙张太守看中之美意。

    此亦是阳谋,明教刘表看清楚黄轨与张羡之间关系。这里头,恐怕也有对江夏黄氏之表态。

    次日一早,黄轨带着黄定、张并二人,坐上州府马车,向襄阳而去。

    此番离去,早在计划之内,且诸事交代已闭,黄轨并无担心之处。

    庄园有黄正等人操持、郑奉等部曲看守,黄正又与功曹桓阶亲如兄弟,庄园幕后更有太守张羡为靠山,显然出不了差池。

    故之于庄园,黄轨只是昨夜与其父提出两项:

    其一,庄园收支理应平衡,应少动或不动已累之余财;

    其二,部、府二曲暂不扩招,但仍以此前黄轨所制之标准训练、食宿。

    黄正对此甚为认可,亦保证此二点不在话下,让黄轨大可放心。其实黄轨心知肚明,以黄正、郑奉之才能,打点三座庄园不过牛刀小试。

    其后一家几口互诉离别情谊,黄轨母亲张氏依依不舍,再三叮嘱黄轨出门在外,一切以安全为重。小妹黄月薇更是大哭出声,让黄轨手足无措。

    而黄正亦向黄轨交代道:我儿素有大志,为父自愧不如。但有志虽不在年高,亦不必年少。此去襄阳乃以求学为主,切记他事不必勉强。

    黄轨谨遵教诲。

    马车行至护城河畔,太守已遣书佐代为相送。因黄定、张并之故,黄正叔父、舅父等都在此处送别。

    黄轨叔父一家如今已正式入住泽园,依黄正之意,日后会令其主事一座庄园。

    至于黄轨舅父则被再三相请入园,但此人舍不掉长沙花花世界,只是以借之名要了数十金,又美其名曰修缮祖祠,在长沙城添了一座气派宅院,又自行外城外购置庄园一座。

    人各有志,黄轨无话可说。

    至于黄慎,数日前已被南阳祝公道遣人领去。而张献,如今已进入泽园药堂充作管事,日日苦修医道不断。

    便如今早,张献就不曾前来送别。盖其昨夜已私下见过黄轨,倍说不愿当众抛洒离别之泪。兄弟二人约定,各学所长,共济苍生。

    杨柳依依,春风习习。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此番前往襄阳,借道江夏,需经过宗贼辖地,确实有安危之险。但黄轨舍弃了部曲,只与三十州府甲兵同往。

    太守张羡担心行程艰险,益其郡守府兵,使达到一百二十之数。一百多人队伍不长,但有马车数辆,更有张羡进贡金银珠玉十车,显得分外惹眼。

    待一行人徐徐行出十余里,长沙城已渐渐隐没在青山翠绿中。

    马车厢房中,黄定突然问道:“阿兄,此去襄阳,不知几时能回?”

    黄轨看向一脸迷茫之黄定,又瞥见同样心有戚戚之张并,不由笑着安慰道:“不管几时回,长沙便在这里,不会离去。倒是我们,进入襄阳之后,定要好生向学,勿负胸中报复。”

    黄定与张并二人闻言皆沉声允诺,却不知道黄轨思绪,已飘至遥远之一千多年后。

    “吾有一事,速速停车……”

    车外忽有呼喊声传来,惊醒黄轨。他从音色辨别,已确认乃是叔父桓阶。

    黄轨当即要求止步,掀起窗帘看去,果见一辆牛车迎面而来,牛车上有一人,正是桓阶。

    黄轨正要作揖问候,桓阶摇头示意,又从袖袍中取出一张白绢自窗檐塞入,然后骑着牛车缓缓离去。

    黄轨诧异连连,忙展开白绢打量,果然见其上写着数个文字:

    区氏贼心不死,恐有小人作祟。

    此去江夏途中,须防宗贼劫道。

    慎矣,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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