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探病
大夫人赶来的时候莺儿正躺在榻上看书。见人来忙靠在榻上，满脸的红斑遮也没遮，瞧着分外骇人。
张姨娘身份低的连个受宠的婆子都不如，纵使私下对大夫人颇有微词，现下当着本人可是殷勤的很。
她招呼着大夫人进了房，使眼色让莺儿起身行礼。
莺儿刚俯身便被大夫人拦了下来，怜声道：“好孩子，身子不适不用行礼了。”
然后近距离看见她的脸着实吓了一跳，瞧了旁边的大夫一眼又道：“可怜呐，好生生的脸蛋竟成了这个样子。那起子小人着实可恶。你别怕，万事有母亲给你做主。”
她将人扶到榻上坐到一旁让大夫上前查看。那大夫把了脉之后连连皱眉，又瞧了瞧莺儿的脸才和大夫人对视了一眼。
“七娘子切忌不要挠它，鱼肉之类的也别用了。多用些清淡的。小人开些药先用着解解毒。”
张姨娘一听这话瞬间便愣住了，转瞬坐到地上哭喊，“好些个歹毒小人啊，我儿最是乖巧听话，这样也躲不过去连条活路也不给。夫人呐，你可要为七娘子做主啊。她平日里最是……”
“你住嘴，吵得我头昏脑胀。咱家虽不是高门大户，但也算公平公正。若真有人从中寻事，还有我这个主母在呢。”大夫人厉声斥责道。
张姨娘自然不敢争论，忙缩着脖子道谢。
大夫人连看都没看她，转头又安抚着默默垂泪的莺儿，“你好生养着，缺什么的让人来金玉院要，别委屈了自己。”
说完便带着人走了，一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大夫人出了幽兰院仍不死心的问那大夫，“能恢复吗？”
“恢复是能恢复，但有的已经化脓了，多少会留下些疤痕。若是夫人真想治好，多寻些珍品膏子也不是没可能。”大夫委婉的道。说实话那张美貌的小脸落下疤痕他也是觉得可惜。
大夫人烦闷的点了点头，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不过那易翠阁的将这铁打的把柄送到她手中，也是一个压制的机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大夫人思量了会儿，“去，让傅昌去前院门口守着，老爷回来就请到金玉苑来。哪个院的敢多嘴抢在前头，只管压着。”
易翠阁的仗着和老爷青梅竹马的情分最会卖乖，若先让老爷进了那院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严嬷嬷领命去了，大夫人也回房准备了。这些年金玉苑和易翠阁私下小打小闹，到底没搬上台面来。现下她手中捏着把柄，来就来次狠的。
这边张姨娘送了大夫人便又来了莺儿房中。
“这怎么才几日就成这个样子。不会真毁了吧？”张姨娘皱着眉盯着莺儿的脸瞧，眉目间带了几分忧色。
莺儿勾唇笑，反问，“姨娘觉得呢？”
张姨娘见她不似之前哭哭戚戚心下有些了然。她瞧了瞧周围见丫鬟在外，才靠近她耳边悄声道：“我不知你做什么打算，但我想起个事儿。我对那海棠花粉过敏，年轻时皮子嫩犯过几次红斑。”
莺儿挑了挑眉，她倒是真不知道这回事，“姨娘怎么敢告状了？姨娘不怕江姨娘报复了？”
“我不知道你去了老夫人那里做了什么，但老夫人竟然将五娘子禁足了。无论怎样反正和江姨娘那边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还不如卖大夫人个好，反正她早晚得收拾江姨娘。”张姨娘慢悠悠的道。
若不是五娘子做的事证据确凿，老夫人怕也不会下了狠心惩罚。她之前不想做出头鸟讨个所谓公道便是根本没人会理睬她。现在既然老夫人、大夫人都动作了，她也没法好顾忌的了。
“但你记着这后院的女人没几个是善茬子，你一时占了上风不是因为你技高一筹，而是撞对了时间。不过，你怎么知道今日宫里会来人的？”张姨娘疑惑的望着她。宫中会来人怕是连大夫人都不会提前得知。
莺儿愣了愣神色不变的信口胡诌，“我就是怕五娘子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最后真的将我的脸伤了。所以想在祖母面前露个脸，给五娘子点警觉。谁知竟然误打误撞的见到了宫里的嬷嬷……”
张姨娘点了点头没再怀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若那嬷嬷见得是你之前的样貌就好了。那五娘子容貌可是半点都比不上你。”
