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意
抱鲤是个耐不住性子的,盯着傍晚下值的时间便回了家。
管事们都有自家单独的小院,李家娘子能干,将小院收拾的利索干净。此时李管事正脱了外衣准备吃饭,见她回来自然欢喜的很。
李家娘子进厨房填了一双碗筷出来时,抱鲤已经在啃着李管事夹得大鸡腿了。
\"大晚上的,吃这么油腻作甚?你也是,啥都给她夹,也不看顾些。\"李娘子抱怨的嗔了李管事一眼。
李管事仍是又夹了一筷子鱼肉,笑着道:\"小孩吃胖点看着有福气。\"
李娘子笑着撇了撇嘴,有些感叹,\"也就你喜欢。今日孙管事家的还问我抱鲤的亲事了。这马上就要说婆家了。在家里你疼她,出了门子哪个还这般待她?\"
抱鲤算起来比莺儿还大一岁呢。只她上有爹娘疼宠,下有哥哥看顾着,单纯的像个小孩。
\"有人疼的。\"抱鲤脱口而出,反应过来脸红彤彤的恨不得埋进碗里去。
李管事夫妻俩迟疑的对视一眼,哪还有不明白的?彼此都有些担忧。她们家女儿打小就乖巧,莫不是被府中的坏小子骗了去?
李娘子憋不住话,扯下她快要贴到脸上的碗,连珠炮般的问:“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阿娘认识吗?他家可是好人家?”
抱鲤垂着脑袋,脸颊红的有些发烫,但想起那厮涎皮赖脸的模样又不想说了。
“自然是七娘子啊。七娘子可疼我了,什么好吃的都分我呢。”
李管事混到管事的职位就不是个没眼色的,见她这样也知是问不来了,只能从长计议。
他给李娘子使了个颜色,李娘子忙咽下了口中的话,随着她道:“七娘子是个良善的主子。你要好生的侍奉,切莫恃宠生娇。”
抱鲤点了点头,又对李管事道:“爹,小娘子有事和您说。正巧赶着爹爹没事,不若吃了饭爹爹去见见小娘子?”
李管事心中猜度,没有及时回答。七娘子的日子不好过,但抱鲤进了幽兰苑也好几年了。她可是从没找过他啊。难道是为了近来大夫人院子里的事?
李管事有些难办。若是旁的事给透过话倒是无妨,只这次大夫人找的人特殊,若是传了出去怕是有伤主子颜面。
但七娘子救过抱鲤的命,这些年又很是照拂她……
抱鲤也不傻,怎么看不出自家爹的心思,忙点了一句,“爹爹你放心,小娘子不是难为人的主子。”
是了,这么多年都没为难,难道非赶着现在为难?李管事暗道自己平日里太小心瞧谁都往坏了想。
李管事想通了哪有不应的。用过饭父母俩便去了幽兰院,路上有人问起来也只道是七娘子院里想添个洒扫丫头。
“七娘子安。”
莺儿忙让丫鬟搬了个绣墩来给李管事,然后和抱鲤试了个眼色清了人出门。
莺儿笑着客气,“下了值又请管事来,扰了管事休息,还望管事勿怪。”
李管事忙道不敢,态度尊重恭敬给足了莺儿面子。
“管事不好在幽兰院多待,我也就直接说了。我是有事相求管事的。”莺儿瞧了一眼他的脸色试探道:“我听抱鲤说起过,管事是有鸿鹄志的。管事可否想过做点买卖?”
李管事也不推辞,直言道:“当初是想过,但我等入了奴籍做不得买卖。不知娘子为何突然问起?”
她记得后来李管事脱了奴籍开了铺子,抱鲤夫妻俩帮着在外跑生意。也是偶然她出府的时候遇到了才知。只是没想到这么早李管事便有了做生意的心思?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管事也知道我出身不好。虽然母亲一碗水端平,但到底有个不争气的亲娘。我省吃俭用存的银子都被她拿出去赌了。这样下去,我出阁的时候手中没个体己银子,进了门怕不是被人笑话……”她说着眼泪便掉了出来,眼尾也慢慢的红了。
张姨娘是个什么人,府中都知道。李管事叹了口气,但他是下人怎么都不能说主子的不好。索性认真的听着莺儿说也不多话。
莺儿缓了缓,\"与其这银子让姨娘拿去挥霍,不如给了管事,管事拿去做生意,挣了银子我们三七分便是。\"
\"这,这……\"李管事眼睛亮了亮,然后又暗了下去,\"娘子厚爱,但小人是奴籍怕是连贸易凭证都下不来。\"
\"我做不了管事的主,但抱鲤是我院里的。她身契在我手中,现在还给管事。就当做是我给抱鲤的嫁妆吧。\"她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放到了李管事面前。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可以立女户,可以做生意。她不便用自己的名,但抱鲤的却是可以。
一来解了她的急,总不至于最后被卖了。二来放到抱鲤名下以后她哥哥也夺不去,算作她的嫁妆带到婆家也高看她几分。
言三他家是有些能耐的,早早的脱了奴籍置办了家产,也算个富裕的。言三是个好的,但他娘却是刁横规矩多。
前世她再次见到抱鲤的时候她正怀着身孕,以往胖嘟嘟的脸也消瘦了。后来她才知她怀着孕之时婆婆往房中塞了人……
纵使他当了多年管事,一时间也有些缓不过来。好一会才颤着手拿起了那张纸。他也认识几个字,那最下面的正是他闺女的生辰八字。
这张契是从出生就有的。奴才的孩子还是奴才。大户人家不干净的事多,捏着手下人的死契才会更得主子信赖。但同时他们这种签了死契的主子也不愿放出去。所以现在他手上捏着这张纸怎会不激动?
