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京都诡谲
京城某处朴素宅院内。
于谦此刻已经洗漱好，并换上洗得素白的大红朝服，正准备出门上早朝。
今日可是陛下和朝臣约好朝会的日子，一个多月了！陛下终于上朝理政了。
天子若是再不临朝，这朝堂可就全乱套啦。
忽然，长子于冕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神色紧张。
“父亲大人，不好了！刚才范广将军差人送来急报，说务必要让您亲自过目”
话罢，于冕拿出一折密函。
于谦一脸惊奇地说道：“范广？这是何故？为父还要早些进京上朝呢，陛下与我们约定好今日早朝议事”
“父亲，离上朝之时还有一个多时辰，马车且已备好。您就先看看信件吧！”
于谦闻言，伸手接过密函，仔细地浏览起来！
“什么？？？？”
“张輗这老匹夫竟然私自带了几百京营兵进京”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于谦猛然惊呼出口，整个人也直直站将起来。
这一幕吓懵一旁的长子于冕。
“父亲大人，发生何事了？”于冕预感大事不妙，急忙询问父亲道：“张輗不是石亨的心腹吗，武清侯可知此事！”
“此事正是武清侯发起的，信中说午门守城兵士盘查时，其自称是受奉令调兵入京的，门卫不敢阻拦。难道是陛下亲自下达的敕令？”
于谦在大堂上来回踱步不止，仔细思索其中利害关系……
于冕在一旁注视着父亲紧锁眉头样子，想帮忙，似有心无力。
朱祁钰近些年借助提拔石亨，确实收回于谦不少兵权。
但前段时间赐予少保的天家之物，也多少愈合了两人间的君臣间隙。
加上于谦为人正直，天性忠良！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当今圣上。
石亨这深夜调兵入京又是为何？如果真是圣上授意，为何不直接下达旨意从十团营抽调更加精锐的军士呢？
不好！
此举定是石亨那厮自发主张的，皇城危矣！！！
密函中提及到徐有贞、王骥等人均参与此次行动。
徐有贞此人富有才学，但为人城府极深，颇有心机。王骥杨善等人皆因愚忠太上皇而遭到朝廷各方势力打压冷落，两人对此早就心生怨念。
几人沆瀣一气，定是图谋不轨！！
是政变！！ 绝对是政变！
想到此处，于谦朝着皇城的方位望去，眼眸中升起一团浓郁的凝重之色。
“父亲大人可是要进京……”
于谦闻言，身子一顿！转身看着立在近前的儿子。
石亨等人早在昨夜就率兵进京了，倘若真是政变。以石亨和徐有贞的秉性，起事功成后定然不会放过打压异己的机会。
自己此番进京恐危矣。
目视着长子脸上担忧之色，于谦无奈地摇摇头，轻叹一口气：
“为父此番是一定要进京的！尚且不论石亨等人是否发起政变，陛下与大臣们约好今日上朝议事，我们做臣子的就一定要去”
“可是父亲大人此去凶险万分，全然不顾家中老小吗”于冕眼涕直流，范广将军派来的信使临行之前一再劝诫自己，定要阻止家父今日入京。
如今朝廷争斗越发惨烈，各方势力盘踞朝堂，纵横交错。加上昨夜武清侯又突然带兵入京，他又怎不知其中凶险。
“吾儿休要担忧，陛下答应过我们的，没事的！”
“父亲大人……”于冕再也忍不住。脸颊眼泪滑落，哭将出来。
皇帝病危已有数个月之久，如今是否尚在都是个未知之数。他万分不愿父亲在此刻进京，京都风云变化莫测，谁也说不好下一刻还能保全自我。
于谦看向儿子的眸光柔和，道：“为父只是上朝议事，你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历朝历代中，皇帝病危数月以上都会导致京都局势诡谲莫测，各方势力隐藏在暗中蠢蠢欲动。
在君王独裁的年代，局势更是极端复杂。于谦深知，要想从这么一个极度危险的棋局中，找到完美的脱身之法，几乎不可能！
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勇往直前！为大明贡献出自己的最后一点力。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毅然决然地告别了家人，这位为大明王朝续命二百年的国之重臣，踏上了驶向紫禁城的马车。
马车缓缓地行驶在冰凉的青石长街上，周围大雾渐起。在头顶灰蒙蒙的蓝色天幕映衬下，似乎驶向了一条不归路。
卯时初。
天穹之上，蓝色的天幕逐渐被一道泛着天光的灰蒙白幕吞噬取代。此时的天色已依晰可见，随着上朝的鼓声响起，数名穿戴着朝服的官员从东华门依次进入。
一个多月了，陛下终于临朝了。
在临近奉天殿门前，文武百官惊诧地发现今日朝会的与众不同之处。
那便是在奉天殿前两侧的玉栏上，伫立着两排威严无比的军士，黑压压的有近千人左右！
数百名在京官员在见到这突然多出来兵士后，心头皆是一凛。不知陛下此举，意欲何为？
“李大人您可知今日早朝多出许多兵士，是因何缘由？”
“张兄，贤弟也不知此事啊……”
一路上，无数官员低头接耳，议论不止……
就在此时，一脸阴郁的王文瞟见身后的于谦，立马放缓了步伐，渐渐与之齐肩同行。
“于大人，您可知今日这殿外许多兵士，是因何缘由？”
于谦早已注意到殿前的兵士，镇静的他并没有立即回应王文，只是轻轻抬头观察了一番兵士们，猜测其定是石亨私自调遣的京营兵后，淡淡说道：
“此事，于某不知乎，待得进殿便明”
王文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面色只得讪讪一笑，旋即刻意放缓脚步，转而欲找其他交好同僚问询……
当文武百官按照顺序依次进入到奉天殿中，才堪堪站定好。
旋即出现的一幕更是惊愕住了殿中所有人。
眼前的景象，使他们目瞪口呆，仿佛在梦游一样。
只见大殿上方的髹金龙椅上的帝王，已经不再是景泰帝朱祁钰了，而是八年前的皇帝朱祁镇。
！！！
大殿中，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明所以。
正在众人犹豫思索之际，身为于谦的政敌徐有贞则出列，对着群臣朗声道：
“太上皇复辟了！”
此话一出，威严肃穆地奉天殿犹如投下一枚重磅炸弹般。
炸开锅来！
群臣纷纷低头接耳，开始议论起来，仿若那嘈杂的菜市场一般。
于谦和范广将军遥望一眼，皆从对方眼神中察觉到浓浓的不安之意。
太上皇复位！那景帝呢？
他默许此事？
朱祁镇端坐在上方的龙椅上，凝神俯视着群臣一举一动。时隔八年，重回帝座，他自己也觉得极为梦幻。
即使再怎么不真实，眼下正事却还是要做的！
顿了顿嗓音，朱祁镇向着大殿下群臣宣布道：
“景泰皇帝病重，群臣迎朕复位，你们各人仍担任原来的官职。”