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斗杀区星
突如其来之快马,飞扬起园中尘土。
马鸣风嘶,双蹄奋起,场中原已杀红眼之部曲及黄巾死士,不由停下手来,渐分成两伙,且极为警惕、弓身慢慢退出战圈。
郑奉所言不错,只一个回合,黄巾死士被砍死砍伤在地者二十余人。
黄轨反观郑奉及部曲,除少数几位受伤略重外,其余人等皆生龙活虎,此时仍旧战意十足。
部曲虽占人数之优,但战力之强,实令黄轨心中震撼连连。百战余勇,不愧为孙坚部曲。
马上三人,威风凛凛,尤以居中者最雄。
居中那人倒拽长矛,斜飞眼角,冷冷打量黄轨。其跨下战马前蹄轻轻刨地,似乎下一息便会冲杀向黄轨。
骑卒虽悍猛,但庄园乃狭隘之所,战马不得往来驰突之便利。只怕一个冲锋即会撞上院墙,因此黄轨并不畏惧。
他更在心中计较:原以为管事区贤便是园内主谋,不曾想其人身后竟还有这等俊杰。此时这三人披挂骑马而来,想必是见势不妙,欲从此门出也。
区贤忍着钻心之痛,缘着马腿极力攀爬而起,老泪纵横,和着涕血哀声央求道:“少爷,请为老奴”
话音未落,早有一矛刺来,区贤躲之不及,恰好被长矛贯穿胸膛。
区贤不可置信般望向马上之人,随之两眼中生机飞速消失,整个身子登时软了下去。
居中那人单臂力突,长吼一声,扬矛将区贤尸身抛飞十数步,直落在黄轨身前不远处。
显然由于抛力太足,尸身重重砸向地面后,不仅砸出地面坑印,更折断区贤周身十数根筋骨,脏器砸碎一地。
目睹者不少人心中恶寒,大口作呕,便是黄轨也不禁咽下一大口唾沫。
“小儿,我将区贤交与你。”
居中者冷冷说道:“只要割下其首级诉诸郡府,自可得不少赏赐。”
黄轨闻言笑道:“诚如阁下所言,区贤勾结黄巾死有余辜,此事早晚要禀告郡府。然,不知阁下又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
马上居右者嘲讽道:“小儿若识相,速速退出庄园,否则此地便是尔等葬身之地。”
“好大的口气,我若是偏不呢?”
居右之人不由愤恨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欺某手中长矛不利乎?”
居中者闻言看向右者,示意闭嘴,又看向黄轨冷哼道:“小儿,此处庄园我可以交予尔等,只需应我有一个条件——那便是让我三人自行离去即可。”
好算筹,前者动武,动武不过便想威胁,威胁不成又想溜之大吉。
黄轨差点笑出声来,勾起嘴角略有不屑道:“三位想离去,轨不强留,可以自便。
可三位毕竟不是一般人物,轨虽有心让三位离去,恐怕我手下部曲却不愿放虎归山。
今日若是教三位离去,日后纠结精壮及黄巾死士前来复仇,此处便永无宁日了。
如此看来,三位还是留下来吧。”
好大的口气。
三人闻言,不禁皆打了一个寒颤。
黄轨见状,又朗声问道:“轨之所言是与不是,区星区将军?”
区星二字一出,园内哗然,黄轨两侧之部曲皆抓紧手中环首刀,然后自发快步挡在黄轨身前。
便是马飞、郑奉二人闻言,亦被惊出天际。
盖区星之名,早在无数人心中尘封矣。
其人便如一颗流星,不甚明亮,更谈不上璀璨,早已随腐朽在大汉之旧历中。
如今黄轨当众提起,区星先是惊愕,俄而又释然道:“好小子,果然不简单,当真是给了我很多惊喜。便是前时,我只以为汝三岁小儿也,如此说来,是某眼拙了。
没错,我便是长沙将军区星是也。小儿既已知之,则不能留矣。”
区星左侧者哈哈大笑,亦说道:“没错,老子便是零陵渠帅周朝是也。
五年了,老子他羊的藏了整整五年。五年,可他羊的憋死老子了。”
右侧那人也横矛冷哼道:“小儿记好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桂阳渠帅郭石是也。”
郑奉闻言切齿恨到:“三位藏的可真够深啊,某当年随孙将军将此地翻了个底朝天,不想竟让三位从眼皮底下跑了。”
黄轨则并不惊讶,三人身份早被其猜破,如今之计,如何干掉三人才是重中之重。
区星等人在荆南名望太盛,若让他们走脱了,便是纵虎归山。
黄轨心中某一刻亦有放之为患荆南,养寇以留后用之心思。然此时黄轨手头无兵无将,却怕区星等人日后报复。
与其心惊肉跳谋取长利,不如稳扎稳打获取短利。
以如今郡府张羡及刘表间互相勾心斗角之关系,若是能将此三人头颅呈上郡府,赏赐必然丰厚。
一者张羡可以借此讨好刘表,二者张羡可以威胁郡中士族。
如此黄轨亦能得利。
“区星者,祸乱长沙,勾结黄巾余孽,图谋不轨。”
黄轨朗声说道:“左右与我擒杀之,此三子者,生获其尸,死要其首。”
“且慢。”区星竖矛道:“小儿,可敢斗将决生死?”
