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蟒头山
三更天的梆子敲响，帝君与神尊的赌约也快结束了。
一阵阴风吹得开阳头皮发麻，小崽子再玩闹，神尊也不会让他在棺材边睡，吓坏了崽子帝尊那边不好交代。
即使帝君输了，神尊也不会多过分，礼物什么的不重要。
屋子里一只指头大小的黑蜘蛛吐出丝线，一点一点往下落，碰巧在帝君鼻子上，似乎是被他的体香吸引而来。
洛晗觉得鼻子痒痒的，就摸摸鼻子，随意睁眼瞥了一眼棺材，没任何异动。
他的直觉一响很准，这次居然不灵了。
不灵还好，只用送个礼物，灵了就完了，被死人分尸，传到六界都以为耻。
他想娘亲了，再大的心也不敢再睡下去，门上有锁，钥匙在开阳那，想回去要到天亮。
帝君觉得无聊，早知道把司夜带来，陪自己玩玩，死人可不好玩。
棺材发出异响，好像是爪子抓木板的声音。
洛晗咽下唾沫，拾起地上的烧火棍，壮着胆子上前查看。
随着棺材盖打开，里面的尸体依旧躺着未动丝毫。
他怀疑是不是耳朵听错了，又赶紧盖上棺材盖，蹲在棺材角落里细心画着城防图。
棺材盖“砰”的一响，一只修长的手伸出来，指甲特别长，一戳下去就能穿透骨头。
“啊——诈……诈尸了！”洛晗用力拍打房门，使出浑身的劲也掰不开门，向外面喊道：“有没有人，尸变了——放我出去！”
开阳闻声一剑砍断锁，打开门只见帝君在与尸变人周旋。
帝君今晚运气不好，十几副棺材全诈尸，尸变的人追着他妖。
洛晗看到有人进来：“开阳救我——”
开阳见状对着尸变人连砍三剑，奇怪的是还能冲过来撕咬人。
帝君不管了，自己没有法力先跑为妙。
岂不料他一出门，诈尸的死尸追着他跑，像极了一串肉。
纵神卫卫长先去追，开阳要先衙门将诈尸的事禀告给国师。
仪同三司在街上买了一只烧鸡，十张肉饼，还有香喷喷的大骨头，闻一闻太香了。
他们正想去衙门看看帝君，没想到在巷子出口看到帝君被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追了跑半座城。
洛晗注意到他们，在换气之间喊出几个字：“哥哥，救命啊——”
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对，将买的东西全塞进怀里，提着武器跟上去。
洛晗没有招惹过这些尸变的人，为什么追着自己不放，腿都要跑断了。
他好不容易拉大之间的距离，就是希望有人帮他解决掉这些人。跑了大半座城，没一个人有良心的帮他。
帝君跑着跑着，看到救命稻草，直冲进百医坊，门口的衙役还没反应过来。
凌恒端着药被他一撞打翻，栽倒地上啃了满嘴草。
“殿下，这么晚了……”凌恒听着他喘的好厉害，关心问道：“发生何事？殿下被人追了？”
洛晗气急说不出来话，只得拼命点头。
“何人如此大胆，属下这就……”凌恒心头一惊，大门不远处有一群眸子泛白的怪物飞快奔来。
医坊里只有二十来个纵神卫，用灵力结成一道结界将尸变人挡在门外。
司竽和玟煜听到外面动静出来看看。
“你到底做了什么？”她们望着那些怪物，身子不免抖了抖。
洛晗还在喘息着：“没、没有……是、是死人……诈、诈尸了。”
司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纵神卫传令道：“你们撑到天亮，太阳一出来就没事了。”
还好这些只是凡人，没什么法力，不然帝君的小命指定得没。
司竽走到怪物跟前尚在结界里，仔细打量。
洛晗不理解怪物为什么一直追自己跑。
司竽道：“他们吸食了你的精气，肯定追着你跑。”
洛晗衣服被汗湿透，玟煜让凌恒拿来一件黑色的衣服。
她又让人灭掉灯火，医坊渐渐与黑下来。
洛晗穿上玄衣整个人与夜色融合，隔远了压根看不见他。
不出司竽所料，门外的尸变人果然暴躁不安，泛白的眼睛能看见。
不知怎的，结界莫名有裂痕，一个尸变人钻进来扑向帝君。
玟煜挡在身前护着他，剧痛的手臂上落下两排牙印，一块肉竟被咬掉，黑色的血淋漓从指缝里流出。
洛晗抽出凌恒的佩刀，狠狠砍在尸变人的身上，剁成肉泥也不足以解气。
