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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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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喜欢你。

    有些话,在看到生命的尽头时,如果不说,便是毕生的遗憾。假如没有这包药,他可以再等等。一直以来他都是小心翼翼的,怕不够了解,怕自作多情,更怕无疾而终。

    忍冬没控制住眼泪,任由它糊了满脸。只是消除记忆的药,却硬是搞出了生离死别。

    她突然感到妖心一股子剧痛,像是掉进了终年冰雪的丛极渊,浑身冷得出奇。先前是外伤导致了虚弱,眼下却有郁结于心的征兆,她再怎么能忍,心也是肉长的啊。周凌痛恨离别,她又何尝不是,他以为的死别,是她独自承受的生离。可若是告诉他,这只是能够将她忘记的药,他一定不会吃下去。

    忍冬就是知道他的选择,越是知道,越不敢告诉他实话。如妖界之中,那些夹带执念轮回的魂魄,有些东西,其实比生命重要,甚至是足以跨越生死的。

    在瑞香的故事里,有一对眷侣,他们双双因恶灵而死,又被恶灵污了魂魄。想要轮回转世倒也不难,只需跳入月满池里,洗去污秽便可入进入下一世。可是洗去污秽的同时,也会将他们的执念清洗干净。于是这一对男女,宁肯自封于镇魂塔中,携手忍受那千万年的苦难,直到意志战胜恶灵,他们方出塔轮回,于下一世再续了前缘。

    为了守住记忆和情义,宁肯付出惨烈的代价,有时候的选择就是显得这么离谱。忍冬相信,周凌的取舍也会如此。

    “我没有办法,周凌,我……”

    “说了不怪你。”他神色淡然,只是有些遗憾,“如果觉得愧疚,那就告诉我,昨天临出发前,你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

    关于曾少骅添油加醋爆料出来的前女友。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当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忍冬朝他靠过去,正要答他,周凌却突然抬手打住:“算了,我并不想听善意的谎言。”

    忍冬:“我……”

    在她说下去前,周凌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他挺立在小院当中,背影萧疏而落寞,闭眼临风,独享此刻的心情。

    人妖殊途。当真是,一场荒唐啊。

    ……

    妖界。

    “父皇,请立即派儿子出界,接替阿姐!”宗博将军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他大伤初愈,原本略显发白的脸因愤怒而泛起红色。

    妖皇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亦是为此不悦。

    “若是儿子在,绝不会让冬儿受伤!”

    妖皇摆了摆手:“你的伤还未大好。”

    “若让儿子在这耽惊受怕中度日,儿子的伤怕是才难好。”宗博不肯作罢,“阿姐向来与冬儿不融洽,这次……容儿子说句难听话,这次难说阿姐没有私心。”

    “放肆!”妖皇这声怒喝更似咆哮,吓得宗博退去下头,扑通跪地。

    传回的消息上称,围剿虎王失败,忍冬意外受伤,斗雪自认排兵失策,是她之责,此后会更加谨慎,绝不再让忍冬遭遇危险,也绝不会再让虎王逃走。

    抓一次虎王,就伤一个,妖皇的心情不比宗博好到哪儿去。都是他的儿女,伤了哪一个他都痛心。

    “你阿姐的品性,做父亲的不清楚,难道你清楚!冬儿受伤,必另有隐情,你阿姐是素来不屑辩解的。”

    “儿子口不择言,儿子知错。”宗博被训个没脸,低下头去,“可是……”

    “好了,我知道你想去,生怕你的冬儿又遭了什么罪。”妖皇将令牌扔给宗博,不甚痛快,“想去便去。就跟你阿姐说,西南叛军作乱,换她回来镇压,那边她更熟悉。”

    父皇到底还是向着自己的。宗博喜不胜收,磕头谢恩。

    妖皇再看眼那军报,又一次揉起额角:“一个个的都这么不省心——你自去宝库取些灵药,带去让冬儿好好疗伤。至于虎王,此次若再抓到,即刻诛杀,休要再生枝节。上一次,你因何重伤,别以为我不知道。”

    宗博:“是。”却跪着仍不起身。

    妖皇抬起眼皮,见他赖着不走。饮了口茶水,终是忍下了火气:“你还有何事?”

    宗博支吾道:“儿子这心里总不踏实……上一回,错失良机没能亲口跟她……跟她提出婚事。不过,也算因祸得福,知道了冬儿心里也是有我的。这次出界,不管最后是否成事,儿子都想先把婚事定了。”

    “她已有婚约,你可想过如何处置?”