“姨娘，你说什么呢。我都是定了亲的了，快别这样说了。”莺儿垂着头作羞怯之态，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那江姨娘真不是好东西。明明是她自己家的亲戚，自己看不上眼舍不得嫁七娘子，把你当挡箭牌。那江家也是个没皮没脸的，当年老夫人不过一句戏言，谁知过了这么多年竟还真找上门了。”张姨娘啐了一声，恨得牙痒痒。若不是那江家碍事，就莺儿这张脸进宫做娘娘也不是不可能。
莺儿睨了她一眼淡淡道：“姨娘不也生的好，一张脸能做什么呢？总会老的。”
张姨娘微怔，又叹了口气，“我和你不一样，你身份再低也是大官之女。你如果是个小郎君就好了。”
又是这一句。莺儿垂下了眸子，“我累了，姨娘先回去吧。”
张姨娘想起旧事也不再多说，转身便走了……
宣王府
一身着华贵紫袍的男子趴在书案正睡着。只是他剑眉微蹙，长睫微颤，骨节分明的大掌紧紧抓住旁边半开的书，睡的很不安稳。
耳边传来女主的呼喊声伴随着浓香入鼻，男子敏锐的睁开了眸子身子警惕的往一旁移了移。
“谁放你进来的？”元珩皱着眉看着花枝招展的妾室，心里越发烦闷了。
那女子正是侧妃寻蓉。原本满面笑容，现在瞧着宣王那张冷脸也胆怯了，“妾身听说今日王爷寝食不安心中挂念，所以特意下厨做了安神粥。正巧王爷醒了不如用些？”
“本王不饿。”元珩拒绝，然后又朝着门口唤道：“郑春进来。”
门外的郑春也不敢耽搁，推门进来觑了一眼宣王神色忙垂下了头。
元珩挑了挑眉，心下了然，淡淡道：“送客。”
“王爷，时间不早了，不如，不如妾身服侍王爷歇息吧。”一句话说出来寻蓉脸颊红透了，但一双眼睛仍是紧紧地盯着宣王。
她进府两年了，但宣王就是不往沁雅轩来。若今晚再不成事，那只能像嬷嬷说的扶持旁人了。
“本王还有案卷要看，郑春将侧妃送出去。”宣王没有看她，随手压着睡觉时弄皱的书。
寻蓉还想多说但被郑春拦了下来。她脸色有些难看的俯身行礼，垂着的眸子却盯住了桌角的一张画像。
画像人技艺精湛，寥寥几笔就现出美人姝色。只是画中人竟是——寻莺儿！
寻蓉眸子微敛当作未瞧见，起身扶着丫鬟便走了。
待人走后，元珩才瞥了一眼旁边格外安静的郑春，质问道：“父皇交代你的？是不是下次就直接往本王榻上送人了？”
郑春讪讪的笑着脸都快僵了，“皇上不是怕您太累了去不了后院，所以才交代奴才不要拦着后院送东西。”
“再有下次，你去回父皇身边吧。”
“王爷，奴才不敢有下次了。王爷不要把奴才送回去啊。”郑春吓得扑通跪到了地上求情。
他自王爷出宫建府便跟在身旁侍奉，几年了也算了解王爷性子。他今晚的做的事算是踩到底线了，可那是皇上吩咐的他也不敢违背啊。
“你以前是父皇身边的，本王不好多说。但你既然进了宣王府就该知道谁是主子。”元珩说的坦然丝毫不避讳。
郑春一愣，转瞬又想通了。皇上待王爷与旁人不同，不是君臣，而是父子。外人可能不知，但他清楚莫说王爷只是说了这种话，便是皇位皇上怕是都能双手奉上。
元珩淡声吩咐，“二十板子长长记性。”
郑春如蒙大赦，忙声谢恩。只要不将他送回宫就好。要知道上一个被主子们厌弃的内侍官估计不知道在哪里洗马刷桶呢。二十大板总比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要好的多。
郑春刚走，白修便来了。他和郑春都是宣王身边左膀右臂，一个掌管内务琐事，一个护王府安全。
“寻府并未有异动。只是昨日皇后宫中的人来送了次瓜果，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寻大人还未回府。”白修回着话。虽然他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要盯着寻府。
元珩转着手上的扳指，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后院可有异动？”
“前几日寻府七娘子落水了生了寒卧床了几日。寻老夫人进宫为寻五娘子请了嬷嬷教规矩。”
白修瞧着宣王并未喊停，只能捡着重要的继续道：“寻七娘子脸破相了，大夫说是高热生疹会落下疤痕……”
他说完寻府的鸡毛蒜皮事宣王仍是没有抬眸。白修垂着眸子不敢多瞧，但桌角的一张画像却映入眼帘。
哦，难怪了。王爷和寻七娘子是旧相识？
半晌才听宣王吩咐道：“下去吧。”
白修行了个礼准备出去，刚到门口便又听宣王道：“不用盯着寻府后院了。”
白修下意识回头疑惑的瞧了一眼，只见宣王面色淡淡，一双清凌凌的凤眸淡而厉。
白修忙垂下了头，不是旧相识吗？
“好好做事。”不要多嘴。后面半句宣王没有说出口，但不言而喻。白修忙应下退了出去。
脸不论真毁容假毁容，反正她这辈子是进不来王府了。梦中种种他只当是梦，醒了便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