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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庄园定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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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允之谋划,黄轨不得而知,毕竟长安远在万里之外。

    但于千秋史册厚重之一页,临近初平三年四月时,即将展开。

    黄轨如今之于大汉,便如一只若有若无之蝴蝶,其扇动翅膀,并不能卷起狂风暴雨之巨变。

    黄轨此时能做的,便是整顿已有局面,以不变应万变。

    自黄轨入主泽园之后,已近一月。园中早已刀枪入库,黔首造册,不想竟有意外所得。

    盖因区星此前藏匿于庄园内,广积粮草,大有卷土重来之意。因此克扣黔首口粮,极尽搜刮之能,竟积下不少于七万石粮饷。

    七万石粮,足可支万人部卒一年之用。黄轨当日瞧见满仓满库之粮后,惊惶失色足有半盏茶时间。

    随后黄轨又吩咐部曲造册,登记园中黔首,竟得五百余户。

    其中青壮六百余人,老弱二百余人,童子二百余人,童女一百余人,奴仆女裨各百余人。而青壮多婚娶,合计近两千人。

    此令黄轨心中惊叹,他如今可谓家大业大。

    黄轨一来担心哗变,二来欲笼络人心,便开一仓放粮,使每户约得十石。十石之数,可支寻常民户数月家用。

    此足令园中子民欢腾,亦从心底觉得,新佃主虽年幼且好勇斗狠,但除去区星一霸,可谓好事。而今,又这般实打实给园中带来实惠。似乎往后日子,也有了奔头。

    而最令人血脉喷张的是:

    黄轨竟下令改制田税,新制为:

    自新佃主入园之日起,一年之内旧田免税。自第二年后,若向庄园租用耕牛,每年税五。若用私牛,则每年税三。耕田青苗,由园中一应供给。

    而园中黔首可自实田,以开垦之数目呈报,园中登记核对后,可以造册登记。新垦田亩,头年只取税一,后年税三。第三年起又依旧田之令。

    园中固有桑、麻田地,改为义田。得一亩旧田者需耕植一亩桑麻,开垦一亩新田者,其半视为桑麻田。桑麻收入只需税五缴纳园中,其余以资居户开支用度。

    此令一出,近千人恍然如梦,待确认之后,庄园沸腾。黔首们竟失声痛哭,呼天抢地,更有高呼黄轨万岁者。

    盖因黄轨此举,透露之信息实在太多。

    其一者,此令已明确提出税收策略,说明黄轨已将园中黔首视为普通百姓,乃是主雇关系,而非黄轨个人之附庸。

    虽不能到官府造册登记,园中黔首仍属藏匿人口,但身份地位之实质已发生转变。

    其二者,乃是重中之重之税率策略,依令旧田一年免税,其后税三或税五。

    单以税率来说,可谓颇重,足可谓近乎惨无人道。但如今大汉州郡纷乱,战事丛生,官府安民多行此赋税役率。

    而且如今园中黔首属于藏匿人口,乃是附庸关系,按理来说仅能分得口粮,其余需全数上缴佃主。如区星之狠辣,口粮供给尚不能果腹,时有老弱饿死。

    而黄轨此举,是明显有意提升园中黔首地位,废除附庸关系。黄小郎君仁义如此,如何不让庄园内民众喜极而泣,山呼万岁?

    其三者,则是令中透露出之耕牛及开垦新田一说。新田自行开垦,以后以旧令税收。如此只要肯下劳力,不说年有余谷,岁有余粮,只是旬日衣食无忧不在话下。

    而耕牛之说,更美得园中众人白日做起梦来。乃是黄轨弦外之音甚是明了,其后园中竟有私牛之可能。

    此令若行,只需一年,庄园之内人人皆可吃穿用暖,不愁生计。而三至五年后,必然可成富家翁。

    然而,话虽如此,黄轨怎能让他们如愿?若人人都成了富家翁,嫌贫爱富,日后谁还会卖命?战争流血牺牲之机器,凭谁发动?

