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清爽的校服,蓝白相间的明亮映措,左胸前别着的,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名牌。
云景高中,高一七班,舒晨。
坐在豪华轿车中,她是理应拘谨不安的。
望着前排的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后脑勺,一个是管家,一个是蒋南国的秘书兼司机。
舒晨的眉毛郁结成一座小山,双手,机械的拧着校服的衣角,轻薄的料子触感丝滑,汗湿的掌心燥热难捱。
咳咳,红灯,车子顺着车流隐入长龙。
管家尴尬地摇下车窗,嘻嘻笑了起来,两撇小胡子一上一下颇为喜庆——“小宝少爷昨夜是不是又通宵打游戏啦,哈喇子都流窗子上了!”
那边,舒晨怯怯投去目光,x市的老牌公交,像个长面包一样的2路汽车,每到上下学的时间点便摇身一晃成了云景的校车。
宋元宝此刻正坐在坐后排的位子上,圆鼓鼓的大书包垫着下巴,脑袋歪着,此时此刻正靠在窗子上呼呼大睡,半敞的车窗,夏日的晨风一阵凉爽。
小宝此刻睡得正香,朦胧中瞥见不远处的一辆黑油油的轿车,摇头,倏地睁大了眼睛,咦,这不是蒋家的车吗?
一旁,蒋先生的秘书徐杰笑的颇为明朗——“宋老还真是想得开啊,前年个还是车接车送的跟个水晶罐子似的宠着,转眼就放养了,这几位小爷自个挤公交上下学也有一两年了吧?”
李管家只管傻笑——“男孩子嘛,就该糙着养。”
二人的笑声便也融了空气中,朗朗的,不失温和。
舒晨的目光随着车子的启动再次恍惚了起来,愣神间,只听前方传来管家细细的叮嘱——“先生和老爷之前已经和校方打好招呼了,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把你放在了良子少爷所在的班级,有什么不便的话,尽管找他,良子少爷会帮助你的。”语罢,尾随一抹温笑。
名校云景,在x市有个大名鼎鼎的别称——高干子弟的后花园。顾名思义,凡是能上的起云景的,不外乎三个条件,有钱,有势,有权,实在都没有的,最起码你的成绩要在全市出类拔萃。
老爷子的军功章摆在那,蒋家的权势自不必说。蒋先生的主心骨硬朗,打小一身热血,发誓不吃皇粮,几十年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从国内到海外,涉足领域无数,如今的蒋氏集团强大到足以令人乍舌。
校长更是呵呵一乐,蒋家的赞助拿到手软,甭管是瞎子还是哑巴,搁在我这您一准放心,保准当成太上皇伺候。
一开始,舒晨是抱着一种微妙的期许的。
在她看来,蒋家为了她的转学废了如此周折,而实际上,这种周折轻易的如同担去身上的一粒尘埃,不费吹灰之力。
她不懂的有很多,就如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夜之间会身处北方一样,父亲母亲明明是满心雀跃的来x市参加小姨的婚礼,那个时候,她是弯弯着眼睛目送着他们进了车站的,而又是为什么,左盼右盼,盼来的不是五颜六色的糖果,而是惊天的噩耗
管家走的时候,轻轻拍着舒晨的小脑袋---“以后你也要自己坐公交上下学,可以和小宝少爷呀,阿然少爷和芷儿小姐一起搭伴。”
舒晨皱眉,管家擅自揣度,笑着解释---“他们三个都是跟良子少爷打小一块玩大的,回来等良子少爷介绍他们给你认识,小孩子嘛,一来二去就会熟啦,没事的。”
忽地想起那个从天而降的花瓶,管家无奈,收回目光---“要是,要是他们有什么不懂事的地方,你就尽量找良子少爷。”
舒晨点点头。
这个有些特殊的转校生是在上午第二节课的数学周测上出现的。
有些偏大的校服,卷起两圈的裤腿,露出隐约的白色袜子,发白的指节瑟瑟的抓着书包带子,紧紧的,心律不齐。
此时此刻,众人正忙的不可开交,打小抄,斜眼,同桌之间窃窃交换答案,除了老师和勉强答完卷子的几个同学,而谁又会真正注意到这个茫然无措的小丫头?
压得低低的窃窃私语,是来自小女生之间的惯常八卦,故意不让别人听到而别人又恰好听着清楚的狡猾力度,全然是一丝丝刺耳的嘲讽,细腻的---“诶,你看她,裤腿怎么卷成那样啊,真土,这就是传说中要转到咱们班来的哑巴吗?”