斗将?
黄轨闻言笑出几颗整洁皓齿,不耻道:“轨是幼儿,不与国家反贼相斗,左右速速与我乱刀砍死。”
郑奉等人得令,早率数十员部曲,拔起环首刀冲将上去。郑奉本人,直超区星杀去。
“小儿恨煞我也,二三子随我冲杀。”
区星挺矛率先冲杀而来,周朝、郭石与黄巾死士亦冲上前。
区星雄壮,武艺高强,其御马左冲右突,只一个照面,便前挥后刺,掀翻了数个部曲。复又引马长身而立,马蹄奋起,直接踢飞面前二人。郑奉见状大喝一声,于其右侧飞身而去便砍一刀,然区星耳听八方,早提防郑奉欺身而进。待郑奉大刀正将砍上其右臂时,说时迟那时快,区星竟于马上测过身来,将将躲过去。又撇过长矛重重砸去,一矛将郑奉砸出十余步,撞翻一众人。
区星又转过马蹄,杀散众人,纵马直向郑奉杀去。那厢郑奉尚倒地呕血不起,这厢区星已杀到眼前。区星竖拽起长矛,朝着郑奉当头便是恨恨一矛扎去。就在郑奉眼中长矛越变越大时,突有一发利箭射来,正中区星身下坐骑右眼。血花飞溅,战马吃痛,人立而起将区星向后远远抛出。郑奉见机,愤然而起一刀斫下战马头颈。
黄轨拿着弓,向身旁马飞说道:“马君,此贼悍勇,使我部曲多有牺牲。不知马君可否助郑奉一臂之力?”
马飞闻言沉默,非是不敢拔剑而上,实是不敢。因为此时,黄轨身前只有两个部曲护卫。
场中区星爬起后,挥矛舞动,亦削亦刺,不数息便刺翻十余人。区星亦批创十余处,血流不止。然他着甲甚厚,普通刀伤并不致命,反而越战越勇。郑奉见此,挥刀便和区星战在一起。二人一刀一矛捉对厮杀,躲闪劈砍,部下无人敢近身。但区星势大力沉,二十余回合后,郑奉刀法渐渐散乱,颓势已显。只怕再有个二十合,必落败已。
黄巾死士已死伤殆尽,场中断臂残肢随地可见。周朝、郭石二人战马已被砍成数截,被部曲们围在场中,他二人贴背紧靠,仗着手中长矛挥舞之便,倒叫曲卒们虽已围住数重,仍无一人敢近身。
一番争斗,场中反而有些僵持不下。
“马君,请速速支援郑奉。”黄轨弯身拜道:“敌酋做困兽之斗,我实无忧,请马君高抬援手。”
马飞眼见场中已成僵势,料黄轨确实并无甚风险,便仗剑点地轻身掠向区星。
黄轨大吃一惊,马飞此身法颇有些蜻蜓点水之意,心赞马君真是侠士也。
有马飞加入,果然杀得区星节节败退。郑、马二人刀剑或上或下,或攻或守,战的区星眼花缭乱,只几息时间已挂彩多处。尤以马飞身法剑术之诡异,显然是刺客之道,一招一式无章无法,让区星防无可防。心中悲凉,竟生出天亡我也之念。
区星奋力一矛杀退二人,间隙里转身看向周朝、郭石二人,见二人已成血人尤奋力而战。恰在此时,却见黄轨发出一支离弦铁箭,区星提醒尚未出口,那箭已射透周朝脖颈,箭头尤穿出几寸。就在周朝跌下长矛,捂住脖颈之际,周围部曲尽数杀上,将之乱刀剁死。郭石亦不能免,失去支撑后,便被数十余乱刀砍翻在地,卸成多块。
“庶子,给我死来。”
区星心生悲凉,忽地咆哮一声,无视马飞、郑奉砍来之刀剑,瞧在黄轨身前并无一人,竟高抬长矛,欲抛射而去。忽然臂膀一凉,马飞之快剑已削断其臂膀。进而脖颈闪出刀光,区星便发现自己在地上滚动起来。待停下来时,正好瞧见一个无头躯体直立,正向上喷射数寸血水。
区星猛然意识到,那个身体竟是自己的,遂囔囔着:“我头安在否?”
只是无人听见矣。
初平三年,长沙贼区星、周朝、郭石三人在泽园斗杀而死。
长沙太守张羡得周朝、郭石、区星三人头颅,大喜,使快马报之州牧府。
张羡又亲自抚慰黄轨,以郡府名义赐千金。
前者黄轨乃是将区贤头颅做石灰腌制后当成区星报之郡府,后者又将区星尸身装敛,暗中送还区氏。
区星自兵败之后便隐匿在庄园内,区氏并不知情。且区氏担心受区星连累,故在黄轨送上区星尸身之后,退还当日庄园收取之八百一十五金,以作封口之用。
黄轨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