    衣食无忧是基本,富得流油是妄想。

    如今庄园虽明面上有万亩良田,但其中五成乃是桑、麻田,园中黔首种收可得对半银钱,其余上缴庄园,用以保障庄园收益。

    故仅有五成,即五千亩,方是粮田。此五千亩,亦不能均田地分与众人。以园中共有五百一十三户,黄轨只取出两千五百亩,故每户均得田约五亩。

    五亩田,正好是黄轨算计之极限。

    以大汉上田,一亩最多可年得粟六至八石,税五之后其实只有三四石。故五亩粮田,一户可年得不到二十石。而以一户老幼四口计算,每人每月食粮一石,一年需粮四十余石。

    如此每户只有不到半年口粮,必须再开垦五亩方能一年饱腹。但新田旧田前三年收成不高,黄轨税收亦不高,如此刚好抵消,使家家户户基本无余粮。

    此正是让马儿跑,又不能让马儿吃饱,但却提前画足了饼,让黔首们皆有富裕之念想。

    或许园中人人皆以为扛过前三到五年,即可小康,又三五年可至中产,再三五年可以做富家翁。

    呵呵,孰不知黄轨已开始谋算、推行新型货币政策宝票堂,到那时,又是一轮新型镰刀韭菜之收割。

    至于剩余之田,于黄轨招募流民、奖励农桑及安抚部曲,自有大用。

    果然诸多田令下发一通,令黄轨头昏脑涨。自古农桑一事,乃经国之大道,稍有不慎则有覆亡之险。

    改制更是关乎身家性命,也是日后经营天下之根本。如今暂行之法,便是黄轨回忆、总揽诸朝历代,寻规借鉴总结而来。

    如王莽新法、曹操屯田制、王安石新法、张居正一条鞭法,更兼有红色分法,各有得失,黄轨不敢假于人手,只能亲力亲为。

    大汉,自高祖立国,以民为本。劝习农桑,定下十五税一之国策。及至大汉繁荣昌盛,又减为三十税一。其后逢战事则偶然升至以十税一,终究多是三十税一之策。

    直至黄巾起义后,州郡纷乱,朝廷不能管辖,多为州牧、刺史自制,经济糜烂。兼之年年战事不断,流民四起,个别州郡已升至十税其六矣。

    税五之数,乃是折中,亦是日后屯粮之本。以黄轨初步之算,庄园一年可积粮一万余石。等到新田开垦之后,只会更多。

    开垦新田,必然会被郡府及长沙大家士族抵制,故黄轨已于几日前托桓阶私下做说客,与太守张羡说定,开垦新田所得之秋粮,以三成上缴州府。

    张羡果然乐得合不拢嘴,将此事一力担下,更让黄轨可私下以张家名义开垦。

    此事,亦叫黄轨乐出天际,故而双方一拍即合。

    张羡乐者,无非是用些许名头,每年便能得钱粮不少,其何乐而不为?且黄、张二家关系,本就说不清道不明,张羡更生出私下帮衬之意。

    而黄轨则是乐开了花,原因则与张羡大不同:

    其一,乃是有张家兜底,黄轨可大肆招募流民、开垦新田。此举既免了士族阻碍,更让黄轨有了政治合法性。只要部曲精壮充足,能震慑流民,新田可谓多多益善。

    其二,三成缴纳给予张羡,并无不可。黄轨如今不缺粮秣,巴不得张羡多吃点。张羡如今吃得越多,胆子越肥,和刘表翻脸资本越足,概率也越大。

    到时候,黄轨正好火中取栗,反将一军。张羡如今吃多少,到时候让其十倍百倍吐出来便是。

    然而这等想法,黄轨只能烂于心底,不敢说与人知。

    一亩田种桑五百株,故泽园桑、麻之属不在少数。但所得银钱,需半数付与园中黔首用以生活用度,所剩之数,再付与部曲、招赁匠人之用,恐怕维持庄园之运行,堪堪勉强。

    好在黄轨前后运气颇丰,已累资数千金,只要没有天灾人祸,庄园维稳运行不在话下。

    前者区星等人谋逆起事,私藏足有数千金之巨,乃是黄轨无意间得知。当日区星身死后,黄轨曾命园中黔首厚敛其尸身,竟在区星胸前摸得一把钥匙。

    起初黄轨并不在意,只当是寻常物件,便在收拾区星等人居所之后,随手置于房内案几上。

    谁想到后来黄正一家人都搬入园中后,区星房间竟被小妹黄月薇看中。某一日黄月薇偷偷来寻黄轨,将他拉至房内,指着床底一处说道,那地竟好似空的。

    黄轨趴上去仔细观察,果然内有乾坤,乃是暗格组成。且暗格严丝合缝,无法打开,只是正中有一匙孔,黄轨似曾相识,待看到案上钥匙后,恍然大悟。

    后一日等黄月薇出去玩耍后,黄轨便潜入起房中,用钥匙打开暗格,映入眼帘竟是一地窖。进入以后使人大吃一惊,五铢钱塞满了满满当当十几个大箱子,其中更不乏有金银珠玉之物。

