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他这一屁|股坐得很近。
忍冬往旁边挪了挪：“你可别瞎来。”
“族里就咱俩，瞎不瞎来，都说不清楚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我都在帮你物色夫人了，咱俩要解婚约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别还总这么不知距离。先前不就跟你说过么，孔雀族的那位小公主，性情温和，我看很是能包容你的……”
“谁说要成亲了！”他把话打断。先前的融融泄泄，被他这声带着薄愠的反问破坏个人干净。
“好好好，孔雀族的不喜欢，那灵犀族的呢，他们家公主也是个和顺的性子，长得又——”
“闭上你的嘴吧。”
“干嘛不让说啊。”
“我还没想成亲。”
忍冬“哦”了声，也不强求：“那就不着急呗。但是，你不急着娶，我急着嫁啊。”
柏影倒是诧异了：“怎么，你急着嫁？”
忍冬勾唇，理所当然道：“我早说过的啊，联姻外族能以最快的速度帮助蝶族复兴。我的婚姻，只要不是他，那就无所谓是谁。”
柏影愣了愣：“那你有目标吗？”
“嗯哼。”
“你看中元舒了？”
“嗯哼。”
“不行。”
忍冬一脸坦荡与不解：“干嘛不行？元舒很好啊。我与他年岁相仿，性格相投，又是患难之交，我看他对我也不是没有好感。我想着，尽快挑个时候问问他。”
柏影陡然站起来，忍冬坐着半边凳子，不妨那头突然卸力，差点坐翻到雪地里去。
“不行！”
她好容易才稳住身形，差点把脚崴了。谁还没脾气了，她也提高了音量：“你就光知道说‘不行’，倒是说清楚，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我不准你嫁给他。”他鼻喘一口粗气，失去了说理的耐性，“谁我也不准你嫁！”
忍冬脚尖一踮，不就是嗓门儿吗，她能更大，反正族里也没别人：“你是我亲哥哥呀？你不许我嫁，我难道就得你就听你的！”
“对，我不是你亲哥哥！所以我就是可以娶你，你就是只能嫁给我！”
雪夜里，争吵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山谷里。他这一句出口，雪无声地下着，他们也都一齐无声了。他这不是没耐心说理了，他根本是不讲道理。
“呵……呵……”还是她的笑声大胆打破了沉默，忍冬仰着头，“那你说，我凭什么只能嫁给你。”
“凭婚约。”
“嗯，一个你曾经逃过的婚约。”
他掐着腰，眉心里的烦躁显而易见：“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和我都有责任在身上。只有同族结合，才可以延续最纯粹的蝶族血脉。”
忍冬从善如流，很是听得进去他的说辞：“好，那我不嫁外族，等蝶蛹破茧，我从中挑个夫君，这总可以吧。”
“不可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气笑了，“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好歹跟我说清楚理由啊。不要跟我扯什么婚约，我是知道你的，你柏影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
忍冬不算急躁，留给他充足的时间说清楚，可对方却好像有什么苦衷似的，欲言又止，一点都不爷们儿。一会儿霸道，一会儿胆小，一会儿厚脸皮，一会儿又没胆子了。
忍冬等了他半天，只等到一朵被风吹落的花，从两人中间掉下去。花的掉落打断了等待，她呼口白气，索性先说：“能让我嫁的，要么给我权利，合作共赢。要么给我真心，我回以体贴爱重。你是能给我权利，还是能给我真心？”
联姻外族便图权利，择嫁同族便图个真心。他属于后一种，那这个真心，他拿得出来么。
忍冬默数着穿过花棚，掉落进来的雪花。一片，两片……数到第十片的时候，还没有等到回答。
“算了……”
她迈出脚步，却在下一秒被抱住肩膀。吻，落在她的唇上。唇瓣夹着一片误闯的雪花，顷刻被融化了。这是他的答案。可她等待的，是一个吻么？不是的。忍冬推开他，抬起袖子擦擦自己的嘴，皱起了眉头。
“真心，我给你真心！”
“真心？”
“是，真心。”
“那这真心，算谁的？”
“……你的问题，我不明白。”他茫然。
那晚她在万归阁里，等周凌的吻，那个吻就是他的答案。但现在，一个吻并不足以说明全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彼此的关系早已从纯粹转变到了复杂，无法再糊涂下去。
