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襄阳马氏
账房先生居于右侧道首，抬手作礼道：“请。”
黄轨点头，五人当先走向右侧小道。
道测珍草奇花，自有清香，使人心旷神怡。百十步后，便已来到珍彩楼门前。
真个是人声鼎沸，摩肩擦踵。
亦能看见楼中物品琳琅满目，不计万数。多有珠玉、川茶、丝绸、锦绣等奇珍之物，甚至鲛珠、珊瑚等，皆是价值不菲之珍宝，令人大开眼界。
又换言之，此便是一顶级奢侈品杂货铺也，确实当得起珍彩二字。
五人别开生面，都心道不虚此行。
账房又将五人引至一偏房，随后道一声“恕罪”，便匆匆离去，想必是去请管事之人。早有仕女供上茗茶，端来点心。
偏房宽敞整洁，香烟阵阵，令人愉悦。说来也怪，自进入偏房之后，刚才嘈杂之声已近乎不可闻。
“劳烦等候，诸君恕罪。”
声音响起时，已自门外步入一锦衣老者。
老者不戴面罩，不穿黑衣，竟以真面目示人。如此这般，必然有些依仗。
老者走近前来，再作揖道：“某，此处之管事马侗也。劳君久候，多有得罪。”
马家人，黄轨心中了然。
马侗脸上之笑靥，口中之诚恳，如春风拂面，令人颇生好感，亦对马家高看一眼。
黄轨当即回礼道：“马先生言重矣。”
马侗单刀直入，问黄轨道：“侗听说郎君欲购城东区氏之庄园，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马侗点头，又问道：“区氏庄园，郎君已尽知。不知郎君以为，当值几钱？”
以退为进，人老成精。
黄轨笑道：“以吾意，至多一千万钱。”
马侗闻言并不惊讶，显然账房先生已将大概尽说于他。其摇头摆手道：“恨少，请郎君再言之。”
一千万钱不够，再出价一次。
那便说明差不太多，有的谈。
黄轨遂说道：“钱一千万，不作二价。不过，若是以金论，吾可出七百金。”
七百金，约一千万至一千二百万钱。
马侗默然。
区氏庄园之报价，于三年前，乃是两千五百万钱。挂牌三年来，无人问津。至于原因嘛，马侗一清二楚。
眼看天下动乱，流民不断涌入荆州，官府早晚要收拢庄园，流民造册，使自实田。因此区氏急于出手，如今之报价已降至一千五百万钱。
若以钱论，一千万钱差额实在太多，区氏宁愿烂在手里，也绝无转手可能。
但若以金而论，七百之数，或许可以谈成。毕竟世道太乱，大汉之金价，已日益高涨。
如青兖二州，黄巾动乱，州郡混战，致使一金能抵万七。三辅之地更甚，已两万出头。至于凉州，马侗不敢想象。
七百金，对于区氏这种大族而言，只是九牛一毛。但就买卖而言，已算是大买卖，此单若成，自然税金不少。
马侗心思细腻，看向黄轨，心中计较起来：
此人身材不算高大，虽不能看清脸面，但以声音辨识，应是少年。
此人能随手拿出七百金，恐怕是城中世家之公子。可是城中世家，除张家外，何人敢接盘区氏之地？
至于张家，刚领长沙，且与州牧刘表不睦，更无出手可能。
且据说前几日在东观文会之上，拿出一千多金作赏，最后被一少年赢去。至于赏金一说，则是笑话，不过是左手出右手进之把戏。
倒是那名少年，似乎名为黄轨……
马侗心头一懔，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黄轨，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数息后，险些呼出声来：难道说，此人便是那日作《东观赋》之黄轨也。
是极，是极。
活成马侗这般年纪，若说其他功夫只是一般，但这察人观物之道，可谓纯熟。
马侗因此断定，此人必是黄轨。
只是黄轨几日前才赢得赏赐，转眼便来此处花销。所购买者，更是无人敢买之区氏庄园。
抑或说，黄轨少买奴婢，多买童子、精壮，以及田亩屯粮，恐怕其人不止有才，其志亦不小。
马侗眼神不停闪烁，心中计较后，竟擅自做了一个主张，笑道：“郎君所言七百金，侗以为可也。区氏地契，尚抵押在此，侗即去取来。”