“应该是吧,真不知道背后什么门路,咱们学校又不是残障人士收容所。”
于是,哑巴,便以光速成为了舒晨在这个班级里的外号。
“喂,哑巴,作业帮我们抄一下,我们下节要去音乐教室上声乐课。”
“喂,哑巴,音乐课你也要跟去啊?啊哈哈哈哈哈。”
舒晨额前的汗滴湿了发丝,一缕两缕,自然贴附脸颊。
再于是,她礼貌回笑并点头,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沓厚厚的笔记本,而又在刹那,抬起的步子还未落地,身侧,一拳破空凿落。
她本以为,装傻,是她作为一个哑巴在这个陌生班级甚至陌生城市里的唯一出路。
于是向来只有一个微笑表情的她,在看到孟佳良缓缓揉着咯咯作响的手腕时,惊讶了。
良子瞬间压低的声线无限恐怖---“长这么大还是第二次动手。”
第一次,为了蒋安。当时,班里有个大块头调戏他,笑言---美人,你长得这么美,不会真是女的吧,来,让老子验证验证你到底是男是女。于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打架,便献给了那个大块头。
舒晨不知不觉,秀气的眉狰狞了。
班级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众人愕然---孟佳良,从来都是温文儒雅,笑意待人,今天,是发了什么疯,居然出手伤人?
被打的少年红了眼,抬手便要反击,却被孟佳良反手一把攥住拽出了教室。
走廊里,那人对着孟佳良,恨恨的言语里隐约着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我们也不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和她对着干,难道邱芷没和你说?”
八班的邱芷,是她指使我们到处针对她的。
你们难道不是玩在一起的吗?八班的邱芷,还有他哥,九班的邱丁然,哦对了,他不是也知道?
指尖所向,正是在教室后排睡得呼呼作响的宋家少爷。
孟佳良敛去唇角的勾笑,多了几分厌恶,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结实的,铿锵的力道---“你又不是他们邱家的狗腿子,不会做事做到这么尽心尽力吧?”
少年瞬间绿了脸色,隐忍着即刻爆发的怒火。
良子却突然莞尔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你去告诉她,就说,嗯——”
他摸了摸鼻尖,补充道——“就说是我孟佳良说的,她是我的人,剩下的,随她便。”
几乎瞬间,那句“她是我的人”像音波一样扩散了无数倍。
围观的众女失声尖叫。
良子回来的时候,舒晨汗涔涔的手心里已然攥满了汗。
他笑的歉意了然:“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
伸手,拍了拍桌子上的那沓笔记本---“这些东西,以后不要管,音乐课,凭什么不去?”
她弯了眉,眸里闪烁着一簇温暖的感激和不可知。
那个时候,宋元宝同学早就是被吵醒了的。
思及昨夜的那番谈话,假寐着眼睛,明知女孩无辜,自己又不能伸手,实在不是大丈夫。
于是只能趴在桌子上,继续装死
课间时候,三个少年在水房正巧凑到,有意无意的,总归是碰到了。
几个少年沉默,隽永了的身形,随着年岁不断拔节的身高,好看的侧脸。
邱丁然勾着嘴角,轻巧的从口袋里抽出一个烟盒,却在瞬间,被良子打了下去——“还没戒?在家能忍在学校不能忍?”
阿然笑的无辜,在家抽烟无非等同找死,被发现一准军用手铐直接上手,丢进地下室里至死方休。
是真的,不是玩笑,这待遇,他受过。
小宝嗤鼻,一副不屑淡上眉梢,大有一副有事快说有屁快放小爷我还得赶回去梦周公的气势。
良子的不满清清楚楚,眉目神情昭然若揭——“是不是除了他,就没人能让你停止堕落了?”
小宝无奈,又来了,我可以选择在你俩对峙这个尴尬的话题之前选择回避吗?好烦。
那枚做工精致的古铜色烟盒,正中镶嵌着一枚澄澈的蓝宝石,通体晶透,淌着银色的流光,蜿蜒在少年白皙的指尖。
堕落么,还真是挺严重的词啊。
在云景,即使还都是一群半大的孩子,却也是有着明显的渭泾之分。
无论□□白道,大抵离不开老三样,陆家算是占了两样,孟家宋家各占一样。
白道的,家世显赫,知书达理,比如孟佳良,身后一众从善如流之辈。
□□的,家世背景大抵和社会上的□□势力脱不了干系,比如高三的金鹏,外号鹏爷,连校长见了都头疼的主儿。
阿然淡笑,莫名的情绪燃烧了眉眼——“也许吧,除了他,谁知道呢?”
窒息在冰凉笑意中的心跳,上一秒还稳稳的证明着自己行尸走肉般的存在,下一秒,痛然的自嘲昭然若揭。
良子皱眉,目光森森的——“以后和高三金鹏的少来往吧,你我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这样子做你心里也不会痛快几分,要真是难受到不行,买把刀或者买瓶毒药自己弄死自己完了,比你现在这样自己折腾自己强。”
这话,可真是狠啊。
宋元宝听了,无意扯出一抹苦笑,一手搂过一个少年的脖子,不情不愿的张了口——“你们俩够了吧,要是没事,我就回了成不?”
歪头,向左看看,向右撇撇,而后小声的,犹如呢喃——“他是为了别人才躲去美国的,你俩又是何必呢?”
几乎瞬间,阿然狠狠甩了宋元宝的胳膊,转身,踏着上课的铃声,渐远了懒散的背影。
小宝咧嘴,欲哭无泪——“现在,这种程度的话他都受不了了吗?”
良子一脸悲催,吹了吹额前乱发——“我想说,我本来是想问你们舒晨的事情,结果全乱了。”
他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