忍冬伸出手，将掌心放在他的胸口。此刻，她眼里有星光闪耀着，特别的亮：“告诉我，你是周凌，还是柏影，或者……你两个都是。”
所以，这个真心，算谁的。
他的心跳得很不安，擂鼓一般。这个男人伫立在雪中，久久地回答不出来如此简单的问题。这让忍冬想起来小时候，他那严父考教他功课时，他的模样。眼下，他的惶恐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什么，把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小火凤凰逼成这样。
“我来帮你回答。”忍冬的手，还在审讯着他的心，“柏影是天之骄子，自小，同辈当中从无败绩。没有输过，这是他的骄傲，所以他坚决不肯承认，自己会输给一个人类的意志。”
她往前一步，他就往后一步，像怕被审出来秘密那般忐忑。
“虽然周凌只是个人类，可妖身的觉醒，凭的就是这个人类的意志。那许多天的折磨，数不清伤痕，不管遭遇了什么，他都坚信可以把你唤醒。哪怕……明明知道，你回来了就会将他取代。”
“……他大概是很不甘的吧。不甘于自己只是别人的一段人间梦，不甘于自己所珍视的，自己拿命来交换的——我——没有得到该有的珍惜。所以，他想要回来，他意志不灭，反过来想要取代你。”
柏影吐出口白气，呼吸的声音微有些颤。
“被一个人类留存下来的意志战胜了，你接受不了自己的退败，你不想承认败绩。可你就输这一回，有什么好丢脸的。”
雪地留下他有一个后退的脚印，而她继续剖析。
“你怕他完全取代你，届时柏影何存。可你是傻了吗，不论是周凌还是柏影，都是同一个魂魄啊，没有谁取代得了谁。你非要如此么，固执地拒绝他，不肯承认你就是他。”
他们只是不同的意志罢了，没有谁能彻底地扼杀谁。他明白她说的道理，可……柏影并没有因她的话而豁然开朗，他反而更显得无措：“不，只图自己舒坦，不顾你的感受，这种事，我不会做。我是怕，怕这些只是一时的。如果他这股意念最终消散了，这具身体就只是柏影，那，我岂不是又伤害你一次。”
“那这个吻呢？你亲我的时候，想清楚了吗。怪周凌的意志害你做了不合适的事，等你脑子清醒就可以反悔不认，是么。”
“我……”面对她的咄咄相逼，他越发像个结巴。
“是啊，站在你的角度是为我好。你还在犹豫，希望我不要那么快决定嫁人，你想等等再看。”忍冬笑着，没有怪他，但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我不想等。那天，你为我疗伤，累得睁不开眼。我鬼使神差地喊你一声‘周凌’，你迷迷糊糊地就应了我。从那个时候起，呵，我就琢磨着逼一逼你。”
柏影心里一股闷气骤然疏通，原来，和元舒那小子……她故意的？
可她还是保留着一股不痛快：“你逼我承认了又能怎样。万一呢，万一最终我还是无法和周凌共存，我压制住了他呢？”
他像又占了道理，语速飞快地指责起她的糊涂。
说了这么半天，对牛弹琴！够了，忍冬用力地将他推开，终于不想再与这个混蛋浪费时间：“哪怕他的出现只是一时，那又怎么样。能有一时的陪伴，那就当一世来珍惜……你是谁，我早就分不清楚了，不是我不想分清楚，是你让我分不清楚。我问你，周凌可以爱我，柏影就一定不可以么？”
他怔愣了。柏影就一定只能把她当妹妹么？这是谁定下的铁律。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以后不会再说了。
“言尽于此。如果你只想做一个无法爱我的柏影，就离开我的院子，不要再跑到我面前，做一些让我误会的事。如果想通了，那就……”夜风使她打了个寒噤，她深吸一口气，“……留下来，今晚不要再走了。”
忍冬走出花棚，顶着满天的雪迈到屋檐下，她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再看了他一眼。雪地上只有她的一串脚印，那个男人还是没能做出判断，木桩子一样站在花棚下。平时倒是挺霸道的，挺骄傲的，这会儿却像只斗败的公鸡。
她真是一眼都不想多看。
“砰——”忍冬关了房门。她摸了下因为愤懑和滚烫的额头，感觉很是疲惫，好像打了场仗。一场没有结果，伤敌多少未知，伤己倒是严重的仗。
罢了，睡吧，不想再因为这个混蛋伤神了。
“哐当——”门被外头的力道撞开，风雪倒灌进来。忍冬被这声巨响吓得抖了一下，回头，便见那暗红的身影裹着冷意闯入房中。那个混蛋，他大步地走到她跟前，一把拉她入怀。
他的吻，发狠似的。
本就因争吵而滚烫的脸，又因沾染上他的温度而变得不可收拾。
今晚，他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