马侗能出任山海苑之管家，自有其过人之处。此前他曾听过走蛟骑龙一事，今日又眼见黄轨之志向，不由愕然。
若说其中某一件事，发生在某人身上，可以谓之巧合。但如此一桩桩、一件件，接二连三皆由一人引起，便足以叫人不敢轻视了。
更何况黄轨身后，乃是江夏黄氏。
此时之黄轨，止有十三岁。但以马侗平生阅人之无数，竟直觉日后，此人会搅乱荆州这潭浑水。
马侗突然想赌一把，便赌结交此人，日后必有利于马家。
此时区氏之庄园，七百金够与不够，根本不重要。不够之数，马家补上就是。
马侗自信，这个买卖必然稳赚不亏。
马侗甚至直接想高声催促黄轨，快快同意罢。
然他人之心思，黄轨又如何能知？
他见马侗答应如此之爽快，自以为又被坑矣。不过，七百金之数，其实黄轨完全可以接受。
便说道：“七百金，一言为定。只是不知，区家庄园多久方能交割？”
“郎君安坐，侗即去将庄园之地契取来，现场交割。明日卯时，郎君在东城门外相候，自有我苑内之人领郎君前去庄园。”
马侗说罢，犹如生怕黄轨后悔一般，飞步而去。转眼之间，已取来地契一张。
黄轨接在手中，待仔细确认无误后，将地契贴身放好，随后取出七百金筹铢与之。
财货两清，当场交割后，黄轨便买下自己于汉末之首块地产。
随后，马侗更亲送黄轨五人至山海苑门口。临走前，又对黄轨笑道：“侗善观人，今日与郎君交涉，知郎君非常人也。
好教郎君知道，区氏庄园之地契，售价八百一十五金，亦是马家在长沙最后一笔买卖。
其中差额一百一十五金，是马家结交郎君之心意。”
此言何意？
难道说马侗已猜出我是何人？
百金相赠，马家之结交当真费金子。
望向马侗匆匆而去之身影，黄轨心中泛起阵阵涟漪。马家此举，确实为黄轨省下一大笔金子。但其之心意，恐怕多看在江夏黄家。
黄轨看向身后兄弟四人，见他们亦是匪夷连连，于是赶紧离去。
直至申时，终于购置妥当。
除黄慎四人之宝物外，黄轨亦在军器铺购置铁箭五囊，弓一张，以及一柄缤铁枪。
弓箭，是黄轨备于防身之用。
此五囊铁箭，与武库中普通铁箭类似，只有箭簇上，带有极多锋利之倒刺，因此每支作价十倍于普通铁箭。
黄轨可以确定，以其之箭术，八十步内用此箭射人，着甲亦必死。
至于弓者，乃两石步雕弓也。
步弓不同于马弓。马弓者，往往不足一石之力，且射程约在三十步，杀伤力一般。但弓骑射者，其贵在神速敏捷，来去如风。
步弓者，射程之远可达七八十步，且贯穿力大，杀伤力猛。
如两石公，可射一百二三十步。
能开三石公者，举世罕见，猛射者百五至百八十步。
至于这柄缤铁枪，长逾一丈二尺，枪刃长四尺。便于马上冲杀，于陆地上，则不便也。此枪无名，只在枪刃之上，书有百炼二字。
百炼，其中含义不言而喻。因此弓箭与枪，又花去黄轨约百金之多。
如此，黄轨所求购者已足备矣。而所剩之钱财，仍有五百金上下。
天色将晚，黄轨估计家中宴席大抵应是散了，便领着兄弟四人往鬼市出口而去。
“阿兄，我做梦也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咱们竟能花这么多钱。”
黄定呼吸急促，喘道：“一千金，阿兄今日两个时辰不到，竟花费一千金。”
“是啊，那可是一千金。若是没有阿轨，便以我们四人，恐怕这一世也甭想赚一千金。”
“献哥儿，错矣，大错特错。要我看，阿兄今日虽花了一千金，可买下之物品，日后或值万金、十万金，甚至……”
黄慎大张着嘴，已有些不敢想象矣。
黄轨拍拍其脑袋，笑道：“黄眼儿说的不错，今日用去千金，乃是为了日后能赚得万金，甚至百万金。旧之不去，新之不来。”
“阿兄，快看那处。”
黄轨闻声惊讶，顺着张并手势看去，正见鬼市出口前之牌坊下，站立着十数个兵子，个个膀大腰圆，可谓彪型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