为了在百医坊里治病而住的百姓，帝君大人不得不替她们着想，拿起一块长木板要冲出去。纵神卫都能活着，但是尊上已然受伤昏迷，除了引开尸变人别无他法。
凌恒抓住他，将一颗灰色的珠子给他。
洛晗与他对视一眼，借着木板隔挡锋利的指甲，推开一条路。
他边跑边回头看看受伤的人，心里好内疚，为今之计是找一处地方引爆雷珠。
洛晗猛然想起那个屋子，加快速度奔驰过去。
途中遇到国师大人带着暗卫在街上找人。
洛晗来不及喊她，只道：“让开——”
一禾惊呆了，看着他从中间穿过。暗卫靠向两边腾开路让恐怖的东西过去。
随后城里一声巨响，帝君被雷珠的威力震飞几丈，房子立马变成一片废墟。
洛晗从撞翻的簸箕堆里爬出来，胸口疼的很难站起来，雷珠炸裂碎瓦片渗进皮肉，血流的不是很多，再说衣服是黑的，别人也看不出来，误以为是汗多了。
就在这时，离澈的魂魄说起话来：“你必须要在太阳升起前离开中州，刚刚炸死的死尸不过是蛊师新炼制的蛊人。你想救你小姨就要上蟒头山，山上有一条巨蟒，取其蛇胆可以毒攻毒，救她一命。”
洛晗很犹豫，他很想救尊上又不敢去。
离澈也不是非要他去，喃喃道：“明日子时之前解不了毒，你小姨就会与这些人一样心智全无，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洛晗远眺巷子口一禾神尊过来了，攥紧手指：“蟒头山在哪？我该怎么去？”
离澈道：“出城门向西一千五百多里，看到蛇头一样的大山就是。”
“一千五百多里？”洛晗面露难色，这也太远了，他的体力只能跑三百多里，多出的四倍跑死也不能到，况且只有不到一天一夜的时间，希望不大。
“那没办法，你就只能看着她变成不人不鬼的怪人，到时候一禾神尊会不会含泪亲自杀了她，就不为人知。”
洛晗不能不管，尊上平时对他的好，他自己心里有数。
“衍儿没事吧……”一禾用劲扶起他，看了地上的几片龙鳞，担心两字写在脸上。
洛晗不会让他碰到胸口，咽下涌上嘴里的鲜血，轻轻摇摇头：“没事，娘亲快去看看小姨，她受伤了……”
一禾不急着去，司竽在哪都不是事。
离澈提醒一句：“天快亮了，衙门有一匹千里马，一来一回还来得及。”
洛晗夺了开阳手中的佩剑，径直冲向衙门。
一禾并不知玟煜中了毒，关心看了小崽子几眼，慢悠悠地去百医坊。
司竽忧愁满面，极少这样惊慌过，对这毒束手无策。
言钦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而是笑说道：“衍儿何时跑这么快，三弟是经常追着他。”
“没有。”静檀摆摆手道，“上次在天宫被母神说了一顿就没怎么让衍儿不开心。”
金乌转头看司夜，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司夜连忙道：“不是我。”
小黑龙一有事金乌互相说几句就看向司夜，敢情是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他让龙成这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一禾甚觉他们吵，瞪了一眼：“再说话就缝住你们的嘴！”
司竽用银针放出一部分毒血，又叹了口气：“毒已入肺腑，五个时辰毒后入五脏，一天后毒入骨髓，下次子时就会神智不清，变成一个非神非人的蛊人。”
一禾震惊抬眸，又看向玟煜：“你一定有办法能救她，你和师姐是六界医仙榜上第一，对了……师姐去哪了？”
言钦道：“帝尊她去云雾山了，不在人间。”
司竽闭眼调息情绪，低沉道：“唯一的办法只有以毒攻毒，金蟾是剧毒，但是放出来会祸乱人间，言攸不会同意的。”
一禾顾不得，她与玟煜不是亲姐妹，却情同姐妹，要她看着人死做不到。
“你松开……我要去找师姐，师姐不会见死不救，松开我……”一禾红着眼睛，情绪不稳定。
司竽不能让她去，金蟾是剧痛之物所到之处无人能活，封印还是创世古神所设，轻易不动的，动之必有人死亡。
开阳进来拱手道：“主上，衙门有人来说少主抢了一匹马。”
