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告状
夜半，喝的迷迷糊糊的寻迹刚进门便被一众小厮围住了。霎时酒意醒了大半，沉着脸问，\"尔等在这里围着作甚？\"
傅昌得大夫人重用，不光凭借着办事能力强，这份子机灵也占了大部分。
只见他越过一众胆怯的小厮上前，扯了个笑轻声道:\"奴才们在这里特意等着老爷呢。夫人知道老爷晚归，怕老爷醉酒后头疼，所以特意备了醒酒汤呢。\"
寻迹心中稍稍熨帖，脸色也好看了些，\"起来吧，去金玉院。\"
\"老爷，姨娘有事和您说。\"眼见寻迹就要去金玉院，一小厮急急的唤了声。
寻迹揉了揉太阳穴，刚想斥责便认出了是江姨娘身边得意的人，收敛了火气皱着眉道:\"有什么事明天说。\"
\"可是姨娘……\"
\"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没瞧见爷头痛吗？再多话仔细着你的皮。\"张言责怪的给那小厮使着眼色。
他在寻迹身边也算是有些脸面的人。虽然年岁不大，但府上下人们大多称一声言三哥。所以他的话也侧面反应了寻迹的想法。果然他说完寻迹理也没理那小厮拂袖而去了。
不仅如此，他心里也有些怨江姨娘越发不知所谓了。平日里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但这么光明正大的和夫人抢人不是上赶着打夫人的脸吗？传出去不说他宠妾灭妻？要知道他是文臣最知道文人的嘴有多厉害了。
寻迹还未到金玉院便远远的见门口高挂的昏黄灯笼下站着几人。他走上前去果真是大夫人正在门口迎他。寻迹忙上前握住她的手，眸中露出一丝柔光，\"手有些凉？怎么不在房中等？\"
\"郎君未归，妾心难安。索性在外面等着了。\"大夫人柔声道着。昏黄烛光下虽眼角遮不住细纹，但皮肤细腻光洁，且周身温柔端庄气质是外面年轻女子学不来的。
寻迹心中意动，不禁感慨到底是少年夫妻。他拍了拍大夫人的手，牵着她进了房，温声叮嘱道:\"夏日虽热，但夜晚有寒气。下次等着多穿些衣服，免得着凉了。\"
大夫人羞涩的应了，面上泛红柔声道：\"夫君饮酒后便会头疼，先喝了醒酒汤再休息。\"
她说着端起桌上的汤药，寻迹也不伸手坐在塌上顺着她的手饮着。
不热不凉，寻迹心中更是舒坦。
今日大夫人备着心思好生的打扮了一番，再配上温柔如水的态度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刚成婚之时。寻迹就着朦胧醉意望去只觉得月色正好。被翻红浪，情意绵绵。
半晌，云消雨歇之后两人洗漱完躺在塌上。寻迹面色柔和，想来心情不错。
大夫人觑了他一眼，柔声开口，\"夫君，今日妾身去了幽兰院。\"
‘幽兰院’三字一出，寻迹阖着的眼睁开了，但没有说话等着大夫人继续说下去。
大夫人心道一声果然，在他心中还是有幽兰苑一席之地的。只是不知这年老色衰失宠的‘宠妾’可否能撼动年轻貌美宠妾的一丝一毫。
\"七娘子前两日落水湿热生疹，隐隐有破相之势。那孩子一向乖巧懂事惹人怜，妾身瞧着那花容月貌竟成了满脸麻子，心里着实难受的紧。\"大夫人说着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一副慈母之态。
\"七丫头的脸也是可惜了。吩咐了府医时常去诊诊脉，多送些灵芝燕窝补补。家里累了你了。\"他淡淡道着，朝外面翻了个身子。
背对着他，大夫人撇了撇嘴。失了宠的‘宠妾’不中用啊。
\"夫君，今日老夫人给五娘子请了教养嬷嬷。\"
寻迹转过身来，敏锐的问，\"请教养嬷嬷？今日府中发生了何事？\"
前几日落水之事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玩闹，绝不会这般大动干戈。
\"老夫人说因着五娘子快要及笄了，所以请个嬷嬷来教教规矩。\"
这是所有官员家请教养嬷嬷的遮羞布。寻迹自然也知道。他点了点头示意大夫人继续道。
大夫人犹豫了会儿，\"今日皇后身边的刘嬷嬷来送瓜果。五娘子和七娘子都在。不知为甚，刘嬷嬷和七娘子出来之后，五娘子在荣惠堂跪了大半天。\"
至于七娘子为什么在荣惠堂她没说，不然依着这偏了的心无论多无辜都成了刻意。只有让他自己想才不至于那么多猜忌。大夫人垂着眸子不再多说。
寻迹又侧着身子背对大夫人，眼睛借着烛光不经意的打量着房中摆设。越看心中的一丝不满越发的放大了。