    “月影皇碑已断,誓言不达妖月,就算真的有婚约,也不是不可违背的。更何况,当日那订婚是否走到最后一步,是否礼成了,早已说不清楚。大不了……挨几道火雷刑,脱层皮罢了,为了冬儿这都是小意思。”

    妖皇摆了摆手:“冬儿素来任性,却也聪慧。此事我不便出面,你自与她商量好,统一了说辞,届时才好堵住悠悠众口。”

    宗博喜上加喜,忙又磕了一个头:“是,儿子即刻动身。”

    ……

    暖阳斜照下来。

    躺在屋檐下的摇椅上,周凌睡得沉沉,等他醒来,就会把关于她的一切全都忘记。趁着他睡着,忍冬将这栋房子里自己留下的所有痕迹,抹得干干净净,又打开他的钱包,取走里面那张比心的合影。

    但实在没找到那朵水晶玫瑰,不知道被他放在哪里了。

    再然后,忍冬在墙角的月季下,埋入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她的一些小心思。拍干净手,她回到摇椅旁,蹲下好好记住他的模样。看一眼,少一眼。别离总会到来,不会因为不舍而宽饶丝毫。

    药效有限,终有一天他会找回记忆,希望那时候,他别太生气。时间不多了,忍冬将手放在他的胸口,那里是羽丹的位置,取走羽丹,然后她便离开。

    周凌问她,却又阻止她回答的那个问题,她其实能给出答案——是真的,她当时是真的生气了。

    为了别的跟他牵扯出故事的姑娘,在听到解释之前,她确定自己的心里是有一些不舒服的。

    胸口闷痛,她忍不住咳嗽两声。稍稍动用妖力,她便觉得周身难受,更何况是取羽丹,这并不比强取妖丹容易。

    运功半晌,她才见微紫的光团开始在他胸口处发亮。羽丹的形状逐渐凸显,即将从他身体剥离时,忍冬突然注意到,周凌的体内竟开始有一团赤红闪烁起来,如星火燎原,飞快地笼罩住他的全身。

    她因此大惊,手随之一抖,红光受震突然腾起,从他的身体喷爆而出。她迅速往一侧偏倒,险险躲过正中胸口的一击,但那团火仍是擦着她的肩膀飞射出去,砸在地上,震飞一地尘灰。

    肩膀顿时剧痛,忍冬低头一瞧,见右肩竟被那火伤出一条狭长痕迹,犹如流星划过,带着细长的尾巴。

    周凌陡然坐起来,两眼微睁着盯着她。他是被刚才那一下所搅扰,硬生生催着醒来的。

    忍冬被他这一眼,看得屏息不敢动。好在药效仍在,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弄清楚,不过数秒却又倒落回去,再次陷入了昏睡。

    他,应该已经不记得了吧。疼痛使得忍冬倒抽了口气,扶着柱子站起来,才发现肩头的伤口有余火燃烧,她赶忙用点英杖压制,这才将星火熄灭。可她这右肩伤得不轻,仅在这片刻间就被烧得血肉可见,剧痛难忍。

    豆大的汗从她额角滑落,痛得她腿脚发颤。

    这火着实厉害。原以为,她今天怕是要把半条命都交代在这里,却不想,一刻钟后,右肩的剧痛竟逐渐褪去,血肉飞快开始愈合,最后,有股灵力自肩头慢慢流往妖心,竟如暖流淌过,使她久不愈合的伤口缩小了口子。

    这是……这是无尽火?!脑海中突然跳出来的三个字,令忍冬当场僵住了表情。

    曾经,有一圈无尽火环绕在圣树的周围。那是蝶族的圣火,拥有着强大的灵力,数万年来滋养着代代蝶族。在她印象中,许多勤于修炼的同族会团在圣火外围,借着圣火逸散的灵力来修炼自身。

    圣火是独属蝶族的,与圣树一起护卫着蝶族,百年前在那场变故中不知因何而灭。方才,她欲取羽丹,无尽火自他身体爆发,突然攻击了她,却又在认同了她的蝶族身份后,停止了对她身体的伤害。于是伤口不仅愈合,还额外修补了她妖心的伤口,最后只在肩头留下一条流星似的赤红痕迹。

    忍冬惊诧不已,努力回想关于无尽火的一切。

    小时候,玉骨教过她——圣火虽庇佑蝶族,却犹如尚未驯服的烈马,轻易触碰不得,否则,会在身上留下无法根除的伤痕。也就是说——她轻抚过右肩赤红的流星痕迹,那里已经不痛了——也就是说,这块伤痕会永生永世伴随着她,抹不去也藏不住。

    这块伤痕绝对不能让人瞧见,无尽火重新现世的消息一旦走漏,势必再起波澜。

    忍冬努力平下心情,不敢置信地看着躺椅上的男人。浑身的火焰已然隐去,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类,然而体内暗藏的力量却可叫天地变色。她一时无措了,迷惘地站起身,倏地感觉妖心又是一阵剧痛,方才被无尽火修复好的伤口,竟再一次裂开。

    陡然压上肩头的压力,叫她心头一急,便是那一急,累及了妖心。地上一滩鲜红,忍冬擦去嘴角的血,顾不得别的,立即联系南池。

    她要见十四。她要弄清楚,无尽火为何会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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