    黄轨心中震惊多余喜悦,不敢逗留,来不急清点,赶紧退出。再用墙角白灰堵死匙孔,使人无法辨认。

    如此这般之后,黄轨又到长沙找匠人将钥匙镶嵌珠玉,打造成挂坠,美其名曰当作礼物送与小妹黄月薇佩戴。

    一通操作后,确保无一人可知,黄轨方安心。非是他不将此宝地告知黄正等家人,实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实力不济时,一切都以安全为主。

    待庄园中黔首、田亩、府库等造册清算,依令推行之后,黄轨才形成文书规定,将诸事交与其父黄正及其叔父诸人。

    一者条例已出,萧规曹随不得擅改,且庄园已依令运行多日,黄正等人看在眼里,只需依令而行,稍稍斧正不当之处即可。黄正亦寻得多员园中精细下人,可供吩咐差遣。

    二者则是庄园琐事繁杂,黄轨实不想耗费太多精力。亦有更为重要者,他不得不行。

    好在黄正久在县府为刀笔之吏,十分擅长经营一道,管理庄园如烹小鲜,一切井井有条,令黄轨大为安心。

    后一日,黄轨终于在园内选中五座大堂,分别为讲武堂、经义堂、药堂、宝票堂及明伦堂。又开具不菲钱粮,从流民中广招匠人、药师、学者及数算高明者入园,充作干事。

    入园做干事者,所得颇丰,且签署保密协议,不可无故出园。各堂所行之事不能随意透露他人,若有走露风声者,十倍偿还。至于严重者,黄轨并未提及。

    前四堂,正应黄轨此前谋划,一一落实。至于明伦堂,则是受之前争夺庄园,部曲流血牺牲一事有感而发而建立,专用于记录追赏功高者。

    如此前斗杀区星时,部曲死五人,重伤报废者九人,逝者已矣,然生者可追。对于此十四人,黄轨便在明伦堂造册登记,铭刻名姓。

    并定下死者补贴十金,家小可入经义堂,并免赋税三年之策。又定下重伤不能入部曲者,可得转业费十金,且能充作庄园管事人选,以后忠于庄园,亦由庄园养活。

    至于郑奉等人,则直接赏赐每人良田十亩,无须赋税。

    如此这般之后,黄轨才正式从园中青壮、及园外流民中招募部曲,条件之丰厚令人动容:

    凡流民能入部曲者,可视为园中黔首,可分好田五亩、桑麻田五亩,家中有余力者可自行开垦新田。

    园中青壮能入部曲者,可免田亩税赋两年,桑麻田免税一年。

    部曲一律月俸三百钱或粮五斛,比军侯级月俸五百钱或粮十斛,比曲长级月俸千钱或粮二十斛。

    此令一处,黄轨当即招得精壮及流民一千六百余人,最终筛选后,得部曲并前共九百六十人。

    乃将一曲分为三部,每部三百二十人,设假军侯一人,以前部曲李狗子、赵二刀,张铁蛋为三部军侯,又以郑奉为曲长。

    一千六百余人,其实已是筛选后之数,其实皆可充入部曲,但一者庒田分发已尽,二者担心引起张羡猜忌,只能取最优者,少于一千之数。

    然所剩之青壮,实令黄轨眼红耳热。故在园区部曲之外,不得不提前规划府曲制。此府曲制其实就是府兵制兼征兵制。

    纳流民精壮千余户,充为府曲。府曲散落庄园四周,且不分配田亩。由黔首自实田,到所在庄园造册登记。其中精壮者登记后,三年内、凡三十以内者需应部曲征召。

    自黄轨得张羡兜底后,已扩建两处庄园,正好每座庄园由一部曲兵拱卫。再分府曲约五百户宿卫,府曲闲时讲武,忙时农桑。

    此亦是黄轨今岁定计之极限。

    如若再扩大规模,不仅长沙士族不能相容,恐怕太守张羡亦会起疑。庄园扩建、部曲扩充一事,必须等入襄阳寻得更大之政治合法性后,方能实施。

    部、府二曲设立之后,由部曲专职监督庄园,亦开始讲兵习武,磨练体格。

    而黄轨与诸兄弟,皆参与进来,锻造体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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