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盘算
傍晚日头见消，夕阳在山，宾客也渐渐回府。马车里元珩嗅着冷香闭目养神烦闷感消了些许。
郑春轻手轻脚的进来，这般也不好打扰。
“送到了？”
“奴才将东西给了个小丫鬟，现在想来是送到了。”他想了想又道：“王爷，为什么不……”
“不该问的话不要多问。”元珩睁开眸子淡淡的撇了他一眼，目含警戒。
郑春忙应了一声不敢多嘴。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王爷当面将人家小娘子训斥的快哭了，转眼又送了个甜枣过去，而且还是做好事不留名的。
若是欢喜何苦这般折腾，和皇上一说纵使是身份再贵重之人都能要来，更别说是一个庶女了。
“你若敢和父皇多说一句，便不用回王府了。”元珩淡声道着。他只是完成梦中人最后一个心愿，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郑春不再多言，元珩又闭上了眸子。马车行驶缓慢，到达王府之时已经天色暗淡了。
元珩下车还未走动便见后面马车中的寻蓉快步走到他面前。
她俯身行了个礼，“王爷，妾身自幼体弱。在王府之时时常思念娘家，可否将家中姐妹唤来平日话话家常解解闷。”
元珩没有说话，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梦中她初进王府之时好像也打着照顾嫡姐的旗号。
他眉头一皱刚想拒绝，但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大师说的‘执念’。有执念的是那个梦中蠢货，不是他。
他将人训了，东西也给了。他知了她的算计，不上她的当就是了。以后再不相干，又何惧见面？躲躲藏藏的，好似自己心虚似的。
“不知王爷可否同意？”寻蓉见他不答又问，只是目光却不敢多望他。宣王有一副难得的好容貌，但因着年少上过战场总带着些威严戾气，尤其是皱眉时更让人不敢直视。
元珩心中微定，淡淡的点了点头，迈步率先进去了。
后面的寻蓉抚着胸口舒了口气。
太师府
苏钰然被小厮带到了前院书房。
苏太师正练着书法，人来了也没理继续写着。待手中的字帖写完才淡淡说了个坐。
苏钰然在外有‘谦谦君子’之称，对谁面露春风进退有度。此时却面色淡淡，虽恭敬但却不见父子亲近。
“父亲唤我来可是有事？”他率先问。
“你这是怪为父？那寻府不过小门小户，祝寿意思意思也就是了。呆的久了好似我们别有用心一般。”苏太师眯着眼审视着他，“还是你心思本就不在祝寿？那寻府有什么好东西勾的你巴巴的上门讨好？”
“父亲言重了。我与寻二郎有些交情。明年他就要下场，所以想与我问些经验学问。”苏钰然面不改色的回望他，坦然的很。
苏太师抚着胡须有些骄傲，“我儿是可造之材，以后封侯拜相都是使得的。”
他的长子最像他，聪慧和野心与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在男女之事上眼光过于的高，及冠了身边干净的连个通房都没有。
不过也好，福乐郡主善妒房中若是有人怕会闹个不休。
“今日为父找你的确有事。前两日你母亲和淳阳公主见了面念了你和郡主的亲事。过些日子定个良辰吉日便将亲事定下吧。”
要娶亲了吗？苏钰然脑海中晃过那张娇美的面容，一转又成了妹妹惨白可怜的泪眼。一时间有些出神。
“钰然啊。你从小就没让为父失望过。娶妻嘛，又没说让你心中都是她，给了尊重就是。你心里念着寻七娘，等日后郡主有了身孕纳进来也便是了。”苏太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少年人容易迷情，等着再过几年成熟了后悔就来不及了。
苏钰然抬起了脑袋，墨色的眸子有些冷的望着他，忽然问道：“您也是这般待我母亲的吗？”
苏太师一愣，眉头紧皱袖子一拂背过身去有些恼羞成怒，“小辈的莫要过问长辈的事。我和你娘那些陈芝麻的事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苏钰然没有说话，眼睫下垂盖住了眸中情绪。
“皇上前两日点了人去扬州查问政绩，明日上朝之时为父会提你。来去一月，回来便定亲事。”
查政绩是个好差事，领头的人自然都是皇帝信得过的。能跟着走一遭回来身价定然会升一升。
苏钰然眸中有些亮。世人皆说扬州繁华如仙境，他早想去了解一番当地的百姓生活和经济。但又想到这差事是走了裙带的路子，一时没开口。
苏太师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温声道，“你也知为父虽是太师之尊，但却不过担了个虚职。而且太子身体弱不理朝政，宣王一方独大。为父身为太师和东宫是连在一起的。我儿是天造之才不应被牵扯其中。”
皇上疼爱宣王，早些年太子身体还好时就疼爱的不行。现在太子卧床不起，皇上越发的不掩饰了。
宣王那边的臣子提拔的提拔，嘉赏的嘉赏。反观太子这边空堂冷灶，低沉的很。
他儿一十八岁高中探花本就少之又少，然在那翰林院待了三四年做了个不冷不热的编书活。而和他同窗的有些已经谋了实职。
父子俩兀自沉默了。挣扎了好一会儿苏钰然抬起眸子，点头应了。
