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一路跑到马路边,小宝瞬间打落邱芷的双手,参差不齐的心跳,微微气喘,眼前的路灯瞬间亮起,璀璨的两排,一路绵延。
少年苦笑,咽了口水,喉咙涩的厉害---“唉,这么做会不会太过了?在学校里搞点小把戏就算了。”况且,她是一个外地人,还是个哑巴,迷路了,根本不会呼救。
那条小巷,众所周知的闹鬼,95年那场大火连烧了四户人家,如今根本没有住户,只剩一座座残败而空落的院子,别说夜晚,就算白天,知晓的人也是不敢去的。
女孩一脸不屑,伸手拦了辆出租,痛快地将书包扔进车里,抬脚坐上了副驾驶。
少年的心扭曲成一颗死结,虽然从小到大,做过的恶作剧无数,但是昧着良心的,似乎还是头一遭,这事,若让爷爷知道了,免不了一顿拐杖。
“还不上来?”邱芷有些不悦,扬了扬手机,似乎在说---这是他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于是,小宝最终还是妥协。
良子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抽完了整整一根烟,没有说话,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别跟金鹏混了,我查了查他的底细,水当真很深。”言外之意,要是出事了,首先不说你门家会怎么处置你,就是捞你,姑且也不是那么容易。
阿然语气亦是淡淡的---“无所谓,我跟他混不是因为看得起他。”
至于到底是什么?良子很清楚。
当一个人的难过到达了极致,总是想要找到一个最激烈的方式来折磨自己,阿然便是这种极端的人,是折磨亦是成全。
逐渐空旷的校园,停车场里清清冷冷。
良子蹙紧的眉头,郁结了所有心思---“跟着金鹏去各种夜店,挑各种场子,打架斗狠,很爽?从来没被挨揍过?”
不巧,阿然少爷的老师正是前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的队员,在邱老爷子的一手栽培下,打小受尽魔鬼训练,这一身的功夫,可不是花拳秀腿。
“玩玩罢了。”阿然挑眉,换了个话题道---“说说你,看样子对那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嗯?”
皑皑灯光下,少年淡淡一笑---“没有意思,责任罢了。”
两两四字,轻轻巧巧。
“那最好,不然你是知道他的脾气。”
那个人,有着极端的精神洁癖,别说不能容忍自己凭空多了一个继母,哪怕是自己的贴身小丫头素琴一夜之间改了名字叫素棋,估计都能发狂,颠起来跟炸毛一样,不闹的整个院子鸡飞狗跳的誓不罢休。
阿然笑,隐约几分无奈。
抬手,掸了掸身边少年肩上的尘土,良子亦是扬着唇角---“你跟着金鹏到处打架,到底是想证明什么?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生不如死,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吗?”
“你一定要对我说这些话吗?”
“是,一定要。”虽然这些话像刀子,但是至少痛感是真实的,他能让你清醒。
阿然苦笑---“你是小看他了,还是高看我了?别说是我,哪怕是你,小宝,我们这些所谓的兄弟,在他眼里,统统都是不在乎的人,你信吗?你明明知道的,他在乎的,只有那一个。所以啊,我跟着金鹏混没什么别的意思,你想多了。”
少年顿了顿,紧致的拳越发用力,面容却依然平淡---“你知道的,那个人,从不会对自己不在乎的人浪费一分心思。”
良子双目暗沉,深邃了眸光,唇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哦,是么?如果我说,蒋安要回来了,你该怎么办?”
六百四十七,六百四十八,六百四十九,六百五十
步子,稳稳定格。
舒晨揉了揉微微湿漉的眼眶,方才,久久等不到人影儿,眼看这巷子就要黯了下去,便也大胆的摸索起路来,每一次抬脚,心里喃喃串起一枚数字。
触目的冰凉诡静,沉睡在古老梦魇里的小巷,年复一年。
舒晨低头,缓慢舒开汗湿的掌心,隐约中,落实了一种微不可测的惶遽。
脚边的腐木,东倒西歪的堆在墙角,烂在气流中的凹凸截面,密密麻麻的,刺痛了谁的心?