更何况七娘子用心良苦,事事都为她闺女想着,他怎会不动容。
李管事将身契放到一旁,一撩衣袍跪了下来,声音有些哽咽,\"小人代抱鲤给娘子磕个头。\"
莺儿忙将人扶了起来,\"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立了份契约。管事看看,如果愿意便签了。不愿意也请管事放心,我不会收回抱鲤的身契。\"
李管事看的仔细,恩情归恩情,生意归生意。
又过了会儿才道:\"娘子抬举小人了。做生意的事也不过是平日里说说,真做也是第一次。做生意都是沾着风险的。一百两银子太多了,如果挣钱自然是好,赔了就是将小人再买一次也还不起。不过娘子先给小人五十两银子。
小人有个亲戚舅父家里有些祖传手艺做胭脂,人也是个实诚的。早年闹灾荒,家人都去了。他念着亡妻没有再娶。以往走家穿巷挣点银钱也能糊口。只是他年纪大了,走动不便生意便荒废了。
他身边没个儿女,前两年来投奔小人。小人在外面给他租了个安身之地。若是娘子相信小人,这银两小人拿去租个小铺面和小厮,平日里让老人家看管,小人常去看看。逢年过节拿了账本来让娘子过目。\"
莺儿没有不应的,五十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赌一把,若是真赚了也不至于被买卖。总好过没有门路的好。
契约一式两份,莺儿收了一份,李管事收了一份。
莺儿从里屋拿出一包碎银子交给了他。此事已定,天色晚了李管事也不好多待起身便告辞了。
他出门时瞧着门外抱着一油纸包的炒栗子吃的香,胖嘟嘟的脸上笑的又憨又甜。心中不由得感叹到底是傻人有傻福……
不到半月大夫人便寻到了人。那女子生的好,一张脸俏生生的,眉目秀气,身段风流。倒真真是个可心的美人。
大夫人说是远方亲戚父母皆去了是个苦命人。在府中养了几日,待王府里寻蓉身边人来传话说侧妃思念家人。大夫人便将人送了去代为探病。
“有这好事不紧着自家姐妹,倒是费尽心思请了个窑子里的充千金小姐。白白抬了人家的身份,说不准引狼入室将宣王魂儿勾了去。”张姨娘吃着茶笑着好一会儿。
她出身不好也是那脏地方出来的,那女子一进门她便瞧出个大概。她只当是大夫人为了牵制易翠阁的,买来侍奉郎君。
没想到她竟是将算盘打在了王府。让暗门子出来的和自家女儿争宠,这是抬谁贬谁呢?
张姨娘有些好奇若是老夫人和郎君知道那脏地方出来的女子光明正大从正门入府,会不会气的吐血。想到这里张姨娘心里难得有些畅快。
\"姨娘又胡说什么?仔细着隔墙有耳,传到了大夫人耳朵里可有的受呢。\"莺儿忙瞧了瞧外面,见没人注意才放下心来。
她只以为大夫人寻个美貌的婢女来,没想到她更大胆直接找了个勾魂的。
只是不知道大夫人知不知道宣王的脾气?那是皇上和贵妃捧在手心里的儿子。虽说不像有的皇族子弟骄矜,但脾气那不是一般的大。
她记得那年一个自持美貌的丫鬟不过碰了碰他的衣袖便直接被发卖了。若知道那女子出身低贱,还不知怎的气恼呢。
莺儿想到那女子的下场不禁有些许同情。但转瞬一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也淡了两分,只多在心里念了几句菩萨保佑。
张姨娘心里痛快哼笑了一声没有反驳。她走到门口朝守门心腹丫鬟道:\"我今日心里舒服,你让厨房送些酒来,我吃一些高兴高兴。\"
说着还难得从衣袖摸出几个铜钱打赏了。
莺儿看在眼里,刚开始有些诧异,然后久久不解,好长时间想明白。姨娘这是恨寻府或者是恨父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