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提前规划
近酉时,飞鸟入林,民咸息做。
黄母供上晚食,黄慎四人早已饥不可耐。
黄母贤惠持家、知书达礼远近闻名,其烹饪手艺,早得到几人肯定。
至于黄轨则是悻悻然,一反常态。
大汉之食物,或为蒸或为煮,且调料多为粗盐和豉,令黄轨有些无法下咽。
他于后世所钟爱之炒菜,更不可能得尝,因为没有锅。
他亦想过是否可以通过打造铁锅而飞速致富,然而终是放弃了,因为铁锅比铠甲难造百倍。
见几人食欲俱佳,黄轨便将建堡一事再次提起,并郑重建议黄正与叔父、舅父皆可辞了县府差事,一并入住。
此次黄正欣然接受,并以清算房契等为由,需要黄轨动身去襄阳后才肯举家入住。
黄月薇闻听要搬入庄园,欢呼雀跃。
黄母亦颔首,笑脸盈盈。
他已向黄慎四人打探过鬼市之事,对儿子黄轨近日所行所为,认知已发生颠覆。黄母心中虽有些许担忧,但更多则仍是欣喜。
晚食后,黄正与桓阶又考教黄轨五人学问一番,更对黄慎四人之志向啧啧称奇。
此亦令黄正与桓阶二人感慨:天下将覆时,我汉室男儿自有血性。
各自归家前,黄轨又与黄慎四人说定,于明日卯时在东城门聚首,同去泽园。
泽园者,正是黄轨席间请桓阶为庄园所起之名。应邵之《风俗通》言:水草交厝,名之为泽。泽,雨露恩养也。
老友赠名,令黄正开怀大笑,多饮一大杯。
一夜无话,有人喜,有人愁。
鸡鸣三遍,黄轨翻身而起,飞速洗漱后,穿上一领新衣。
又跨雕弓在身,将箭囊挂在腰间,匆匆向东门行去。
瓦舍之间,鸡鸣狗吠。草木之上,挂有新露。
穿过已渐熙攘之早市,再沿东直大街走上四五里,便是长沙东门。因长沙地临湘水,东南城外乃是大片庄田,少有人家,因此东、南二城门,夜间并不关闭。
黄轨远远看到黄慎等人在城外向其招手,原来四人早已到来。黄轨不由心中安慰,快步跑上前去。
五人一番招呼,又在吊桥外等候鬼市交接之保人。
以黄轨估算,襄阳大约这几日便会收到张羡快马上报之走蛟一事。
以刘表与张羡素来不合之缘由,张羡此举是有意修葺关系。既然张羡有心,刘表自然会意。想必之后就会传谕长沙,召见黄轨。
长沙距襄阳甚远,待州府马车到时,估计已是一月之后。
昨日席间桓阶曾言:前日郡府议事,有言吴人苏代自领长沙太守,在巴陵一带作乱。贝羽杀华容县长自取之,各阻兵作乱。
更有江夏贼张虎、陈生判反,各拥众据襄阳外。
不巧的是,黄轨此去襄阳,乃计划先去江夏面见黄氏族人。
因此需走巴邱、巴陵一道,然后沿江而上,从赤壁入夏口。
过江西向后,自沔阳进南郡地界,再从襄江朔流而上进入襄阳。
但此路恐怕已有些不通,因其过界之地,叛乱丛生。
亦叫黄轨感叹:江南宗贼之威,刘表恐三五年内不能收取。
因此黄轨大约有一月时间,可以整肃庄园。
区氏五年不能管理庄园,而庄园却能运行如常,此庄园内必有油头,已形成私人统治。
泽园整顿之举,必须放开手脚,以雷霆手段进行大刀阔斧之改制。删繁就简,剔除里面中饱自肥之硕鼠。
此事亦忧关日后黄正等人身家性命。黄轨可不想身在襄阳后,长沙反而还有后顾之忧。
黄轨肃然道:“我已让阿母今日响午,叫亭驿替我送来洗漱之物。从今日起,便要食宿在泽园内。二三子可愿相从否?”