苏太师得意的扬了扬嘴角。他的儿子他还是了解的。他最像他，权势和抱负远远比女人和自尊重要。纵使会觉得屈辱，但屈辱过后便会抓住机会往上爬。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苏太师仍叮嘱道，“你的亲事为父已经有了决定。你听也是，不听也是，反正是改不得了。你不听为父一句，那寻七娘可能便会多受一份罪。你听，她可能会得一份尊荣。”
“儿对她没有贪念。”苏钰然和他对视，眼眸清亮丝毫瞧不出丝毫撒谎之意。
他却是没有贪念。他不会像父亲那般薄情，也不会耽迷□□。他的妻子只需温婉贤良，料理好中馈就是。
一瞬间她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但转瞬便被他压了下去。
苏太师终于放下心来，“你回去吧。”
苏钰然起身告辞。还未出门便遇到了来送羹汤的继室管氏。
他停下行礼，淡淡的道了一句‘请二娘安’，也不待她多说便走了。
管氏脸色变了又变，冲着他的背影怒甩了一下帕子，心中恨恨难平。
她做了多年的正头夫人了，儿女也有了几个。府上谁不恭恭敬敬的称她一声‘大夫人’。
只有这继子面色冷淡喊‘二娘’。好似她还是当年那个家道中落来投奔远方表姐的可怜人一般……
这边大夫人办事果然迅速，第二日便请了人牙子来。虽然动作隐秘少有人知道。但抱鲤的爹是管府中人事的管事。所以那边刚有动作，莺儿这边便知道了。
看来大夫人是歇了那份心思了。莺儿松了口气的同时开始考虑之后的路。
她记得前世寻家出事后，抄家后财产充公。家中女眷入了贱籍为婢，任人买卖。
前世她自顾不暇，四处求人到处碰壁。最后大夫人被娘家带回了去。但江家怕粘上麻烦一出事便避开不肯赎人，活活的将老夫人气死在牙行。
其他人有关系有银钱的被赎了回去，旁的都发卖了。后来思念亡母之时莺儿曾苦中作乐的想，姨娘去的早，倒是免了这番折磨。
今生她有幸得了机缘重生，早早知了结果。现在要做的便是存够了银两，等以后好自赎。
官宦之家的女眷大都是犯事才入的牙行，所以相比旁的婢女贵上不少。少有人家会愿沾惹，最后大多进了脏地方。
姨娘失宠多年又善赌，不仅没有积蓄还时常偷一些她的首饰变卖。这些年她偷偷背着她存了些，但算起来连赎一个人的银子都差百余两。
她现在最该做的便是想尽法子搞银子。可她是女子居于闺阁，上哪里去挣银子呢？
莺儿眉头微攥，有些发愁。
\"小娘子放心，我爹爹那边已经打好招呼了。若是他不告诉我，我就让我娘去和他闹腾。不信他不依我。\"抱鲤啃着苹果，瞧莺儿在房中踱步忙安抚。纵然爹爹做事严谨，但有她娘在问个话还是可以的。
莺儿闻声脚步一顿，脑中忽而涌出一个想法。她不可以，但是别人可以啊！她将银子给那人，让他做个生意投个买卖不就成了。
但那个人必须是信得过的人。抱鲤爹李管事正是一个好帮手！一来他掌着府中人事，和外面生意都有所往来。二来他本人正直疼爱妻女。最坏的结果看着抱鲤的面子纵使不帮她也不会和外人说道。
而且他们一家都是府上家生子，府中有难也是随着主人发卖的。前世抱鲤嫁了脱了奴籍的言三免去一劫，李家别的却是受了一番波折的。那倒不如他们现在合作互惠互利。
莺儿眼睛一亮，上前扯住抱鲤的手，正色道:\"我有事想见见李管事，抱鲤你可以帮帮我吗？\"
莺儿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求抱鲤，但是给抱鲤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了，忙追着莺儿问，\"小娘子可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小娘子救过抱鲤的命，爹爹最疼我，如果能帮的上，爹爹一定不会推辞。\"
莺儿正色的神色褪去，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笑着道:\"你这般紧张作甚，我日日和你一起能出什么事？就是有一些事想问问李管事。还有，别天天把什么救命之恩挂在嘴边了。当时情形换了谁都会那般做。而且你在幽兰苑尽心侍奉我十年也抵消了。\"
抱鲤念叨的救命之恩是当年众人去庄子避暑之时，抱鲤贪玩躲着家人去河边摸鱼差点没掉进河里淹死。恰巧莺儿在附近洗衣听到呼喊声便去救了她。
抱鲤比她大一岁，莺儿又瘦小的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拉了出来。大抵是知了水的无情，自那以后莺儿就怕水怕的不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抱鲤是管事女儿却在最不受待见的莺儿身边侍奉的缘故。
抱鲤吐了吐舌头松了口气，\"那不一样，小娘子救过奴婢的命这点是抵不了的。\"
况且在幽兰院当差面上是侍奉小娘子，其实自在的很呢。旁的院里的主子不是规矩大便是心肠狠，说不准走着进去横着出来呢。她知祸从口出，这话在心中腹诽一下便是了。\"我今日回去一趟，让我爹爹下值了就来见小娘子。\"
\"这么急作甚，也不是什么大事。\"莺儿笑着将盘子里的果子又递给她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