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忍冬浑身脱了力。
她垂下手，靠着周凌的摇椅跪坐下去，越发地感觉疲惫。冷，裹着毛毯还是觉得发抖。这一切根本就不由她掌控，却总有突发的状况考验着她能力。她力量微薄，到底该怎么安置周凌啊。
药下得重，十四也没说用量，周凌全给吞了。他到现在还睡着，从晌午到黄昏，呼吸均匀，似在梦中遭遇了什么，时而皱几下眉。现在情况又变了，到底该不该抹去他的记忆，忍冬也不知道。
他这小院的落日特别美丽，上有晚霞，下有百花，还有微风拂面夹着清香。忍冬将下巴搁在他的摇椅上，一时无措，只想在这儿再赖片刻。
可惜她总是不如愿的，靠着摇椅正想打个瞌睡，怀中的翎羽却传来消息，她忙取出查看，见上头浮现两个金色小字——“速来”。
翎羽叫她速去，紧接着手机也有震动。原以为是南池那边定好了跟十四的见面时间，拿出手机一看，才见是曾少骅发来的信息。
【“冬姐快来啊，鹰祖宗遇上事儿了！”】
忍冬便等不及周凌醒，动身赶去曾少骅家。一路赶得急，险给她跑晕了过去。
“凌哥呢，没一起？”曾总塞着拖鞋啪哒啪哒来开门，顶着张没刮胡子的脸。
“他有事耽搁。我姐在哪儿？”
“唉，别提了。”曾少骅在前面带路，上了二楼，“你们不是先回了吗，我们想着留在a市也没意思，干脆买了点特产就跟着回来了——哎对了，冬姐，你这脸色咋还越来越差了呢？”
她如今怕是连急都急不得，这身子骨不行了，早晚被她折腾垮。“我姐呢？”她不答反问。
“就前面那个房间。你姐心情不好，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咋回事儿，反正就是快到家的时候，在个服务站停下休息，突然就有个男的过来找你姐。好像跟你姐认识的吧，不知道咋的就吵起来了。我妈也是的，啥都没弄清楚就上去跟着吵，你说这不火里浇油吗。”
正巧，方姨推门出来，手里端着半盅汤：“呀，小冬来啦！”笑罢了，把托盘往儿子怀里一推，“还好意思说你妈，自己女朋友给人欺负了，咋不见你帮腔？！”
忍冬被这母子两说得有点懵，暗觉得斗雪叫她“速来”，定不是因为这点吵不吵架的小事：“方姨，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起来这个，方姨一脸懊恼：“阿姨确实也说不清楚，但是总不能叫小雪被欺负，我一着急我就上去吵架了。管他有理没理，起码咱们气势不能输的呀。那个男的胆子也不见得大，没几句被我骂跑了。”方姨越想越气，一把拧住曾少骅的耳朵，“你说说，这年头，男的咋一个赛的一个软蛋！你个混账居然还把老娘往回拉！”
忍冬：“……”
曾少骅憋屈。妖跟妖之间的事，给他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去参合啊，他老妈不知者无畏，他反正是不想在雷区蹦迪。
方姨叉腰叹气：“还是你家小凌好，像个男人——行了，小冬赶紧去看看吧，你姐姐心情不好，阿姨也不晓得怎么安慰才行。”
忍冬谢过方姨进了去，反手把门关上。斗雪正站在窗边，抱臂靠墙往外瞧，看起来心情的确不太好，听到声音也懒得回头。
“怎么了？”
“你说得不错，不论我做得再好，父皇最器重的还是他。”
忍冬本就怕冷，听到她的声音不由地打个寒颤。她怔愣了下，明白过来：“这么快他就出来替换你了？”
“是啊。他急不可待地来找我交接要务，发现你并未与我同行，又责问起我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
被方姨骂走的男人，原来就是宗博。
忍冬知道宗博一定会出来把斗雪换走，但没想到这么快。斗雪不爽，她也不爽，她想要片刻喘息，就这么难么。
斗雪呵笑了声：“……我说你不乐意给我管，自己跑出去玩了。想来，他这会儿已经派兵找你去了。”
幸亏忍冬得了斗雪的信，狠下心离开周凌那边，要不然又会把周凌牵扯进来。她心惊后怕：“多谢阿姐提醒。”
“你该谢我的，不止这一桩。”斗雪懒洋洋朝她走过来，“我已与他完成交接。关于你的那些事，放心吧，我没说。”
“对我的怀疑，也没说？”
“不想说。”
斗雪在藤椅坐下，端水来喝，却发现见了底，于是更加地烦了心情。忍冬能够理解，父皇的偏心又一次戳她心窝子了，而方姨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给她出头，这样的对比，究竟该说是难过还是暖心。
人心是肉长的，妖心也一样。
忍冬知道，斗雪和宗博一向不对付，斗雪这里掌握的信息未必愿意与宗博共享。但她的心一直悬着，直到现在亲耳听到斗雪说不曾透露，才彻底放下。
“阿姐什么时候走？”
“等会儿就走。父皇把西南那点破事又丢给我，办得好是应该的，办不好，少不得又得看一张冷脸。”