一禾慢慢恢复理智，擦了擦眼泪：“他抢马做什么？”
一个带刀的衙役跑过来，半跪道：“国师大人，那位一品大人骑马出城了。”
“谁让你们放他出城！”一禾怒摔茶杯，火气上头。
衙役低头：“他有国君的金牌，所以小的不敢阻拦。”
静檀拎起衙役的衣领，喝道：“城里出了这么多事，你们放他出城，有什么三长两短谁负责！”
一禾让静檀放开他，自个崽子的脾性还能不清楚，问道：“他往什么地方去了？”
衙役回道：“那位大人一路向西，骑的是长史大人精心饲养的千里马。”
“向西……”一禾皱眉，“向西是荒无人烟的大山，衍儿去哪做什么？”
衙役又道：“大人，他出城时说了几句话。”
“什么话？”
衙役回想着小黑龙出城时说的话。
他说：“本尊出城一日，你们告诉国师，救人的药会及时带回来。”
屋里人思来想去，问道：“一路向西是哪里？”
“向西一千五百多里是蟒头山。”衙役回道。
“蟒头山？”众人听着就不寒而栗。
司竽道：“那里是毒蛇的栖息地，长着许多能入药的草，山上有一条巨蟒，它的蛇胆能解剧毒。我曾上山一次，巨蟒常年食药芝，每一滴和肉都带有药性。”
众人都不信，小黑龙那么怕蛇，绝无可能去蟒头山。
司夜反而想他是去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尊上痛不欲生。毕竟尊上待他很好，很维护他这只崽，踏遍六界也会寻来解药。
天也差不多亮了，金乌先去睡了。
司夜差不多要回府了，在医坊住了多日眼下完全恢复，没有再住下去的必要。
一禾喊住他：“寄渊，契魂石在不在身上。”
司夜点头从怀里取出来，递给她：“这东西我一直待在身上。”
这边偷偷不辞而别的崽已经到了五百多里外的沼泽，出了中州地界。
“阿晗……你听得见么？”
洛晗看向衣襟，有东西在发光，取出一看是契魂石。
“阿夜怎么了，天一亮那些死尸就没有危险。”
司夜听到那边有回应，询问道：“你出城去哪了？”
“我当然是去找解药，小姨为了护我中了毒，我理当为她去寻解药。”
小黑龙这么积极，反倒让人担心。
“衍儿，你听话回来……”
小黑龙道：“不，夕阳落山之前一定赶回来，娘亲和小姨一定要等着我。”
一禾又喊了几声，那边彻底无声了。
她茶杯握不稳，立刻找来开阳带百号人追过去，直言说找不到帝君提着脑袋回来。
帝君跋山涉水，一路西去，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做得到，只有心里想不想，值不值得去做。
一千多里后来到一条长河，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沾上血迹的地形图纸，细细比对。
他牵着马儿下河，河水极深淹没双肩。
如今都是五月的天，河水跟下过雪的水一般冷，刺骨的冷意很快让他无知觉。
马儿似乎有灵性，咬住他的衣角拖上岸。
它用舌头舔了舔了他的脸，躺在一边等他醒来。
直到正午的阳光刺眼，帝君才醒过来，马儿在一旁吃草不曾离开。
洛晗气愤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这节骨眼上不省人事。他骑上马，一路狂奔到深山里，林中气氛诡异起来。
到蟒头山脚下，他并没有急着走山路上去，而是在山周围转了一圈，赫然发现山崖边有藤蔓，延至山顶。
这无疑是好消息，既避免了走山路与蛇厮杀，又可以节省九曲的弯道。
洛晗将马儿栓在大树上，找的是一处草多的参天树。
尽管爬上去有多危险，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他也要前进，犹豫下去失去的是一个亲近的亲人，再陡再高，也不能阻止他救他小姨。
洛晗双手抓住藤蔓，佩剑系在后腰，手脚并用攀爬上山，身子一晃如同山魈一般。他的身子看起来软弱无力，却有能搬起几百斤的巨石，没有法力也一样能超出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