金玉院是主母院，但这房中摆设竟连妾室都不如。若他没记错塌上方桌摆的花瓶还是六七年前的样式。母亲偏疼表妹，府中什么好的都在翠阁，越发纵的她无法无天了。
再说今日光明正大截人之事不用多想定是她叮咛的。
五丫头和八丫头起争端，虽是孩子玩闹，但夫人二话不说就将八丫头禁足了。而五丫头却不仅不认错，反而一而再再而三惹是生非。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时间一长总会传出去。他为官清明，若是一个宠妾灭妻名声传出去这官位怕是不能动一动了。
但到底是宠了多年的女人，一时间惩罚心中着实有些不忍。过了会儿纠结再三，寻迹他才道：“时间不早了，先睡吧。”
易翠阁的那贱人倒是个会狐媚人心的。大夫人心中念了句也不多想倒头便睡了。
第二日早早的起来贤惠的服侍着寻迹穿衣用膳，两人神色正常好似昨日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之后寻迹面色如常的走出金玉院，那易翠阁的小厮早早的便守在了门口。
寻迹瞥了他一眼，率先迈步去了。
也许是因着心虚，江姨娘难得守在门外等着寻迹。
寻迹晃了晃神，面上挂了一丝笑意。两人携手进了房中。
刚开始江姨娘还伏低做小，但她自来娇养惯了，见寻迹面色没有不虞反而开始抱怨了起来。
寻迹越听越气，但一直压着心中的火面上强忍着怒意。
直到江姨娘开始黑白颠倒，寻迹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拍桌子拂袖而去。任是江姨娘如何哭求也没有心软。
不到中午府中便传出江姨娘被禁足了，且是老爷亲自下的令。
一时之间府中受宠的江姨娘和五娘子都受了罚，且是府中最具话语权的两位下的令。下人们都是见风使舵的，虽不敢光明正大的拜高踩低，但母女俩的日子也不太好过便是了。
彼时大夫人正拿着剪子修着花。听了这个消息露出了个了然的笑意。她手中持着剪刀稍稍用力那并蒂菊便剩了一支独秀，迎风摇曳，似是在嘲讽那死了的一支不自量力。
“夫人，既然易翠阁的那边倒了，咱们八娘子是不是该放出来了？”严嬷嬷试探的问道。
自打那日夫人知了七娘子落水原委是因着五娘子和八娘子争论而起，便二话不说将八娘子禁足了。这几日下来历来心思重的八娘子可是足足瘦了一圈呢。
纵使八娘子没有四娘子和大郎君讨喜，但作为亲娘怎的能这般狠的下心？
“彤儿是嫡次女，身份贵重。怎的能学的那般小家子气？竟是和那小妇养的一般计较、争风吃醋。之前我忙着蓉儿和大郎倒忽视了她。以后我亲自教导总能□□过来。现在正在风口浪尖，禁足对她有好处。”大夫人皱着眉，好心情消了大半。
她的子女，个个都是聪慧伶俐，这也是她的骄傲。往日只以为彤儿性子沉闷些，不想竟是被那些腌臜婆子挑坏了，心思敏感孤僻，白白坠了贵女风气。
大夫人那里不知严嬷嬷心思，从她腹中出来的她怎会不心疼？
但她那郎君面柔心冷，万事只想着自个的荣华富贵。不论是以前幽兰院的还是现在易翠阁的，当初是何等的受宠，那可是恨不得府上好东西可着送。
但稍稍触及他的官位名声都落的如此下场。
更何况她的儿女了，只占了个嫡出的名头，却不得父亲、祖母疼爱。
她不先惩罚了给做个表面功夫，还等着旁人来罚更狠的？
只是不知那孩子明不明白她的苦心了。大夫人叹了口气，转念一想若她不明白那可真是枉费了她拳拳之心。
若她真是个蠢的，自己以后也不多教，寻摸个低门户的本分孩子让她不受欺负便是……
几日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老夫人的寿辰。不同于以往只家人围坐在一起用顿饭庆祝。今年正是老夫人六十大寿，所以特意大办了一番。
府中挂满了红绸花灯，鼎炉中燃着怡人的馨香，琉璃花瓶中插着开的正盛的娇花。但此时正是烈日，待日头落下花灯焰火齐燃定是美不胜收。不过纵使没有烟火点缀，现下亭台楼阁，香雾缭绕，珠宝争辉，也如仙境一般。
寻迹身为三品文官长袖善舞、圆滑的很，和朝中不少官员交好。今日不仅官员来贺，宫中也送了赏来。
从皇帝到皇后再到宠冠后宫的懿贵妃都给足了面子。
那寻府门前的马车从坊东排到坊西，真真是堪比簪缨世家繁华显贵。
寻迹在前面迎男客，大夫人在后面迎男客。
老夫人身着五福捧寿的红色锦衣。那锦衣从花色到绣工都极好，衬的人越发的精神矍铄。
她听着宾客们的祝贺和称赞声，不禁觉得荣耀至极。
高朋满座，宾客盈门，一时之间氛围很是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