难得听到斗雪抱怨。忍冬在她旁边坐下，帮她倒了杯水：“阿姐现在还执着于父皇的夸奖么？”
“夸奖？”她端起水喝了一口，“我怕是白日做梦。”
忍冬给自己也倒一杯，暖手：“要说夸奖，阿姐，其实父皇总夸奖你纯善，劝我不要跟你起争执。”
“可能，我在父皇眼里，就这么一个优点吧。”斗雪去拿了床上的毯子过来，扔到忍冬身上。
忍冬摇了下头：“这得怎么看，大部分情况下这是优点，但在有的情况下，‘纯善’只是拖累。”
“什么意思？”
“说得太明白，我怕咱俩吵架。”忍冬把自己裹得像只蛹，“咱们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姐妹感情，吵散了多可惜。”
斗雪“嘁”了声。片刻后她起了身，将一个锦囊扔到忍冬面前：“我自用的灵药。你赶紧把它服了，仔细宗博那小子找来，见你这副孱弱模样，又怪我没照顾好你。”
忍冬打开一看，认出是保心丹，整个妖界就炼出两颗，妖皇一颗，斗雪一颗。斗雪之所以会有一颗，是因常年混迹沙场，容易受伤，妖皇才赐下的。如今当中的一味去忧草绝了迹，想要再炼也是不能够了。
“阿姐对我真好。”却把药递回去，“可这我不能要。”
“为何？”
“阿姐替我隐瞒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我本就无以为报，哪里还能舔着脸要这么宝贵的东西。我没大碍，多休息休息就是了，反正二哥会带一堆灵药来的。”忍冬把药塞回斗雪手里，“回去之后，要是想我了，咱们可以用翎羽聊天啊。”
斗雪笑了下：“谁想你了，麻烦精。”
“是是是，你躲还来不及。”
楼下传来可怜的曾总被他妈教训的声音，斗雪的表情松弛下去，她勾了下嘴角：“我去道个别。”走了门口，又回身说了句“多谢”。
“啊？”
“多谢你给我找了这么个乐子。”
原以为斗雪会悄无声息地走，大抵是方姨那一场架吵得甚是暖心，斗雪走的时候好好道了别。方姨只道她是要回自己家去，也未过多挽留，唯曾少骅大大地松口气，可算把大姐头送走了。
忍冬是一起跟着走的。斗雪赶回妖界，她却无处可去，到商场花骅哥的钱给自己买了件厚毛衣穿上，然后就坐在中心公园的长椅上发呆。今晚没风，不然她要冻僵。
她挑的地方不太对，不巧，有对小情侣大晚上的在这里吵架。
女的：“我就喜欢这么穿。”
男的：“降温了，你别冻感冒了呀。”
女的：“你就是不想我露太多嘛，你是不是觉得我只能穿给你一个人看。”
男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指指忍冬，“你看那边那个小姑娘，都已经穿毛衣了，你还是小短裙配吊带，我看着都冷。”
女的更气了：“人家是长的可爱又漂亮，穿成熊都好看。我不一样，我既不可爱又不漂亮，我不露身材我跟人家拼脸啊。”
忍冬：“……”一不小心就作孽了。
男的：“谁说一定要拼了，你在我心里就是最漂亮的。身体健康比外在重要得多，你要是实在不想在朋友堆里比下去，我给你买新衣服嘛，买貂？好不好？”
女生：“……我才不要乱花你的钱。都说了我不冷，我穿了光腿神器。”
男生脱下外套：“好好好，腿上不冷肩膀总冷吧。”
“不要。”女生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哆嗦，“阿嚏——”狠狠地一个喷嚏打出来。
男生管不得她要不要，赶紧把外套给她披上：“你看嘛，都感冒了。我们快点回去了，明天一起去买新衣服吧。”
女生这回不拒绝了，裹着外套撅了撅嘴。
忍冬放下去手。明明妖心就不舒服，还使妖力弹了女生一股冷气，她也是够拎不清的。
小情侣牵着手渐行渐远。她则搓着手哈了口气，越发感觉寒冷。有个知道关心冷暖的身边人，就好好珍惜吧，有的人想求一个都求不到呢。
小情侣走之后，这一片就没什么人了。忍冬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始终放心不下周凌那边，却又着实不敢往那边跑。思来想去，只好又给多灾多难的曾总发消息。
【“帮我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咋，吵架了？”】
【“分手了。”】
【“……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你们能不能放慢节奏等等我。”】
【“不许在他面前提起我，一个字都不许，否则我削你！”】
【“这是请人帮忙的态度？大晚上的，我都要睡了。”】曾总发过来个傲娇的表情。
忍冬回给他一个卖萌流泪的表情，一个不够，再来一个，两个，三个……卖萌表情使劲儿轰炸。
【“哟，都会用表情包了。好嘛，我去瞅一眼。顺便把他落下的行李送过去。比心，别再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