那个时候,她是有些微微失望的。
一如日后的良子所言,舒晨,并不傻,只不过性子温吞罢了,后来的后来,他又改了口,看着舒晨,眼波泛着晶莹的水渍,这个女孩,不仅不傻,还精灵的很。
舒晨抬头,渐暗的帘幕,黑夜,来的如此措手不及。
加紧了步伐,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因为夜黑,因为诡寂,因为陌生,太多的阻碍,使她如何也走不出这迷宫一般的曲折周转。
平静下来的脑海,开始细细回忆方才进来时候的情景,便也只是模糊的,退了几步,摸索着并不确定的路线,原路折回。
她是知道的,他们,不会再回来。
便是在这时,泫然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紫色。
舒晨怔怔的,盯着面前的短发女孩,明明是那样高傲的神情,四目交汇处,却是一声冷笑。
女孩不屑的勾起唇角,问她---“你也是大冒险?”
昏暗的视线下,舒晨蹙紧了眉心,什么是大冒险?
女孩无谓地耸肩,嚣张跋扈中带着几分帅气,如丝媚眼里又透着一股阴柔。
舒晨却觉得,这女孩,当真是美极了。
须臾瞬间,一声咔嚓。
女孩的半张明艳侧脸定格在了身后的青墙绿瓦,连带着四周的阴森气息,一并写进了胶片。
那个时候,2000年,数码相机这个玩意,还是个超级稀罕的东西。
舒晨呆愣,对面,女孩悠然掂着相机。
“唉,不过如此,老娘当是什么恐怖的地方,不过就是死了几个人罢了,还真是无聊。”女孩嗤鼻,方才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索性选了大冒险,还以为是什么高难度的挑战,不过是来拍个照。
真不巧,老娘偏偏不怕鬼。
舒晨抬脚,做贼似的沿着那人的步子。
女孩停住,不耐烦的转身,语气铿锵---“喂!你总跟着老娘干什么!问你什么你又不说!哑巴吗!?!”
舒晨眯眯眼,晶莹着眼波,似乎在说---姐姐,我迷路了,这地方,不熟==。
女孩快跑,心里饶有几分发虚---这女的不会是鬼吧?我x他大爷的!这地当真闹鬼?
舒晨便也快追,心里颤颤巍巍---别,别跑。
一路哒哒哒哒,汗湿了两个小人的额前乱发。
终于,破出了黑暗,璀璨公路上的绵延流光,即使适夜,喧嚣依然,川流不息。
女孩弯腰,拍着胸口大声喘息---唉呀妈呀。
舒晨傻笑,一股燥热粘附周身,只是,傻笑。
半响,女孩大大咧咧地吐出一口流利的脏话,几乎愤愤,伸手揪起她的领子,力气大的惊人。
“云景高中???”女孩森森的盯着她左胸前的名牌,牙齿中恨恨扯出几个字。
舒晨弯着眼睛,点点头。
女孩松了手,一阵咒骂---“他妈的,又是云景,这学校的人是不是都是神经病啊!老娘才不要转去这个变态的学校!”
语罢,潇潇洒洒,挥手,空留舒晨一人孤影。
回来的时候,漫天星光几乎是浑浊的。
蹑蹑进了玄关,换了绵软的拖鞋,舒适的质感,似乎踩在绵绵海砂。
云嫂笑眯眯的迎了过来,眼角的褶皱柔和堆叠,饱含亲切的语气---“晨晨啊,以后就不要一个人去图书馆看书了,一个女孩子,回来这么晚,大家都很担心的,太太方才还在念叨你哩!”
饭前,邱二小姐过来捎话---“舒晨说她要去文化中心借阅一些书籍,可能回来的晚一些,托我给您稍个话,晚饭就不用等她了,她知道路线,说看看就回。”
舒晨怔了几秒,随即点头,笑得温风和煦。
那一晚,从姨妈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颤颤的攥着一张金色的银行卡。
沈玉莲说,老家的房子卖了,你父母的花圃也交给了你婶婶打理。这些钱,理应你拿着的。以后,每月的生活费,我也会打给你,这卡,你要收好了。
舒晨难过的,压抑着眼眶的泪水,几乎颤抖的,回了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