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悲惨的许彬
朱祁钰不急不忙,拿起桌上,辑里湖丝织就的手帕,轻轻擦拭了一番嘴角污渍后。
这才缓缓地看向于谦,大有深意地说道:
“徐有贞此人富有才学,是朕之前看走眼了,于卿莫不会以为,仅凭石亨张輗之流,焉能策划此场宫廷政变吧”
于谦闻言惊讶,失声道:
“陛下,是指徐有贞……为此次主谋!!”
朱祁钰坐直身体,一边轻轻拍打腹部,一边对着于谦悠悠道:
“谁是主谋都不重要了,于卿!
你当时,不也是提前得知消息而未能所为吗?”
话罢,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额头淌满汗珠的直臣。
“陛下,老臣有罪!”
于谦慌忙起身,双手一拱,正要弯低身子请罪时,一只温暖的手掌却是按住他。
柔和的话语如春风拂面般,缓缓响在耳畔。
“于卿不必自责,你是父皇留下的辅政大臣,朕……信得过卿”
于谦微微动容,他有些惊讶地看向眼前的君王。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不到陛下对自己,有丁点戒心。
陛下,似乎真的变了啊。
“那种情况下,卿什么都不做,实乃明智之举”
于谦默言不语。
他知道,陛下对于自己当时什么都没做的行为,多少有些不满……
只是在那种局面下,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
亥时初,夜半二更,月光皎洁,为黑夜披上一层明亮纱衣。
位于皇城守备最为森严的昭狱大门前,两尊石狮子不怒自威。
“呯!咚”
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从两头威武的石狮头顶传来,抖落下少量尘灰。
大门前值守的锦衣卫,只觉一阵地动山摇,旋转袭来。
紧接着,从街道的尽头,大批的黑甲禁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正朝着昭狱快速驰来。
值守锦衣卫见此,连忙通报。
三盏茶的功夫后,一辆纯白象牙玉打造的龙辇,缓缓停靠在昭狱大门前。
身着大红朝服、腰束玉带的于谦率先踏下龙辇,紧接着,他弯着身将那道身穿黄袍的身影迎了下来。
八百虎贲卫神情肃穆,威严地戍守在两侧。
虎贲左卫统领‘白泽’领头巡视四方一番后,这才回过身来向皇帝汇报情况。
“回禀陛下,朱指挥使并不在昭狱内,现如今的昭狱仍由两名千户负责”
“无妨,那就由李义、廖春松两人在前面领路吧”
朱祁钰遥望着门前单膝跪地的两名千户,白日里廷杖百官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
两人行事果断麻利,深得他心。
“微臣领命”
不多时,昭狱深处。
长长的通道内,阴冷至极,一股难掩的恶臭扑鼻而来。
大队手持长戟的禁卫在前面开路,所遇暗哨路障上的普通锦衣卫,纷纷行大礼参拜。
朱祁钰并没有理会这些普通锦衣卫,在千户李义、廖春松的带领下,一行人直接来到关押重刑犯的天牢里。
凝望着眼前幽深且长远的甬道里,几乎没有丁点光线射下。
除了甬道那两排熊熊燃烧的火把照明外,只怕白日里,此地也是黯淡无光,丝毫没有阳光可言吧。
于谦朝着一旁的廖春松淡淡吩咐道:
“寻一间干燥安静的房间,陛下要单独提审犯人”
“微臣领命”千户退去。
朱祁钰没有言语,他一脸凝重地望着眼前这长长的甬道。
“此地常年不见光线,空气中尽是一股难闻的味道,这北镇抚司的官员可得好好问责一番”
于谦回应天子:
“陛下,此地大多关押一些朝廷重犯,环境差点,却是不打紧”
“不可,饶是如此,此地的环境也不能太过差劲!
回头嘱咐一下朱骧,囚房必须每日清扫一遍,另外,每间囚室加凿一道小窗……”
“臣明白”于谦默默点头,不再开口。
一盏茶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间干净整洁密室中。
朱祁钰大马金刀地端坐在太师椅上,在他面前,则是一张简陋的方桌,密室四周的墙壁上,则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工具,渗人至极。
两排黑甲禁卫戍守两侧,虎贲统领白泽更是伫立在朱祁钰左侧,于谦则位于右侧。
终于,第一名囚犯被千户李义亲自提了进来。
刚刚被李义粗暴地推进来。
囚徒那披头散发下的浑浊老眼,待看清那醒目的黄色龙袍时,他踉踉跄跄地扑到在地,凄厉地叩首道:
“陛下,老臣冤枉,老臣绝对没有参与到密谋叛乱中去啊……”
朱祁钰望着这道白色囚服的年迈身影时,发现白色的囚犯上满是暗红色的血渍,远远看去,简直是又脏又臭。
想必这许老头糟了不少的罪吧!
“朕知道你是无辜的”朱祁钰清冽的眼眸,没有丝毫感情。
有的,只是那冷漠的帝王心术。
“陛下,您知道??”许彬痴痴地望向那道黄色身影,一时呆在原地,语噻。
陛下知道,还将我下狱????
难道是因朝堂上,反对陛下废除殉葬制引起的?
许彬恍然大悟,他急切地望向那道承载着希望的身影,老泪纵横地说道:
“陛下,老臣有罪!不该将秘见石亨之事隐瞒不报,不该反对陛下废除殉葬……”
“老臣恳请陛下治罪!!!”
话罢,许彬将额头重重地叩在地上,再度抬起的瞬间,他额上头皮绽裂,血流如注。
于谦见状,不忍直视这三朝元老遭此大罪。
他欲微开口求情,不料朱祁钰率先发言。
“你虽然没有参与到密谋造反当中,但是仅凭你知情不报这点,朕就可以将你全家腰斩于市”
自古谋逆便是重罪,包庇,隐瞒不报者与造反罪论处。
老态龙钟的许彬闻言,吓得六神无主,只得不住地叩首,结结巴巴地高呼恕罪。
于谦大惊:“陛下”
朱祁钰冷冷地扫了一眼于谦,后者一时脸色微白,只得将阻止好的语言硬生生吞了回去。
凝望着许彬不停地叩首的模样,鲜血从破裂的额头奔涌而下,瞬间将他那张老脸染红。
整个人看上去,犹如从血水里捞出一般,说不出的悲凉。
“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