黄慎当先抢道:“愿从阿兄。”
张献、张并亦不甘人后,一齐唱到:”愿从阿兄。“
他二人因继母之故,居于家中实无滋味。昨夜回家后,更听闻继母怀有身孕一事,叫二人无语。
更无耻的是,其父听闻外侄黄轨赚得千金之事,竟起了以妻子养胎为由,向黄家索要钱两之念。
兄弟两苦劝不听,已耻与为伍。
好在黄轨如今伸出手来,他二人似乎抓到救命茅草。
此亦是张献平生第一次唤黄轨阿兄,黄轨这几日所行之事,张献已经叹服。
黄轨闻言喜上眉梢,重重拍打二人肩膀,又看向黄定,笑道:“阿定不愿同去吗?”
“阿兄,我愿从之。只是——”黄定搔首,尴尬道:“昨日新购之《尉缭子》未曾研习,若去庄园,恐不得翻阅耳。”
原来黄定乃是担心去庄园之后,诸事繁杂,喧嚣吵闹,会影响其研习经卷。
此倒是让黄轨心中敬佩,笑道:“阿定能有此心,日后可为大将军。此番我入泽园,自会做讲武堂,自可将兵书取来研读。”
四人闻言大惊。
讲武堂者,闻所未闻,但顾名思义,必是黄轨用来讲武练兵之用。
黄定忙说道:“阿兄真是大手笔,如有讲武堂,定欣然相从也。”
黄轨开怀大笑。
于他对今后之设想中,虽无详细计划,但已粗略拟定四者:讲武堂、药堂、经义堂及宝票堂,此四堂,不日就要在泽园开办。
讲武堂,用以讲兵法、授武艺、训练士卒。
药堂,用于研习药理,培训大夫、郎中,方便日后做军医之用。
经义堂,则是讲经授义之道,用以培养童子、上级部曲人员,旨在推翻征兵制,先改用府兵制。
黄轨家传之《孝经》或可用以先行探索。
因黄正手头之《孝经》实为手抄本,用以授之黔首军吏必然不会遭受世家抵制。也可让黄正充为主授人员,先行试授。
至于宝票堂,在黄轨之计划中,乃是类似后世之当铺与票号结合。
其一者改进蔡侯纸,研制低廉轻便之造纸术,为其后垄断经学所用。
其二者发行银票、交子、宝钞一类纸币,取代货币,收缴金银铜铁及五铢钱。
其三者实行当铺及利率制。
宝票堂,实则黄轨用以割韭菜之镰刀也。宝票堂如今推行时机及前提条件尚未充沛,但必须于庄园内先运营起来。
换言之,对于军事、医疗、教育及钱粮四者,黄轨必须掌握在手里,且需在庄园试行。
如此,才能为其后之军政机器疯狂输血。
就在黄轨陷入深思时,一辆马车自大街尽头快速驶来。
马蹄奋起,车轮滚滚之声,令黄轨回归现实。
马车行至五人身前几步,缓缓停下。
赶马之人坐于前室,抱拳朗盛说道:“马家马飞,送诸位郎君前往区氏庄园。”
马飞约摸二十出头,身强体壮,腰悬利剑,其人孔武有力,干净利索,端是一条好汉。
以其手茧之厚,恐怕之前乃是长期厮混江湖之豪侠。
汉之豪侠,轻身重义,一诺而生死相从。
马家既指派豪侠相送,便说明此番庄园交割或暗藏凶险。亦说明,马飞可为黄轨之保障。
马家之心意,黄轨领了。
其抱拳做了一礼,以示感谢,飞速进了车轿。黄慎四人亦有样学样,深拜一礼,跟进车轿。
五人坐定,便听见马飞长鞭一抽,马车旋即分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